郎 昱,孫 荃,施昱年,羅世興
(1.中國自然資源經濟研究院,北京 101149;2.哈佛大學,美國 02138; 3.中國人民大學 人才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北京 100872;4.中國人民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北京 100872)
既有的城市體系研究觀察到首要城市(primate city)的存在。由于首要城市在一個國家或者地區中“規模至少兩倍于第二大城市,重要性大于第二大城市的兩倍”[1],助長了區域內城市發展不均衡問題。近十幾年來,我國各省區紛紛打造增長極(Growth Pole),力圖將經濟發展擴散到廣大腹地[2],但是并非每個城市群都能實現協調發展。2018年,北京市GDP占京津冀城市群的37%,首位度極高;相比之下,上海市只占長三角城市群的18%,深圳市占珠三角城市群的27%。京津冀城市群與一般城市群相比,具有明顯區別[3],除擁有直轄市的公共投入外,還擁有諸多中央財政公共基礎設施投入,對區域乃至全國的吸引力巨大,這樣的高吸引力對周圍地區可能存在集聚陰影[4]。
以往研究多直接假設京津冀是以北京與天津兩個直轄市為雙核心[5-6],石家莊、唐山、秦皇島、保定、邯鄲、張家口、承德、滄州和廊坊9個地級市圍繞雙核心發展的城市群。較早研究發現,京津冀城市群經濟增長極化現象呈上升趨勢[7],區域發展轉向以核心城市向外擴散的形態[8],形成以北京為人口、經濟、城鎮發展的中心區域特征[9];從產業特征看,城市群制造業以計算機、通信和電子設備(以下簡稱計算機)、交通運輸設備(以下簡稱交通設備)、金屬冶壓加工品(以下簡稱金屬)、化學產品(以下簡稱化學)等為主要產業,其中,計算機業主要分布在北京和天津,交通設備業主要分布在北京、天津和保定,金屬業主要位于天津、唐山、邯鄲、廊坊和張家口,化學業主要位于天津、保定與廊坊。在服務業方面,高端的信息傳輸、軟件和技術服務業主要分布在北京以及廊坊,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則主要分布在北京。基于產業發展的異質性,北京在產業網絡分工上難以取代天津,表現為北京以服務業為主、天津主要承擔資本和技術型制造業(吳康,2015);然而,北京與天津在制造業分工上又具有較大重疊,因此可能弱化天津的產業分工角色。因此,京津冀是單核心或雙核心城市群仍有待驗證。
從理論上而言,京津冀城市群走向極化發展與單一核心發展具有較大可能性。日本學者木內信藏(1951)提出的“三地帶”學說中的“都市圈”理論與1957年Gottmann提出的“大都市帶”(Megalopolis)均表明首要城市形成是區域經濟一體化的自然演變,采用Perroux[10]的增長極理論(Growth Pole Theory)解釋,即首要城市的推進型產業(Propulsive Industry)能夠發揮增長極的擴散效應、緩解回流效應,形成“涓滴效應”(Trickling-down Effect)或是“極化效應”(Polarized Effect)[11],從而成為區域主導產業,推動周邊相同產業[12]以及關聯產業發展,形成產業集群[13-14]。
綜上可知,京津冀城市群產業發展分化嚴重且不均衡。那么,北京主導產業在其中扮演何種角色?天津扮演何種角色?周圍城市的主要產業與北京主導產業及同類型產業關系如何?城市群發展是否已由雙核心轉向單核心?本文將針對上述問題進行分析,從產業發展角度探悉區域內出現首要城市后該城市與周邊城市的產業協作關系,并通過北京的案例分析為我國城市群產業發展與協同治理提供啟示。
基于聚集經濟理論,產業集群理論被用于論證產業關聯如何引導廠商在特定空間聚集。核心—外圍模式證明了核心城市的溢出效應以及對周圍地區的吸引或回流作用,后續文獻陸續探討了首要城市對產業集聚的吸納作用。如Tabuchi[15]模擬城市群向首要城市發展的歷史趨勢,結果表明,當運輸成本與貿易成本下降時,產業將完全聚集在一個城市。另有學者從時間角度證實中心城市與其它城市的經濟增長會存在長期均衡關系[16];從空間講,擴散效應會隨著距離增加而降低[17];從影響效果角度講,Arauzo-Carod & Viladecans-Marsal[18]研究發現,專業化(specialization)地區更能吸引新企業。
在我國產業集群方面,Bellandi & Lombardi[19]研究發現,浙江模式是由產業集群與專業化市場互動發展形成的,東北地區產業集群發展則受制于制度革新滯后[20]。產業集群的溢出效應也得到實證,如Li等(2012)分析發現,產業集聚與企業規模之間存在顯著正向關系;王慶喜等[21]實證了省際間的知識溢出效應;關愛萍、魏立強[22]實證發現省域間存在技術創新的空間溢出效應;朱玉杰、倪驍然[23]發現,金融集聚對產業升級的影響存在空間溢出效應;Wang等[24]分析發現,京津冀城市群信用貸款額(credit)、分行(branch)集聚對鄰近地區的經濟增長具有正向影響。還有文獻研究了產業轉移承接過程,如Tian等[25]研究發現,北京大多數傳統產業出現產業轉移現象,其中,天津、河北平原地區是主要承接區域,且河北各城市的承接能力不同。
針對京津冀雙核心城市的相關研究中,毛琦梁等(2014)實證發現,北京經濟總量增長對勞動密集型與能源密集型產業具有擴散效應,對資本密集型與技術密集型產業則更多地體現為回流效應;天津經濟總量增長對周圍城市產業發展的影響仍停留在回流作用階段。吳康(2015)的研究結果表明,北京、天津為雙中心,其中,北京承擔服務業職能,天津承擔資本與技術型制造業職能,城市群整體的制造業過于同構化,服務業聯系逐漸增強。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認為產業集群發展是主導產業以產業關聯形式向外空間溢出的過程,進而形成核心—外圍地區,并對核心—外圍地區在主導功能上的差異性、溢出距離的有限性、溢出對企業規模的正向影響等研究較多,但是關于首要城市的討論較少。從國家層面講,基于集群現象的出現,對京津冀城市群產業特征與空間溢出現象有一定描述,但甚少從產業關聯與產業集群視角分析北京主導產業。此外,產業研究不全面,城市產業多樣性發展對主導產業的支撐性研究有待深入。此外,毛琦梁等(2014)與Tian等(2019)雖然討論了傳統產業轉移現象,但是未涉及京津冀區域主導產業通過產業關聯向外擴散的集群發展過程。因此,本文將針對上述不足展開重點探討。
在探討北京、天津主導產業是否成為京津冀城市群增長極前,首先需要確定北京、天津主導產業評價方法,其次是推導主導產業擴散作用函數,最后是建構京津主導產業對周圍城市產業的擴散與回流效應計量模型。
Hill & Brennan(2000)利用6項指標評選主導產業,具體為:①部分產品用于出口;②該產業在該地區出口中占據較大比例;③該產業有較大的前向或后向關聯系數;④該產業生產力水平高;⑤該產業的區位商高;⑥該地區在該產業的全國就業比例中所占份額越來越大。為體現我國市場特色,本文對上述指標作進一步完善。首先,部分就業指標延續了計劃經濟時代的安排,使得就業人口難以反映產業真實人力需求(Ma & Zhou,2019),同時,我國城市產業發展帶有任務導向性,如根據《2019年新型城鎮化建設重點任務》,目前規劃的國家中心城市將成為區域經濟增長極[26]。因此,市場需求下形成的生產總量比就業人口更能客觀評價產業發展。其次,出口數據在京津冀城市群存在缺失。基于此,本文修正上述6個條件,形成主導產業評選標準,具體如表1所示。

表1 主導產業評價標準Tab.1 Propulsive industry evaluation criteria
各項指標中,區位商LQ計算公式如下:

(1)
其中,ei為城市i產業生產總值;e為城市總產業生產總值;Ei為城市群i產業生產總值;E為城市群全體產業生產總值;LQ>1,意即某城市某產業生產總值大于城市群平均水平,表示該產業為該城市群重要產業。

(2)

(3)
Ui>1,表示i產業感應程度大于全體產業感應程度平均值,所以i產業的感應度高;Uj>1,表示j產業影響度大于全體產業影響度平均值,所以j產業影響度高。
因此,作為城市群主導產業,必須滿足LQ、感應度及影響度系數均大于1且生產總值與生產總值增長率最高的條件。
基于增長極理論,主導產業與外圍城市產業通過前向/后向產業關聯形成網絡,由于存在擴散效應,因此受到主導產業支撐的產業會成為外圍城市的高產值產業,甚至發展為最高產值產業,同時,可能受到核心城市相同產業的支撐。因此,本文將論證核心城市主導產業的關聯性是否會擴散至外圍城市,以及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是否受到主導產業支撐的問題。
首先,在京津冀產業集群中,與北京、天津雙核心城市主導產業相關聯的外圍城市產業產值影響函數可表示如下:
OIB=f(BM,BS,OHHI)
(4)
OIT=f(TM,TS,OHHI)
(5)
其中,OIB是各個外圍城市內與北京市主導產業存在關聯且生產總值排序第1的產業產值,BM是北京主導產業產值,BS是北京與OIB相同產業的生產產值,OHHI是外圍城市產業多樣化系數,產業多樣化有助于提升產業集群內企業依賴程度;OIT是各個外圍城市內與天津市主導產業存在關聯且生產總值排序第1的產業產值,TM是天津主導產業產值,TS是天津與OIT相同產業的生產產值,OHHI是外圍城市的產業多樣化系數。
Richardson[27]指出,當中心城市的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和發展規模跨過某門檻后,中心城市才不再依靠吸收其它地區稀缺資源獲得發展,進而帶動外圍地區經濟增長;而外圍城市可以通過基礎設施、公共服務提供等提高地區競爭優勢,降低回流效應[28-29]。因此,式(4)與式(5)可以優化為:
OIB=f(BM,BS,OHHI,OPI,OPFI)
(6)
OIT=f(TM,TS,OHHI,OPI,OPFI)
(7)
其中,OPI是外圍城市人均公共財政投入,OPFI是外圍城市人均固定資產投資總額。進一步地,Barkley等[30]提出人口的影響,如農村地區(rural areas)和內陸地區(hinterland)行政等級較低的中心地區人口增加有助于本城市產業生產總值增長。Rosenthal & Strange[31]也指出,勞動力市場優勢在所有空間尺度上都是吸引制造業集聚的主因。因此,式(6)與式(7)可以調整為:
OIB=f(BM,BS,OHHI,OPI,OPFI,OPOP)
(8)
OIT=f(TM,TS,OHHI,OPI,OPFI,OPOP)
(9)
其中,OPOP是常住人口增長率[32]。
此外,外圍城市的最高產值產業除受到核心城市增長極的支撐作用外,還可能受到核心城市相同產業擴散與回流效應的影響,因此可以表示為:
OM=f(BM,BS,TM,TS,OHHI,OPI,OPFI,OPOP)
(10)
本文的實證模型分為單核心與雙核心2種。
2.3.1 單核心實證模型
以北京為核心城市,根據式(8),外圍城市關聯產業產值受北京主導產業產值擴散與回流效應影響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IB,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OHHIit+β4lnOPIit+β5lnOPFIit+β6OPOPit+εit
(11)
外圍城市最大產值產業受北京主導產業產值擴散與回流效應影響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M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OHHIit+β4lnOPIit+β5lnOPFIit+β6OPOPit+εit
(12)
以天津為核心城市,根據式(9),外圍城市關聯產業產值受天津主導產業產值擴散與回流效應影響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IT,it=β0+β1lnTMit+β2lnTSit+β3OHHIit+β4lnOPIit+β5lnOPFIit+β6OPOPit+εit
(13)
根據式(10),外圍城市最大產值產業受天津主導產業產值擴散與回流效應影響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Mit=β0+β1lnTMit+β2lnTSit+β3OHHIit+β4lnOPIit+β5lnOPFIit+β6OPOPit+εit
(14)
2.3.2 雙核心實證模型
以北京、天津為雙核心城市,與北京主導產業相關聯的外圍城市產業產值也可能受到天津主導產業的影響。因此,根據式(8),外圍城市關聯產業產值受北京和天津主導產業產值擴散與回流效應影響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IB,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lnTMit+β4lnTSit+β5OHHIit+β6lnOPIit+β7lnOPFIit+β8OPOPit+εit
(15)
同樣地,與天津主導產業相關聯的外圍城市產業產值擴散與回流效應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IT,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lnTMit+β4lnTSit+β5OHHIit+β6lnOPIit+β7lnOPFIit+β8OPOPit+εit
(16)
根據式(10),外圍城市最大產值產業受北京與天津主導產業產值擴散及回流效應影響的實證模型可表示為:
lnOM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lnTMit+β4lnTSit+β5OHHIit+β6lnOPIit+β7lnOPFIit+β8OPOPit+εit
(17)
為解決可能存在的異方差及自相關問題,本文采用靜態GMM模型,但其中的BM、BS、TM、TS、OPI、OPFI可能與外圍城市產業產值存在內生性問題,因此需檢驗工具變量的設定。
本文采用傳統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erfindahl-Hirschman Index,HHI)的倒數分析產業多樣性。其計算方法如下:

(18)
HHI介于1~n之間,n表示產業數。當市場由一個產業壟斷時,該指數等于1;當所有產業均衡發展時,該指數等于n。
基于統計口徑限制,本文的制造業分行業工業總產值采用規模以上企業口徑,服務業采用行業地區生產總值。鑒于年鑒數據的獲得性與更新問題,實證期為2005-2019年,數據來源于各城市統計年鑒、城市統計年鑒。由于秦皇島、承德、滄州3個城市數據缺失嚴重,故予以剔除。所有總產值與生產總值均以2005年為基期進行平減,除OHHI與OPOP外,所有變量均取對數。在測算感應度與影響力系數時,采用2005、2007、2010、2012年的北京投入產出表數據,采用2007、2012年的天津投入產出表數據,以分析持續維持高關聯性的產業。上述變量值計算方法與數據來源見表2。

表2 各變量計算方法與數據來源Tab.2 Calculation method and data source of each variable value
首先對主導產業、關聯產業、最高產值產業進行篩選與分析,測算感應度、影響度以及產業多樣化指數,再對各實證模型進行面板回歸分析及檢驗,以實證主導產業的擴散效應。
產業篩選包括北京主導產業、天津主導產業、北京主導產業對應各城市的關聯產業、天津主導產業對應各城市的關聯產業、各城市最高產值產業,模型中需要再次測算的自變量是產業多樣化指數(OHHI)。
3.1.1 主導產業評選
首先,通過生產總值排序,如表3所示,北京有3個產業的總產值占規模以上工業總產值的比重接近或超過50%,除交通設備業外,其它產業的感應度及影響度系數均大于1;天津有4個產業的總產值占規模以上工業總產值的比重超過50%,其中,除金屬業在2007年的感應度系數未達到1,其它產業的兩系數均大于1。然后,比較各產業指標。北京的3個產業中,電熱力業屬于民生基礎工業,因此在比較中予以剔除。交通設備業在2012年之后的感應度系數小于1,未達到門檻標準,其余年度中,計算機業的領先指標數均超過交通設備業,因此最終選定以計算機業作為主導產業。
天津市的4個產業中,交通設備業在2005-2019年的感應度系數均小于1,2011-2019年的區位熵小于1,金屬業在2005、2008年的區位熵小于1,化學業2012-2019年的區位熵小于1;經比較,計算機業在2005-2008年的領先指標數超越其它產業,金屬業在2009-2019年的領先指標數超越或等于其它產業,綜合來看,金屬業指標領先的年份多于計算機業,考慮到主導產業不是短時間內可以替換與變化的,應選擇指標領先年份較多的產業,因此最終選定金屬業為天津市主導產業。比較結果見表4。

表3 北京與天津總產值排序靠前的高關聯產業Tab.3 Highly connected industries with higher gross output in Beijing and Tianjin

表4 北京與天津主導產業領先指標數目Tab.4 The leading number of propulsive industry indicators of each industry in Beijing and Tianjin
3.1.2關聯產業及最高產值產業評選
結合投入產出數據以及生產總值評選關聯產業與最高產值產業。關聯產業是與主導產業關聯且生產總值排名第一的年份數最多的產業;最高產值產業則是各城市生產總值排名第一的年份數最多的產業。基于北京投入產出數據分析,如表5所示,計算機業與較多產業存在關聯性。與最高產值產業進行交叉分析后發現,北京主導產業與京津冀城市群的化學業、批發和零售業可能存在關聯。因此,北京主導產業可能對天津、保定、石家莊、邯鄲、廊坊的化學業,以及對張家口、唐山的批發和零售業產生擴散效應。
基于天津的投入產出數據分析,如表6顯示,天津的金屬業與較多產業存在關聯性,與最高產值產業進行交叉分析后發現,天津主導產業與京津冀城市群的建筑業、煤炭業、金屬業、批發和零售業可能存在關聯。因此,天津主導產業可能對北京、石家莊、唐山的批發零售業、保定、廊坊的建筑業、邯鄲的煤炭業、張家口的金屬礦業產生擴散效應,如表7所示。
由表7可以發現,天津、邯鄲、張家口、廊坊的最高產值產業都是金屬業,石家莊的最高產值產業是化學業,唐山的最高產值產業是運輸業,保定的最高產值產業是交通設備業。

表5 計算機、通信和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向前與向后關聯產業Tab.5 The forward and backward related industries of computer, communication equipment and the other electronic equipment manufacturing industry

表6 天津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業向前與向后關聯產業Tab.6 The forward and backward related industries of metal refining and rolling processing products manufacturing industry in Tianjin

表7 各城市最高產值產業、北京市關聯產業與天津市關聯產業Tab.7 The highest output value industry of each city, the interdependent industry of Beijing and Tianjin
模型(14)中部分城市的最高產值產業與天津的主導產業相同,在模型設定上會造成共線性,因此將模型(14)再細分為模型(19)、(20)進行研究。模型形式如下:
lnOMit=β0+β1lnTMit+β2OHHIit+β3lnOPIit+β4lnOPFIit+β5OPOPit+εit
(19)
lnOMit=β0+β1lnTSit+β2OHHIit+β3lnOPIit+β4lnOPFIit+β5OPOPit+εit
(20)
同樣地,模型(17)也再細分為模型(21)、(22)進行研究,模型形式如下:
lnOM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lnTMit+β4OHHIit+β5lnOPIit+β6lnOPFIit+β7OPOPit+εit
(21)
lnOMit=β0+β1lnBMit+β2lnBSit+β3lnTSit+β4OHHIit+β5lnOPIit+β6lnOPFIit+β7OPOPit+εit
(22)
利用沃爾德檢驗(Wald Test)方法檢驗異方差,結果顯示,所有模型都存在異方差、組內自相關問題;Breusch-Pagan LM檢驗結果表明,所有模型都存在截面自相關。因此,采用靜態GMM模型進行分析。針對模型中的BM、BS、TM、TS、OPI、OPFI變量再進行內生性檢驗,結果表明,模型中不存在內生性問題,不需要設定工具變量,具體見表8。

表8 各模型檢驗結果Tab.8 Test results of each model
中心城市在成長初期主要是發揮回流作用,到成熟期再轉化為擴散作用。因此,本文將實證分析主導產業對關聯產業的擴散與回流效應,再分析主導產業對最高產值產業的擴散與回流效應。
3.2.1 主導產業對關聯產業的擴散與回流效應實證
模型11、13、15、16解釋了主導產業對關聯產業的影響。其中,模型15的分析結果顯示,北京主導產業對潛在關聯產業存在回流效應,而模型16的R2較單核心模型高出許多,因此本文采用模型15、16的分析結果,具體見表11。
研究結果呈現幾個重要特征,即京津冀雙核心城市相互擴散與支撐,北京對外圍城市存在回流效應,其主導產業的關聯產業以集聚形態向外擴散,天津對外圍城市則呈現回流效應、擴散效應,其主導產業的關聯產業以集聚形態向外擴散;北京主導產業(BM)對關聯產業(OIB)的擴散效應不存在。
進一步分析,首先,北京對外圍城市存在回流效應。由模型15分析結果可知,與北京主導產業潛在關聯的外圍城市產業(OIB)會往北京回流,系數是-0.761;而天津主導產業的關聯產業會向外圍城市擴散,同時,北京的上述產業也會向各城市擴散,形成大范圍的城市群產業集聚。由模型16可知,天津主導產業的關聯產業向外擴散的影響系數為0.209,北京與OIB相同產業的向外擴散效應影響系數為0.043。其次,天津對外圍城市也存在回流效應,如由模型15分析結果可知,與北京主導產業潛在關聯的外圍城市產業(OIB)也會往天津分流,系數是-1.143,而天津的主導產業(TM)也可能對北京主導產業在各城市的潛在關聯產業(OIB)產生擴散效應,影響系數為1.222,同時,也對外圍城市內的天津關聯產業(OIT)產生擴散效應,由模型16可知,影響系數為1.121。京津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潛在關聯產業的關聯效應見表9。
總體來說,雖然京津冀城市群呈現雙核心城市相互擴散與支撐的格局,但兩個城市扮演的角色不同,北京仍處于由回流向擴散過渡的階段,由此形成大范圍的城市群產業集聚。天津在城市群中主要扮演產業集聚擴散的角色。兩個城市主導產業擴散效應的差異可能與兩個城市主導產業的技術水平有關,如北京的主導產業為計算機業,屬于高新技術產業;津冀地區還不完全具備承接擴散效應的能力,而天津的主導產業為金屬業,技術層次與其它城市產業發展水平較接近,因此具備較為顯著的擴散效應。

表9 京津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潛在關聯產業的關聯效應Tab.9 Interdependent effects of Beijing′s and Tianjin′s propulsive industry to potentially interdependent industry in peripheral cities
3.2.2 主導產業對最高產值產業的擴散與回流效應實證
通過模型12、19、20、21、22解釋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的影響。模型21與22的R2分別為0.565 6以及0.517 8,較模型12、19與20高,說明雙核心模型設定更合理。由模型21分析結果可知,北京的主導產業(BM)對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存在回流效應,系數是-2.081;相對來說,天津市主導產業(TM)與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的同構型較高,主要都是金屬業,因此天津市主導產業(TM)對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存在顯著正向影響,系數達到2.677。模型22的分析結果顯示,外圍城市的最高產值產業(OM)會受到北京市相同產業(BS)以及天津市相同產業(TS)擴散效應的影響,系數分別是0.362、 0.715。京津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中最高產值產業的關聯效應見表10,模型回歸結果見表11。
總體結論如下:①北京主導產業(BM)對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存在回流效應,阻礙了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發展;②天津主導產業(TM)對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存在擴散效應;③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OM)發展主要受到北京與天津相同產業(BS、TS)擴散效應的影響,產業集聚現象明顯。上述結論也表明,京津冀城市群仍是雙核心發展,但北京對周圍城市的“涓滴效應”與“極化效應”并存,而天津則主要對周邊城市形成“涓滴效應”。

表10 京津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最高產值產業的關聯效應Tab.10 Interdependence effects of Beijing′s and Tianjin′s propulsive industry to industry of highest production value in peripheral cities
為了研究首要城市在城市群內產業分工與合作情況,本文解構了首要城市與周邊城市的產業協作關系,以及天津扮演的雙核心角色,使用2005-2019年8個地級市數據構建北京與天津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產業影響效應的靜態GMM模型,設定3種可能的核心與外圍模式,包括以北京為核心、以天津為核心的單中心產業發展模式以及以北京與天津為雙核心的城市產業發展模式。基于增長極理論、核心—外圍模型以及聚集經濟理論,構建4個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關聯產業的擴散效應模型,以及5個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高產值產業的擴散效應模型,并使用投入產出數據進行分析,篩選出主導產業、關聯產業與最高產值產業。通過實證檢驗,得到以下結論與政策建議。

表11 模型回歸結果Tab.11 Regression results of each model
基于模型分析結果,京津冀城市群仍然呈現雙核心發展態勢,由于北京為首要城市,因此一方面對周圍城市產生“涓滴效應”,另一方面通過極化效應促進首都發展,而天津市則主要對周邊城市形成“涓滴效應”,并扮演承接北京擴散產業再向外轉移的角色。
(1)首都對外圍城市的巨大回流效應制約外圍城市產業發展,同時,外圍城市產業低端化也制約高端制造業的擴散效應。外圍城市的最高產值產業主要受到天津市主導產業、本土相同產業以及北京市相同產業擴散效應的影響,最終可能導致北京市獨大,朝向高端制造業發展,不斷拉大北京與城市群內其它城市之間的經濟發展差距。
(2)首都與城市群內中小型城市發展差距大,天津作為第二大城市,扮演著承接發展與轉移的中介角色。當前津冀地區產業較低端,北京形成以計算機、通信和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為增長極的產業集群,對津冀地區產業形成較強的回流效應,津冀城市群則是以天津為核心城市,擴散效應較顯著。但天津市部分產業會再回流到北京市,導致其計算機制造業逐漸落后于金屬業,市內的部分北京市主導產業潛在關聯產業也會回流到北京市,使得天津市成為區域內承接發展與轉移的中介城市,其主導產業對外圍城市潛在關聯產業以及北京市主導產業潛在關聯產業存在擴散效應,其中,擴散范圍擴大可能表示天津市金屬業產業升級,產品需求與供給增大。
(3)回流效應影響主導產業向外拓展產業關聯性,外圍城市的產業發展主要依托聚集經濟。由于相同產業大量集聚,影響產業多樣化,表明城市群內產業協作與發展多以產業集聚形式存在,外圍城市產業過于單一,產業分工協作不足,更容易被核心城市吸引,形成回流效應。
基于研究結論,本文提出4點政策建議。
(1)提升外圍城市的公共服務與基礎設施水平。回流效應發生并非只因核心城市的強大吸引力,還包括外圍城市自身發展不足。如Fox等(1989)、Boarnet(1994)、Barkley等(1996)都提到公共服務、基礎設施建設等有助于提高地區競爭優勢,因此在政策上應當大力支持外圍城市公共服務與基礎設施水平提升,增強外圍城市承接核心城市高端制造業關聯產業的能力。
(2)加速主導產業升級。首要城市擴散效應與其主導產業發展階段有關,處于成熟期的產業才有能力對外擴散。北京市當前的擴散能力不足,表明產業發展還未進入成熟期,應加速北京市主導產業升級,從制造走向研發,下放制造職能到外圍城市,形成完整的產業集群。
(3)強化第二大城市的中介功能。區域產業協作的第一步在于完善第二大城市中介功能,依靠首要城市促進中介城市產業發展,建立城市群內首要城市與第二大城市的產業關聯,通過首要城市與其它城市的產業關聯,打造有序的上下游關系,形成北京帶動天津、天津帶動河北的產業發展梯度。
(4)提高外圍城市產業多樣性。完整的產業集群需要多樣化的上下游關聯產業協作,因此應鼓勵地方產業多元化發展,一方面培育核心城市主導產業的關聯產業,另一方面通過提高外圍城市產業多樣性,打造外圍城市主要產業的支撐體系,形成獨立、完整的外圍城市產業集群,最終形成多集群聯合發展的城市群產業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