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心心念念的家鄉美食

華曄

鎮江是一座美得讓人吃醋的城市，也是我童年生活的地方。與上海美食的精致不同，鎮江的美味，大隱于市，隨意自在。

我家老房子附近，有百年老店宴春酒樓，還有老字號的早茶店“畢士榮”。

去畢士榮主要是吃面點。推薦小籠湯包，一口咬下去，肉餡鮮美多汁，灌湯入喉，妙不可言。再叫一碗長魚面，加一塊鎮江水晶肴肉，真是絕配。畢士榮的翡翠燒賣也是我喜歡的。皮薄筋道，蔬菜新鮮，木耳脆韌，滿口素香。其實畢士榮的魚湯小刀面也不錯，里面是一片片薄薄的新鮮的黑魚，湯汁濃稠，面條也筋道。只是吃過兩回大煮干絲，感覺口味沒有以前好。

每次回鎮江必去打卡的地方，還有聞名遐邇的百年老店宴春酒樓。宴春的蟹黃湯包和肴肉還是兒時的味道，只是香醋已經不是金梅牌的了。后來，我在鎮江滿大街地尋找金梅香醋，想買兩瓶帶回上海，卻怎么也找不到。直到我回到紐約，發現在超市的貨架上，擺放著一排排金梅香醋，每瓶3.99美刀。難不成，鎮江的金梅香醋，全都出口到海外了嗎？

因為常常在春天回國，所以總能吃到鮮美的河豚魚。

回到古城，總和老同學聚會。有一次，牽頭聚會的老同學把地點選在丹陽，那里是他的老家，他請大家“拼死吃河豚”。

終極美味的誘惑，人類從來不怕。其實現在的河豚魚都是人工飼養的，加上廚師的技能水平和職業素養大大提高，河豚燒好，端上桌之前，都是廚師先嘗。吃一頓美味至極的河豚，無需付出生命的代價。

那次在丹陽，我還吃到一種從未吃過的點心。外形是八角型的，里面包裹了碎花生、一塊脂油、一勺白糖，頭頂上還有一顆榛子。蒸熟后，脂油融化，糯韌綿軟，餡心帶湯汁，外皮像水晶一樣透亮。老同學告訴我，這道點心叫豬油團子。真是好吃到打嘴巴子都不松口！豬油團子一直讓我念念不忘，魂牽夢繞，期待著下次回國再去丹陽。

比肉還好吃的，是鎮江應季的蔬菜。有香干馬蘭頭、香椿炒雞蛋、菜薹咸肉片、蘆蒿炒臭干、五香鮮蠶豆、肉末黃花菜、菊花腦蛋湯……常常讓我大飽口福。

還有炸藕盒。兩片鮮嫩的藕片夾滿肉餡，裹挾著面糊，入油鍋炸至金黃撈出，裝盤時配上包著薺菜的百葉卷，外酥里脆，甜糯爽口，肉香四溢，回味悠長。這些時蔬展現了江南春夏的風情，融入了游子對故土的眷戀。

回到鎮江，飯局不斷。

剛下高鐵，閨蜜就安排了西津渡旁的美華小館。這是一家充滿民國風情，帶有鎮江本地風味的餐館。除了冷盤，閨蜜還點了自制的酸奶、紅湯鰣魚、芝士烤土豆、石鍋牛肉粒、田螺燒老鵝、奶香蝦球，還有一個巨大鍋的紅燒雜燴菜，叫“鴻運當頭”。掀開鍋蓋，魚頭、鳳爪、肉皮、鵪鶉蛋、大肉圓，滿滿一鍋驚喜。

打扮時髦的老板娘是閨蜜以前單位的同事，特意為我們贈送了水果和點心。喝著小酒，聊著家常，回憶青春，笑談過往……我們一直坐到下午3點半。后來，這里成了姐妹們常常小聚的地方。

“一眼千年”的西津渡，真是散步、喝茶、朋友聚會的好地方。

西津渡古街，也叫小碼頭街，地處長江與京杭大運河交匯處。從三國時期開始，西津渡就是著名的長江渡口。萬歷四十二年，地理學家、旅行家和文學家徐霞客乘船由京杭大運河來到鎮江。他驚訝于這座古城的熱鬧繁華：商號、客棧、飯館鱗次櫛比，古街上人來人往，市井氣息濃郁，不愧是江南魚米之鄉。我想，如果徐霞客穿越到今天，游記里一定會添加許多關于鎮江美食的篇章。

西津渡有網紅飯店“周家二小姐的菜”，專做蘇浙菜的“八分飽”，人氣頗高的“相遇融合餐廳”，以土豆泥披薩出名的“Miu”，粵式小館“粵南山”，古戲臺旁的私房菜館“問津”、以及“老碼頭”餐館等等。最妙的是，吃飽喝足，夜游西津渡，可以在古戲臺欣賞地方戲曲。

西津渡的古戲臺建于宋代，依山傍水，共有六處翹檐，身后是云臺山麓的石壁。戲臺中間掛有匾額，寫有“尚清”二字。青瓦紅門，紅色的柱子分外醒目。最前面的兩根柱子上篆刻著一副對聯：生旦凈丑扮靚千古英雄;管弦絲竹鳴奏萬種風情。在這古風濃郁的地方，靜靜地聽戲，恣意地發呆，那一刻，仿佛穿越千年。

一次，鎮江的老臺長請我們幾個老同事吃飯，去了西津渡的一家酒吧。廚師聽說我剛從美國回來，就燒了幾道家常菜：辣味茄子煲、鹵豬頭肉、蜜汁涼瓜、川味腰花、濃湯牛肉，還有一道點心是黑芝麻湯圓。老臺長說：“這是特意為你點的手工湯圓，寓意著‘回來了，就是團圓！’”

菜端上桌，滿屋飄香，我的心里，是滿滿的感動。

鎮江好吃的東西不勝枚舉。

比如彌陀寺巷“伙頭燒”的蟹黃包，老字號的紅星鍋貼，外號“小螃蟹”家的鹽水鵝，宋官營的麻老太鴨血，萬達廣場的佬土鵝腸火鍋，和發小常去的大西路上有我們愛吃的牛肉生煎和赤豆酒釀圓子……

相比肥腴油膩的燒鵝，我更喜歡鎮江本地的鹽水老鵝。作為淮揚菜系的代表菜之一，鹽水老鵝歷史悠久，廣受百姓喜愛。咸香適中，嫩而爽口，風味獨特，百吃不厭。哼著小曲兒，去菜市場的熟食柜斬半只老鵝回家，就是上等的鹵味下酒菜。

鎮江鍋蓋面是“中國十大名面”之一，也是地方傳統美食，相傳曾獲得過乾隆皇帝的贊譽。被津津樂道的大華、老趙、邵順興、柏三嫂、鎮南面館名氣都挺大。但其實，犄角旮旯小面攤子下的面條味道也不差。

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吃的面館，店面裝飾常常不講究，店內卻人聲鼎沸熱氣騰騰。鎮江面條柔韌性好，極富彈性，湯汁獨特，每家面館都有自己的調制秘方。面條吸收了鮮美的湯汁，更加“Q彈”爽滑，沖擊味蕾，幸福感和滿足感油然而生。

大清早，靠近面館的路邊停滿了汽車、摩托車、電瓶車、自行車，更多人步行至此，排隊等著下面，當地老百姓就好這一口。于我而言，最美的早晨，是下樓隨意叫一碗面，價格在6元至20元之間。有時是香腸面，里面有香干和青椒、紅椒絲;有時是傳統腰花面，湯里漂著翠綠的時蔬;有時是雪菜肉絲面，里面藏著脆脆的豆芽;最愛吃筋道的紅湯面，外加一個大獅子頭。一碗面下肚，鮮香醇美，胃里暖暖的。

內心狂放的美食家蔡瀾先生曾說，人生做的事，沒有比吃的次數更多。刷牙洗臉，一天最多兩次，吃總要三餐。性愛和吃一比，更是少得可憐。是啊。活著本就艱難，快樂才是真諦。如果吃能讓自己開心的話，那就在能力所及的范圍內，盡情滿足自己吧！畢竟我們短暫的一生，只能是一場匆忙的體驗，既帶不走功名利祿，也帶不走草木粥飯。

人間至味是清歡。吃，就要飽含深情，吃，就要用心盡興！讓我們善待自己，善待生命中的每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