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審視前提、構成基礎與現實樣態
——基于馬克思人的本質理論的再探討

張 翔

（中國礦業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一直以來，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都是學術界研究的熱點和難點問題，不同的學者從不同的視角對其探討，形成了不同的觀點和認識。但是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問題應當深究其根本，理應將其置于“人的本質”理論這一前提性分析框架中進行探究。“何為人的本質”這一哲學問題并不是一個“先在性”的命題，而是人類在“探索—生成—發展—創造”過程中形成的“持久性”命題。馬克思在探索人類解放道路中始終把“人的本質”界定這一議題置于首位，與以往哲學家將“人的本質”視為倫理道德的審視起點不同的是，馬克思以“社會歷史的客觀發展規律”為前提去界定“人的本質”，實際上是對“人的發展”的進一步探索，人的發展問題始終都圍繞人的本質展開，“現實的人”的存在作為“人的本質”的前提，對“人的本質”的界定有著總領價值。基于此，理應以馬克思人的本質理論為分析核心，從審視前提、構成基礎與現實樣態三個部分著力探討并分析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的關系，對于進一步深化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規律性認識具有重要理論和現實價值。

一、人的本質：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審視前提

思想政治教育自誕生之日起便承載著思想之維、政治之力與教育之需三個維度，在政治培育、理論灌輸、道德教化等方面都發揮著積極作用，其發展演變過程中也逐步趨于理性化、社會化與大眾化的特點，但是演變過程具有多變性與復雜性，也使得學界對于思想政治教育根源論這一本質問題爭論不休。但可以肯定的是，從思想政治教育生成論來看，它的產生源于“現實的人”對物質生產實踐的需要與階級統治的政治需要，思想政治教育這一實踐活動不是先于人而存在的，而是基于人的存在基礎之上而開展的社會實踐活動。因此，人的本質問題成為了思想政治教育繞不開的話題，更是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審視前提。

（一）馬克思人的本質理論：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基本向度

從古希臘伊始，傳統哲學家們對“人是什么”這一問題的追問一概用實體本體論的方式去回答，成為了一種應然性的哲學話語。他們從“物本源”的角度來探討“人的本質”是什么，始終將人與其他實體進行連結，企圖用“物的存在”來代替“人的存在”去體現人的本質力量，如自然實體（水、火、氣等）與精神實體（靈魂、理性、理念等）。人被視為處在自身之外的被剝離的抽象存在，完全把人的本質禁錮于實體之間而抽離了人自身的樣態。從根本上來講，人的本質是人的生存與發展的本源性問題，也是人類自由解放的前提性問題，對“人的本質”的界定這一使命，成為了哲學家們矢志不渝的探索目標，也是歷史進程中永恒不變的溯源主題。西方傳統哲學家在關于“人的本質”界定中給出了各種各樣的回答，但其根本卻一概將其視為“抽象的人”，是對現實人的本質的讓渡與替代，而馬克思立足于歷史唯物主義，從社會現實出發，從現實的人出發，將人從“天國”降到“塵世”去探討何為人的本質這一命題。在探索“人的本質”內涵的道路中，人道主義“先發制人”，對“人的本質”的評判與闡釋更具代表性。一方面，人道主義企圖利用唯心主義的思維方式混淆對人的本質的界定，以人為尺度去衡量一切價值，進而闡明“人的本質”的內涵，將人的絕對價值標榜為判斷一切非人的因素的工具，來鞏固其哲學思想。另一方面，人道主義將“人的本質”這一問題擺在核心位置，以人的自然本性為依托，用人的意志來判定客觀存在物，將人的本質抽象化為“物的尺度”，正如它的歷史觀一般，邏輯起點是抽象的人而非現實的人。

費爾巴哈的人道主義便是將人的本質理想化，在費爾巴哈那里，“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成了理論的基本準則”，他認為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是理想化的關系，用人類之愛來替代上帝，用上帝的虛假性來代替人的本質，以其人與人的單一聯系來體現人的全部關系和人的本質，在費爾巴哈眼中，上帝是人本質力量的對象化。這與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界定大相徑庭，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提到：“費爾巴哈把宗教的本質歸結為人的本質。但是，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501人類具有群體性的特征，馬克思所認為的“人”除了具有自然屬性是自然存在物本身來講，還具有社會屬性是社會存在物，所以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總和才是人的根本。社會屬性是人之為人的根本屬性，也對人類實現自身價值具有決定性意義。歷史唯物主義認為，社會意識本身就是社會存在，“人的本質”是由社會存在所決定的，不能單單只“臆想”人的本質而脫離現實社會生活，馬克思所闡釋的社會關系并不是單個人與單個人的簡單相加的關系，也不是一般性的“人的本質”，而是將社會存在作為前提的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的探索。在馬克思看來，對“人的本質”的界定既非一般性也非特殊性，不能只是以討論人而立論“人的本質”，“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疊加的固有的、存在著的一般普遍物，而是不同階層、不同職業、不同身份、不同個性的人之間相互作用的社會關系所形成的“現實的人”。由此，馬克思對“人的本質”的厘清與界定成為了人類社會實踐活動的根本性前提，從而也為我們對思想政治教育這一社會實踐活動“埋下了”生成的種子，成為理解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基本向度。

（二）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本質的同一性

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人類實踐活動在其產生與發展中始終以主客體關系為基本面向，主客體所具有的“能動性”與“受動性”統一的特質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動得以開展的根本前提，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是主體（教育者）與客體（教育對象）之間的雙向互動，互動關系的前提是主客體本質的同一性，即二者均為“現實的人”。思想政治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的關系即主客體關系是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中建立的，無論是教育者還是教育對象，通過教育活動、教育過程、教育效果等一系列思想政治教育的實踐過程逐步完成了主客體關系的連結，一方面教育活動本身就是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互動行為的表達，另一方面，教育者與教育對象所具有的主客體本質同一性是發揮主觀能動性產生互動關系的基礎。按照馬克思的理解，“人是特殊的個體，并且正是人的特殊性使人成為個體，成為現實的、單個的社會存在物，同樣，人也是總體，是觀念的總體，是被思考和被感知的社會的自為的主體存在，正如人在現實中既作為對社會存在的直觀和現實享受的存在，又作為人的生命表現的總體而存在一樣”。[1]188人既是個體的存在也是總體的存在，事實上這就是“現實的人”的存在具有的雙重性。作為個體而言，是特殊的生命存在形式，人因生存條件、家庭背景、教育資源等因素影響而形成的思想各異的個體，他們以自我生存為主導，以實現個人目標為追求，是個人價值最大化的體現。而作為總體而言的人，更具主體性，是自然性與社會性的統一，是共同體的表現，講求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總而言之，互動關系就是人與人形成聯系的真實狀態，也是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得以關聯的基本要求。

“人的本質”不是以一個獨立的概念存在的，它具有整體性的特征。“人的本質”是人的內在性與外在性的統一。從人的內在性（品質）到人的外在性（行為）都對“人的本質”有著特定的要求，其生成也是一個漸進式的發展過程內含著人的生存與發展的條件。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是可以通過一定的“介質”進行“有效傳導”，使之讓主客體之間建立足夠的信任，達成共識，致使教育對象無論是內化還是外化都具有與教育者“同頻共振”的效果。由此可以說明，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客體之間均為彼此的互構對象，從而通過“互動關系”規定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質內容。一般意義上講，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具有互構性，“主體-客體”具有顯性的外化傳導意義，而“客體-主體”具有隱性的內化接收意義，這個接收不是單向傳輸，而是一種雙向互動的過程。據此，“主體與客體”之間構成了思想政治教育的互動關系。“所有這些討論要解決的實際問題只有一個，就是確認一個思想政治教育的新理念，即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受教育者）不是消極被動的，而是具有積極性和主動性。”[2]所以，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的互動不是僵硬的單向傳輸，而是以“良性互動”為前提的雙向傳輸過程。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客體具有“對等性”與“平衡性”的特征，“如果說人類在認識自然的過程中，有主客體之分，那么，人與人的交往活動就難以用主客體的概念來說明，因為作為主體的人之間的活動是交互性的，而不是對立性的”。[3]這就表明，主客體之間并不存在絕對的主導與被主導，而是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中，主體相對于客體，在理論層面、經驗層面、實踐層面等方面具有主動優勢。這就導致了在教育過程中，主體較于客體有“優先”主導權，這正是基于主客體之間是平等關系的這一原則之上的。這里的“對等性”是指，人與人之間（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具有平等性，不存在權威模式下的機械灌輸過程。在這一活動中具有的“平衡性”所強調的是傳輸過程中具有力的相互作用性，反映出主體與客體之間的彼此互聯互動的過程，呈現出平衡狀態。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的關系并不是靜止狀態，而是在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中不斷生成發展的，質言之，在思想政治教育這一實踐活動中，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關系具有實踐性和動態性。

（三）人的本質的內在規定性與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的根本關聯性

“現實的人”作為人類實踐活動的主體，所具有的“自然性”與“社會性”內在的規定了人的本質，也為思想政治教育的形成與發展提供了現實的可能。馬克思以“現實的人”為邏輯起點，通過批判資產階級的政治解放來闡釋人的解放問題，明確了“人的解放”是對“人的本質”的重新審視。在他看來，人類對“人的本質”的追問過程是逐漸明晰人的本體價值與存在意義的過程，也是“解密”人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現實的人的提出打破了以往西方傳統哲學家把人抽象的定義為單一的自然存在物所導致的對人的本質的曲解。這就表明，人不僅僅是自然存在物，更重要的是人還是社會存在物，是具有雙重屬性的現實的人。“動物和自己的生命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動物不把自己同自己的生命活動區別開來。它就是自己的生命活動。人則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意志和自己意識的對象。他具有有意識的生命活動。”[1]162馬克思將人與動物的直接區別作為探尋人的本質的起點，人與動物最本質的區別在于人是實踐著的生命個體，人的實踐活動是有意識的生命活動。在自然界中，雖然人與動物同處于同一環境中，但是動物只能是順從自然，而人是可以適應環境并改造自然的。進而言之，人的主觀能動性和實踐創造性決定了人的生命存在比動物的生命存在更具有自為性。因此，人的生命活動更具有自覺性、能動性和創造性。

眾所周知，“思想政治教育從根本上就是做人的工作，就是要引領人、培養人、塑造人，使教育對象的思想水平、政治覺悟、道德品質、文化素質逐漸向與社會發展要求相一致的方向發展。”[4]282“做人的工作”強調的正是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互動關系的現實過程，是思想政治教育者對教育對象進行“思想引領、道德培養與人格塑造”等方面的過程，也是思想政治教育者對教育對象行為方式潛移默化的影響過程。從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來講，他承擔著對思想政治教育對象進行組織、引導與教化的工作，思想政治教育者對教育對象具有主導性、示范性等特點，這就要求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應具備理論教育、價值引領和組織管理等方面的職責。從思想政治教育的客體來講，在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的活動時，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就要聽從教育者的組織安排、學習思想政治理論知識、服從思想行為的引導，從而更好地“感知、吸收、接受”教育者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內容。在這里需要注意的是，“思想政治教育對象既是教育者實踐作用的對象，也是思想政治教育接受的主體，具有主體性、能動性，它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可積極作為，也應發揮主觀能動性。”[4]147正是由于思想政治教育者與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同時具有能動性與主體性，所以二者之間在互動過程中形成了互動關系。習近平曾指出：“辦好思想政治理論課，最基本的是要全面貫徹黨的教育方針，解決好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這個根本問題。我們黨立志于中華民族的千秋偉業，必須培養一代又一代擁護中國共產黨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立志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事業奮斗終身的有用人才。在這個根本問題上，必須旗幟鮮明、毫不含糊。”[5]思想政治教育的關鍵在于“立德樹人”，而“立德樹人”的關鍵又在于深刻理解“人的本質”這一問題。顯然，對于“人的本質”的探討是有效推進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本源性問題，也是厘清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核心所在。

二、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構成基礎

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人類一項科學的實踐活動，是各要素互聯互通、相互作用的結果，其自身構成了一個完整的運行系統。在這一系統中，以“人的需要性、人的社會性與人的實踐性”為前提的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客體發揮著重要的機能作用，推動著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有序開展。

（一）人的需要：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生成性前提

“需要即本性”，任何生物都是以維持生命存續的“需要”為基本前提展開生命活動的，就如人與動物一般，“需要性”始終都是生存與發展的基礎。無論是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還是客體，都要以“需要性”為第一前提去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主體與客體作為思想政治教育互動關系的發生體，是以“現實的人”的“需要”為基礎的。從思想政治教育根源論來看，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是伴隨著人類物質生產活動而產生的，是來自于人的現實的需要。馬克思的三大社會形態理論認為，人從“對人的依賴”到“對物的依賴”再到“人的自由個性的生成”，每一階段都體現著人的現實需要。這就表明，人的需要性與社會的發展密切相關，且社會每一階段的發展都是以“人的需要”為前提的，人的需要的變化充分展現了人的本質特性。就如，人在“對人的依賴”這一階段，社會生產水平較低，人的生存只能依附于共同體，形成一種相互依賴、相伴而生的狀態，而無法實現獨自生存的狀態；人在對物的依賴這一階段中，隨著社會生產水平大幅提升，人具有了一定的獨立性與自主性。但是在資本主義社會階段，人與人的關系變成了一種以“商品的價值交換”為前提的供求關系，這就導致人的存在不得不依附于對物質的依賴；在人的“自由個性”生成的這一階段即在共產主義社會中，隨著社會生產力水平高度發達，人擺脫了對物的依賴實現了全面自由與解放。在這一階段，是人的本質力量最大化的過程，也是人的自我價值實現的過程。由此可見，思想政治教育活動開展的前提是人類擺脫了物質束縛的困境，這時，人的需要作為第一性就成為了思想政治教育實踐產生的基礎。質言之，人的需要并不是一成不變的，人對需要的變化體現出來的是人的一種本能的、有意識的、有目的的追求，無限的需要支撐著人對世界的探索和改造。人類只有滿足了物質層面的基本需要后才會開展精神層面的實踐活動。

美國行為學家克雷頓·奧爾德弗的ERG需要理論認為，人的需要可以概括為三個方面，分別是生存需要、相互關系需要和成長發展需要。[6]由此可知，人的需要是隨著社會發展與時代變遷逐級提升的，并呈現出多樣化、復雜化與層次化的特點。人與動物最大的不同在于動物的需要是圍繞自然生命活動展開的，而人類除了追求自然生命活動之外還具有社會性的特征，這也是人之為人的根本。對此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501人的需要的多重性決定了生活的變化與發展，其根本在于人既是個體也是總體，人作為個體不僅存在于自然社會中，而且也作為總體存在于社會共同體中。因此，“人的需要性”就構成了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的主動與受動的關系。人、社會與自然之間也因“人的需要性”形成了一種良性互動關系，彼此依賴、共生共存。與此同時，人的需要性也構成了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生成性前提。

（二）人的社會性：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關聯性前提

在馬克思主義科學實踐觀誕生標志文本《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認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1]501這也就意味著人是具有社會屬性的現實的人。社會作為現實的人的實踐載體，是人與人交往的前提。人所具有的雙重屬性決定了人既是自然性存在又是社會性存在。社會雖然外在于人，但卻制約著人的行為與行動，逐漸賦予自然人于社會屬性。由此可見，人的社會性是除了自然屬性之外的另一本質屬性，而且人只有在社會實踐中，才能真正實現人的價值，并通過物質生產漸漸確證自己的本質力量。“自然界的人的本質只有對社會的人來說才是存在的；因為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對人來說才是人與人聯系的紐帶，才是他為別人的存在和別人為他的存在，只有在社會中，自然界才是人自己的合乎人性的存在的基礎，才是人的現實的生活要素。只有在社會中，人的自然的存在對他來說才是人的合乎人性的存在，并且自然界對他來說才成為人。因此，社會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質的統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復活，是人的實現了的自然主義和自然界的實現了的人道主義。”[1]187社會作為人類關系的載體是人類現實生活的深刻反映，也是人與自然和社會之間的本質顯現。人的社會性存在是人本質力量的放大化的過程也是人自我價值實現的基礎，人的社會性所體現的是人對自在世界的超越，同時也是人在自為世界的生存狀態。人只有在實踐活動的基礎上，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才是現實的、具體的，人的存在才突破了狹隘的抽象化的瓶頸，打破了固有的、孤立的關系而存在。由此可見社會性是人的現實的本質。

作為社會存在的思想政治教育是人類在社會發展中形成的特殊的實踐活動，并逐漸成為了一門學科。所以，思想政治教育是人類實踐的產物屬于社會實踐的范疇。“思想政治教育社會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從業者與對象（思想政治的教育者、研究者、實際工作者以及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在思想政治教育各項實踐活動（教育、科研及實踐工作）過程中相互作用形成的有機的關系網絡。”[7]這就決定了，思想政治教育社會作為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相互交往的載體，勢必會對人的生產、生活帶來極大的影響。尤其是，“社會——不管其形式如何——究竟是什么呢？是人們互動作用的產物。”[8]所以，在人類社會歷史的發展中，社會對于人而言，就是人的存在的內在規定性。人與人之間會形成一定的“作用力”，成為一種內化于社會階層中的流動性力量，成為創造社會財富和推動社會發展的根本動力。

（三）人的實踐性：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互動性前提

從人類社會歷史發展的進程來看，思想政治教育是在人類物質生產實踐活動中產生的。物質利益的關系是思想政治教育產生、發展與形成的基礎，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決定了思想政治教育實踐的性質及其變化。正因如此，人的實踐性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動開展的決定性力量，也是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建立互動性關系的前提。人類在物質生產的過程中滿足了基本的物質需要，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思想觀念的轉變、行為方式的變化，道德原則的確立等。事實上，人類社會實踐形式從自給自足的小作坊逐漸演變為機械化大工業的社會生產形式，這種越來越完整的生產規模與越來越成熟的生產體系離不開思想引導與價值引領。正是在這一現實中，思想政治教育逐漸走上了歷史舞臺，成為了人類經濟生產、政治生活的“指導方式”與“協調工具”。由此可見，思想政治教育產生、形成與發展是人類社會實踐的內在需要。

思想政治教育是人類有意識有目的的實踐活動，而且是極具能動性的實踐活動。從一定意義上講，思想政治教育是由現實的人的本質力量所決定的，是人通過實踐活動得以實現的。隨著社會實踐活動的開展，思想政治教育的主客體構成了一對互動機體，遵循著“認識、實踐、再認識、再實踐”的邏輯理路，呈現出一種動態的、有機的關系。實踐性作為人的特殊屬性，構成了人之為人的現實的生命特質。人通過實踐滿足自身需求的同時也確證了人的本質力量。可見，實踐是人從自在向自為轉變的重要力量。馬克思主義認為，“可以根據意識、宗教或隨便別的什么來區別人和動物。一當人開始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即邁出由他們的肉體組織所決定的這一步的時候，人本身就開始把自己和動物區別開來。人們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同時間接地生產著自己的物質生活本身。”[1]519在這里的“生產”活動實際上就是實踐的形式，即“勞動”，“生產自己的生活物質”作為特殊的實踐形式是人與動物相區別的最本質的特質，動物與人都具有生命活動，但是人的生命活動在于人所具有的特殊的現實的存在方式，是具有意識創造性的生物個體，人除了具有自然屬性之外，最大的特性就在于人所具有的社會屬性。實踐著的人所具有的超越性在于認識世界并且改造世界，這樣看來，動物并不能超越自然賦予它的本性，在面對一切自然世界時是被動的、消極的，不具備超越自然本性的主觀能動性，因此，它們仍掙脫不了“物的屬性”。與之相反，現實的人則不同，人在面對自然世界時是積極的、主動的，人能夠從自然界中分離出來，與自然界的動物有本質的區別，依靠的是人的實踐性。

三、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的現實樣態

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的關系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固定性機械式的存在，而是思想政治教育主體與客體之間雙向互動所形成的動態的社會關系。把主客體關系放置于實踐活動中從人的需要性、社會性與實踐性等維度去思考，我們會發現，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的關系有其自身的實現樣態，所形成的關系是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建立的“充分信任”的關系、“良性互動”的關系與“同頻共振”的關系。

（一）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應形成“充分信任”的關系

思想政治教育活動不是隨人類誕生同步形成的，而是基于人的生存和發展條件下所形成的特有“產物”，也是人類物質生產實踐過程中所創造的實踐活動，按照馬克思的理解，人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社會性是人的本質屬性，這也決定了人的生存與發展是在“社會”這一場域中實現的。人與人之間建立聯系的前提是由“自然性的存在”躍遷成為“社會性的存在”，由此衍生成為了具有社會意識的現實的人。

人與人之間交往關系的形成是由人類實踐活動所決定的。從人類起源與發展來看，人與人之間并不是生來就會信任，而是在社會實踐活動中建立起來的一種特殊的關系，即信任關系。這就說明，在人類交往關系中，除了在親屬血緣中信任關系容易建立外，分工是人與人信任關系易于達成的重要環節。正如馬克思的三大社會形態理論認為，人對人的依賴，人對物的依賴以及在對物的依賴基礎之上的人的獨立性可以形象的概括“信任關系”的演變。首先，在“對人的依賴”這一階段，社會生產力水平較低，人缺乏獨立性與自主性，只能將自己的生存依附于共同體，形成一種相互依賴、相伴而生的狀態，此時的信任關系是具有單一性與穩定性的；其次，在對物的依賴這一過程中，社會生產力水平提升，人具有了一定的獨立性與自主性，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會因為物質與利益變得脆弱且多變，例如：工人與資本家之間的關系問題，他們之間只能在利益的驅動下形成合作，除此之外便是資本家對工人的剝削與壓榨，這就導致了資本家與工人之間的“信任危機”；最后，在“人的自由個性生成的”這一階段即在共產主義社會中，社會生產力極大提高，人具有絕對的“自由性”與“獨立性”，這就說明了人的價值實現的過程是人的本質力量最大化的過程，并且馬克思、恩格斯在《共產黨宣言》中提出，“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9]就信任而言，“聯合體”就是基于相互信任的關系基礎之上所建立的共同體的形式，是具有統一的公共性與規范性。因此，這一社會是沒有信任危機的一種實然的社會狀態，不存在階級對立的局面，更不會存在剝削與壓榨。由此我們可以認為，在共產主義社會中，所有人都能自由而全面的發展，并且社會關系和諧統一，人與人之間形成了彼此信任的關系。而這種信任關系的建立取決于共產主義社會的價值目標一致，人與人之間是平等且互助的關系，從而實現真正的自由。

正如有學者提出的“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關系和諧度”這一概念，“教育主客體關系的和諧度主要反映在五個相互聯系的方面，即相互雙方平等、信任、理解、適應以及良性互動的程度。”[10]信任就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由此可知，充分信任的關系總是建立在彼此關系平等的基礎上，是一種在相對和諧的場域中才易建立的關系。相互信任的主客體之間有著共同的行為目標與價值取向，正因如此，他們之間才會易于達成穩固的信任關系。總而言之，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所形成的相互信任關系一定是基于主客體之間“地位平等”且“目的一致”的前提下，才構建起來的“信任關系”。這也進一步要求思想政治教育者自身要在政治覺悟、業務能力、職業素養、道德情操等方面不斷精進、不斷提升。只有這樣，思想政治教育對象才會對教育者產生足夠信任，最終形成充分信任關系，合力推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深入有效的開展。

（二）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應形成“良性互動”的關系

“思想政治教育是一個教育者與教育對象共同參與相互作用的教育過程，在這一過程中，思想政治教育的目的性、教育性主要通過教育者履行思想理論教育的職責得以體現。”[4]284思想政治教育在其運行過程中，主體（教育者）與客體（教育對象）之間的互動關系就成為了評價思想政治教育工作成效性的重要衡量依據。相較于教育對象而言，教育者本身在政治認知層面、思想辨別層面、道德素質層面等方面具有時間優先性，至少在教育初始階段要高于教育對象。所以在“教與學”的實踐中，主體（教育者）具有相對的“主導性”與“引領性”，這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隨著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開展，主體（教育者）與客體（教育對象）之間就形成了良性互動的關系，就如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主客體的關系只有在互動中才能建立一樣，“良性”互動關系是一種動態的關系，并且指明了互動關系的性質和方向。由此我們會發現，思想政治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的互動關系是所有主客體之間都應具有的關系，并且二者之間的互動呈現出“對應性、呼應性、互給性”的現實樣態。在這種關系下，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才是有效的、真實的、管用的。

其一，對應性互動關系，“對應性是屬性或關系范疇，對立面是實體性范疇；前者只包含對立和同一的類比性內涵，后者包括對立和同一的全部內涵；前者與互補構成一對范疇，后者相互結合構成一個范疇，即矛盾。”[4]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對應性互動關系主要強調教育者與教育對象之間是一對關系范疇，比如對應性可直接理解為分眾教育的不同教育者與教育對象的關系問題，這是涉及不同群體、不同身份、不同層次的一種有效對應性互動關系。這種關系區別于傳統教育中教育者與教育對象對立關系，以及教育者與教育對象層次混亂的情況。因此，在對應性互動關系下，思想政治教育者與教育對象在進行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才可以更好地在政治、思想、道德等方面實現有效的教育。

其二，呼應性互動關系，呼應性強調的是主客體之間的關系是“呼”與“應”相統一關系，“應答”是關鍵。思想政治教育客體（教育對象）對主體（教育者）講授的理論知識要進行有效性回應，以便思想政治教育者能了解思想政治教育對象對理論的接收程度與實際掌握程度。這就說明，如果只是主體對客體一味地進行思想政治教育理論的灌輸而得不到準確的、有效的回應，這將會導致思想政治教育活動開展的無用性。因此，建立有效的呼應性互動關系可以更好地推進思想政治教育實踐的開展。

其三，互給性互動關系，思想政治教育作為人類特有的實踐活動，在其實踐過程中，主客體作為現實的人所具有的主觀能動性是有效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前提；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的關系不是機械的單向填充式的關系，而是基于真實的信息“輸入-反饋-輸出”過程中的互給性關系。在這樣的關系下，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互為補充、相互成就，從而推動思想政治教育實踐的持久開展。

（三）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應形成“同頻共振”的關系

“同頻共振”是物理學中的一種基礎模式，指只有在相同頻率下才可以有達成共振的效果，是事物具有共通性的表現。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過程中，同頻共振同樣存在，主客體的關系理應達成“同頻共振”，教育活動的開展才會有效果、行得通、真管用。這就要求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之間的關系是一種“共通、共情、共生、共存”的關系。“在事物之間或事物內部要素之間吸引性體現在同向性、趨同性和共存共生性等。事物之間或事物內部各要素之間之所以生成融合性，是因為事物間或事物內部各要素間具有彼此朝向共同方向趨近的需要，在趨近作用的過程中逐步達成趨同性的共識，并彼此生成共生整體性的特性。”[11]思想政治教育主體與客體既是獨立的個體也是統一的整體。在實踐中，思想政治教育主體與客體作為個體，因地域空間不同，家庭條件不同，生活環境不同，教育背景不同等現實因素，他們之間在思想觀念、行為方式、政治素養、道德情操等方面具有差異性，所接受思想政治教育的程度也不一樣。由此可以看出，這是基于現實人的個體性所決定的。但是在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的互動關系中，主客體實際上是一個統一的整體。這體現在思想政治教育主客體是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活動的“雙主體”，主體（教育者）與客體（教育對象）具有趨同性、交融性、共生性等特征由此形成了統一的整體。

事實上，在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中，主客體之間所形成的“同頻共振”關系主要表現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體在發揮主觀能動性的同時要落實主體責任，以思想教育、政治教育、道德教育與心理教育等內容為核心，要始終以客體為中心，科學地推進教學，調動客體的能動性與積極性，確保客體愿意接收并接受自己所教授的內容，以此達到“同頻共振”。尤為要注意的是，在開展思想政治教育實踐時以客體為中心是一種理念，也是一種價值傾向，而不是說主體放松標準，以同情換原則，一味地順應、迎合客體，從而失去教育的原則和意義。總而言之，只有思想政治主體（教育者）與客體（教育對象）之間能夠形成“同頻共振”的互動關系，思想政治教育活動的開展才會有意義且富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