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R8+Tregs：三陰性乳腺癌潛在治療靶點

王婷婷，趙一涵(綜述)， 于 杰 ，張洪珍(審校)

(1.河北醫科大學研究生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17；2.河北省滄州市中心醫院腫瘤內一科，河北 滄州061000；3.河北省人民醫院腫瘤五科，河北 石家莊 050051)

三陰性乳腺癌(triple-negative breast cancer,TNBC)是一類特殊類型的乳腺癌，侵襲性強，易復發轉移，總體預后較差[1-2]。由于具有高基因組不穩定性和較多的腫瘤浸潤淋巴細胞(tumor infiltrating lymphocytes,TILs)，可能產生新抗原，使其成為最具有免疫原性的乳腺癌亞型[3-4]。腫瘤浸潤調節性T細胞(regulatory T cells,Tregs)是一種特殊的T淋巴細胞,一方面能對自身抗原產生免疫耐受，阻止自身免疫疾病的發生；另外也可促進腫瘤免疫逃逸[5]。Tregs大量浸潤腫瘤組織，對預后造成不良影響，去除Tregs可增強抗腫瘤免疫反應，但也可能引起自身免疫疾病[6]。趨化因子受體8(chemokine receptor 8,CCR8)在腫瘤浸潤性Tregs上特異性表達升高，而在外周血Tregs或正常組織低表達，因此，CCR8+Tregs是極具有潛力的治療靶點。

1 Tregs與TNBC

1.1Tregs概述 免疫治療的發展為乳腺癌尤其是TNBC的治療提供了新的途徑，以免疫檢查點抑制劑(immune checkpoint inhibitors,ICIs)的研究最為成熟，當前應用最廣泛的包括程序性死亡受體(programmed cell death 1,PD-1)及其配體(programmed death ligand-1,PD-L1)以及細胞毒性T淋巴細胞相關抗原4(cytotoxic T-lymphocy-associated antigen 4,CTLA-4)抑制劑[7]。隨著免疫治療研究的深入，其腫瘤微環境中的各種免疫細胞也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其中TILs被認為是TNBC的第一個生物學預后標志物[8]。腫瘤浸潤性T淋巴細胞主要由CD8+細胞毒性T細胞、CD4+輔助性T細胞和CD4+調節性T細胞組成[9]。Tregs是人體內具有負向免疫調節功能的T淋巴細胞亞群，以表達CD4、CD25、Foxp3為細胞表面特征，在維持免疫穩態中起關鍵作用[5]。在腫瘤免疫中，通過抑制抗腫瘤免疫進而影響腫瘤的發生發展。有研究表明，腫瘤內Tregs的高浸潤與多種腫瘤的不良預后相關[10]。

在腫瘤微環境中，Tregs可通過多種機制發揮其抑制作用[5]。Tregs表面可表達多種免疫抑制分子，如CD39、CD73蛋白，CD39和CD73蛋白是在正常Tregs上高表達的一類胞外核苷酸酶，可促進細胞外的ATP轉化為腺苷，從而抑制常規T細胞的生長和細胞因子的形成，進而抑制效應T細胞的功能[10]。Tregs還可以通過顆粒酶和穿孔素直接殺傷靶細胞，并以腫瘤壞死因子相關凋亡誘導配體(TNF related apoptosis inducing ligand,TRAIL)依賴的方式導致效應T細胞的凋亡[11]。Tregs還分泌多種免疫調節分子如白細胞介素10(interleukin-10，IL-10)、IL-35、轉化生長因子β等，降低CD8+細胞毒性T細胞以及自然殺傷細胞的活性，抑制常規效應T細胞分化為Th1和Th17細胞[12]。Tregs還高水平表達CTLA-4和IL-2受體CD25，抑制樹突狀細胞的增殖和成熟[13]。去除Tregs可增強機體抗腫瘤免疫功能，在現有的研究中，已有幾種Tregs調節和去除的方法被證明可以減輕腫瘤負擔，提高抗腫瘤免疫反應，但Tregs的非特異性全身性耗竭會導致嚴重的自身免疫疾病[6]。所以，特異性、高選擇性的靶向Tregs成為近年來仍需進一步解決的問題。

1.2Tregs在TNBC中的表達 有研究發現，無論是腫瘤內還是腫瘤間質內，高水平的CD4+TILs和CD8+TILs均是TNBC的良好預后因素[14]。而Tregs在TNBC中的功能是復雜的，Foxp3+Tregs在TNBC中的表達往往高于其他乳腺癌亞型[9,15]。盡管大多數情況下認為Tregs在腫瘤微環境中是負性調節劑，但也有研究發現，在TNBC中，若腫瘤組織內高密度的Tregs浸潤，常伴隨著高數量的CD8+T細胞，使其炎癥基因表達譜與強大的抗腫瘤免疫反應一致，形成具有“免疫激活”性質的腫瘤微環境，從而使腫瘤內高Foxp3+Tregs的TNBC患者比低Foxp3+Tregs的患者存活時間更長[16]。Foxp3+TILs與良好預后的相關性可能取決于大量CD8+TILs細胞的存在，另外，由于Tregs的異質性，僅通過Foxp3+評估Tregs是不夠的[17]。另有學者觀察到，TILs高表達、PD-L1和Foxp3+Tregs低表達與TNBC的良好預后相關[18]。所以，Tregs在TNBC中的作用仍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2 CCR8+Tregs在TNBC中的作用

2.1CCR8+Tregs在TNBC中的表達 腫瘤浸潤的Tregs高水平表達特異性趨化因子受體，如趨化因子受體4(chemokine receptor 4，CCR4)和趨化因子受體8(chemokine receptor 8,CCR8)，是趨化因子受體亞家族的成員之一，屬于G蛋白偶聯受體[19]。CCR8主要表達在Tregs、單核細胞、自然殺傷細胞和一小部分輔助性T(Th2)細胞[19]。CCR4不僅僅在Tregs上高表達，也在其他CD4+T細胞亞群(如Th2、Th17細胞)上高表達，所以使用抗CCR4抗體靶向耗竭Treg細胞時，會發現常規CD4+T細胞和CD8+T細胞的減少，說明其對于腫瘤的治療作用有限[20]。與CCR4相比，CCR8在胸腺、脾臟和腫瘤引流淋巴結中的Tregs中少量表達，在脾臟和外周血中CD4/CD8+T細胞中表達最少，其表達水平遠遠不及腫瘤中浸潤的Tregs上CCR8的表達水平[21]。CCR8在手術切除的腫瘤標本中的Tregs上高表達，在相應的血液標本中的Tregs上低表達，而在腫瘤和血液標本中Tregs表達CCR4、CTLA4和CD25的頻率大概相同[22]。

Plitas等[23]分析了乳腺癌組織、正常乳腺組織和外周血中Tregs的特征，發現腫瘤內浸潤的Tregs上細胞因子和趨化因子受體表達的增加，尤其是CCR8,并且CCR8表達的增加在TNBC上顯著多于其他乳腺癌亞型；其研究還表明，高CCR8/Foxp3mRNA比值與乳腺癌不良預后相關。另有研究檢測了乳腺癌患者CCR8與其他趨化因子受體在外周血和腫瘤組織中的表達，發現CCR8+Tregs的富集和趨化是由CCL1-CCR8軸介導的，并且，腫瘤內CCR8+Tregs比CCR8-Tregs表達更高水平的CD25、Foxp3和CTLA-4，T細胞免疫球蛋白和免疫受體酪氨酸抑制性基序結構域(T cell immunreceptor with immunoglobulin and immunoreceptor tyrosine-based inhibition motif domain,TIGIT)、人白細胞DR抗原(human leukocyte antigen-DR,HLA-DR)、PD-1、OX40、CD89、Helios基因的表達也高于CCR8-Tregs[24]。所以，CCR8在腫瘤浸潤的Tregs上穩定和差異性表達為選擇性去除Tregs，為其可成為TNBC免疫治療有效靶點提供了理論依據。

2.2靶向CCR8+Tregs的抗腫瘤機制 CCR8有四種配體，即CC趨化因子配體1(chemokine CC-motif ligand 1,CCL1)、CC趨化因子配體8(chemokine CC-motif ligand 8,CCL8)、CC趨化因子配體16(chemokine CC-motif ligand 1,CCL16)和CC趨化因子配體18(chemokine CC-motif ligand 18,CCL18)，但有研究發現，在這四種配體中，僅有CCL1可增強Tregs的抑制功能[25]。CCL1屬于C-C趨化因子家族中的一員，是由T淋巴細胞、單核細胞以及肥大細胞分泌的小分子糖蛋白，其唯一已知受體是CCR8[26]。CCL1-CCR8軸的作用有：①CCL1結合腫瘤細胞上的CCR8，導致腫瘤細胞增殖，遷移和抗細胞凋亡；②CCL1結合血管內皮細胞上的CCR8，促血管生成，促進腫瘤生長；③CCL1結合CD4+T細胞上的CCR8，使CD4+T細胞轉化為Tregs；④CCL1結合Tregs上的CCR8，使Tregs向炎癥或腫瘤部位募集[26-27]。研究觀察到CCL1主要由Tregs在炎癥部位產生，其可誘導部分數量的Tregs表達CCR8，這部分Tregs被稱為“驅動Tregs”，這些細胞隨后上調Foxp3、IL-10和顆粒酶B的表達，成為免疫抑制的驅動因子[25]。所以，針對CCR8靶向去除Tregs可改善其免疫抑制功能，增強抗腫瘤免疫反應[25]。另有研究發現，患者腫瘤樣本中CCR8+細胞共表達幾種具有潛在免疫抑制功能的蛋白，如CD25、CD39和白細胞介素1受體2(interleukin-1 receptor type 2,IL1R2)，而CCR4+細胞共表達的少，表明消耗CCR8+細胞比CCR4+細胞更有效減少腫瘤中免疫抑制分子，從而促進抗腫瘤免疫反應[22]。

2.3靶向CCR8+Tregs與免疫治療協同作用 靶向去除CCR8+Tregs可與PD-1/PD-L1抗體協同作用，共同增強抗腫瘤免疫功能[21]。在Tregs上，PD-1、CTLA-4表達會上調，有助于其發揮免疫抑制功能[28-29]。有研究指出，若血液中的Tregs上PD-1的表達水平較低，則腫瘤中的Tregs對PD-1的表達水平會上調，但在腫瘤組織中的CD4+T細胞和CD8+T細胞表達PD-1的水平與Tregs相同或更高，從而產生了與抗PD-1單抗治療相反的作用[30]。也就是說，雖然PD-1阻斷增強了腫瘤浸潤CD8+T淋巴細胞的抗腫瘤免疫活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Tregs的免疫抑制功能，這種機制導致部分接受PD-1治療的患者，出現疾病超進展現象(hyperprogressive disease,HPD)，而去除腫瘤內效應Tregs可能會治療或預防PD-1抗體治療后的腫瘤超進展[30]。CCR8+Tregs較CCR8-Tregs免疫抑制功能更強，并且有研究觀察到，在小鼠結直腸癌腫瘤模型中，對CCR8+Tregs特異性去除時，PD-1抗體治療后或與其他免疫抑制劑連用時產生的不良反應明顯減少[21]。因此，靶向耗竭CCR8+tregs不僅僅可以改善抗腫瘤反應，還可以增強其他免疫治療措施的療效。

3 CCR8+Tregs在其他腫瘤中的作用

有研究發現，CCR8+Tregs是浸潤性膀胱癌患者總生存期(overall survival,OS)和無復發生存期(recurrence free survival,RFS)的獨立不良預后因子，可預測患者預后，且腫瘤組織內CCR8+Tregs高浸潤的患者術后輔助化療的療效較差，阻斷CCR8可使Tregs去穩定化，促進CD8+T細胞的抗腫瘤功能，并促使CD4+T細胞重新極化為抗腫瘤表型，有利于患者的預后及化療療效[31]；有研究[32]發現，利用小鼠結直腸癌模型，靶向抑制CCR8+Tregs時，觀察到腫瘤內CD4+、CD8+效應T細胞數量的增加，表明針對CCR8的靶向去除Tregs的安全性，既減少了CCR8+Tregs，同時保留了效應T細胞的免疫功能。另有研究表明，CCR8可作為預測胃腸道間質瘤惡性潛能的生物標志物，其高表達與胃腸道間質瘤的惡性程度和不良預后相關[33]。在胃癌的相關研究中發現，CCR8可通過miR-647/CCR8軸參與胃癌的發生發展，并且CCR8在胃癌組織中的表達上調與患者的不良生存預后有關[34-35]。

4 總結與展望

研究發現，當CCR8靶向性抗體的Fc區域為強抗體依賴細胞介導的細胞毒性作用(antibody-dependent cell-mediated cytotoxicity,ADCC)效應時，腫瘤生長可被有效抑制；而當使用Fab區域相同、Fc區域為弱ADCC效應的抗體時，對腫瘤生長的抑制則不明顯[32]。因此，針對CCR8的抗體不止是單純的功能阻斷，而是Fc區域介導的細胞殺傷功能等[32]。另外，部分學者認為耗竭CCR8+Tregs比阻斷CCR8的功能更有效增強抗腫瘤免疫反應[36]，所以其具體內在機制及療效有待進一步臨床試驗探索研究。

Tregs在介導自身免疫耐受中起重要作用，可通過多種機制抑制抗腫瘤免疫[5]。因此，有必要針對性的去除腫瘤中浸潤的Tregs，以促進抗腫瘤免疫反應，同時保持外周內環境的穩定[6]。TNBC是最具免疫原性的乳腺癌亞型，在TNBC中觀察到CCR8+Tregs表達的顯著升高，且與不良預后有關[23]。CCR8可在腫瘤浸潤的Tregs上穩定和差異性表達，針對CCR8特異性去除CCR8+Tregs，可減弱其免疫抑制功能，同時不會影響效應CD4+T細胞、CD8+T細胞的功能，從而避免了因全身性耗竭Tregs造成嚴重自身免疫疾病等不良反應的發生[25]。所以，CCR8可能是靶向去除Tregs的最佳靶點。無論是作為單一療法還是與其他免疫療法聯合應用，都可以改善抗腫瘤免疫反應。綜上所述，CCR8可能成為TNBC免疫治療的潛在有效治療靶點，為TNBC免疫治療提供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