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自我怎么辦

文/美亞

圍繞女性關注的生活問題和時下熱議的女性話題，如“容貌焦慮”“安全感缺失”“要不要做家庭主婦”“恐婚恐育現象”“原生家庭”“獨立女性”……真切關注女性的現實生活，展現一名追隨內心的女性是如何生活的。

找不到自我怎么辦？

總是有粉絲給我留言，說找不到自我，問我怎么辦？

關于“找不到自我”這件事，前兩年我也是個“高發患者”，高發期通常為：情緒不佳、間歇性癲狂時段；江郎才盡、靈感枯竭時段；諸事纏身、“大小熊”輪流生病時段；以及“大姨媽”、黃梅天、喜歡的包不在店等一系列暴躁時段。一年里有半年的時間，我都在吶喊：“我找不到自我！”

不得不承認，“找不到自我”這個理由確實能把你從雞飛狗跳的生活里規避出來，化繁為簡，你不需要抽絲剝繭各個突破問題，只需要沉溺于那一味痛苦即可。

現狀與本人不符，遠方和詩擁堵；萬年“單身狗”，工作沒盼頭……都是“找不到自我”的錯，那自我到底去哪里了？

我前段時間看了部德國電影《無主之作》，男主角庫爾特是個東德（原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畫家，因為政治的桎梏與環境的閉塞，他只能畫一些壁畫。他很苦悶，找不到自我，畫不出想象中驚天動地的畫作。

幸運的是，他有一個惺惺相惜的妻子艾莉，陪著他放棄了東德優渥的生活，在形勢沒有完全惡化時，一窮二白地逃到了西德（德意志聯邦共和國）。庫爾特得以在30 歲之時進入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

西德已經進入了現代藝術的跑道，無論是科隆還是杜塞爾多夫，流行的都是行為藝術、裝置藝術、坑蒙拐騙藝術，繪畫在新興攝影藝術的襯托下，成了明日黃花。庫爾特很幸運，妻子賺錢養專攻藝術的他，導師也循循善誘，允許他擁有自己的畫室。

他很努力地效仿西德的繪畫方式——用腳印作畫，把顏料像劃血袋那樣劃開。對他寄予厚望的導師，看了他的作品后很失望，導師認為那些不過是東施效顰后的庸脂俗粉，并沒有畫出庫爾特眼神里的“自我”。

庫爾特燒了那些作品。

電影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庫爾特都坐在一張大白畫布前，看太陽朝升夕落。

當然，最后他找到了自我，畫出了“心”，并開啟了世界繪畫新紀元。他把傳統繪畫與攝影藝術結合又區分，在“臨摹照片”的基礎上，加入繪畫的主觀性，挽救繪畫于藝術邊緣。

你知道我看到后半部分是什么感受嗎？我怕他畫不出來。

我怕影片鋪墊的少年天才是個“仲永”。他在東德出類拔萃，風光無限，是因為他只需要完成“命題作文”。他在西德的嘗試，也有種村夫裝闊的拙劣與廉價。

即便他才華橫溢，如若不是在西德現代藝術最兼容并包的蓬勃發展期，如若找不到一種合理的、藝術的、晦澀的解釋包裝，他的繪畫方式也可能銷聲匿跡。

但是，我的擔心是多余的，他不會畫不出來，也不可能不偉大，因為電影為真實故事改編。

庫爾特的原型是德國波普藝術家格哈德·里希特。電影有藝術加工的部分，但格哈德·里希特確實以“照相現實性畫”成名，并成了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的教授。從1963 年開始至今，不斷舉辦世界巡回畫展。

問題在于，我的擔心，在“幸存者偏差”定律里的“幸存者”身上當然是多余的。可我想了很久，我之所以擔心，對電影結局不信任，是因為它時時刻刻會坍塌在蕓蕓眾生身上。

滿目瘡痍？江郎才盡？進退維谷？想換個地方從頭再來？我們大部分人，不會是格哈德和庫爾特，我們只會在剩下的二十分鐘里，對著空白畫布發呆、痛苦、哀號，一直到你發現自己只能到此為止。

《絕望的主婦》里面有句臺詞很殘酷但真實：“很多人的一生，不過是作壁上觀，盼望在臨死前得到驚喜。”

我們要面對的真相是：那就是你，以及你適配的生活。你并不是沒有找到自我，而是你無法面對找到的這個自我。真實的你，就是有著淺薄、愚笨、庸碌、粗俗、暴躁、冷漠、自私這些討厭的部分。

你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告訴自己還沒找到自我，這是因為人類有著趨利避害的本能。作為群居又有些勢利的動物，我們渴望溫暖、聰慧、毅力、善良，以及由此帶來的名望、利益、尊重。我們當然希望這些特質首先出現在自己身上。所以，哪怕你早就發現了自我，但因為那與完美背道而馳，并不理想，你便假裝自己沒找到。

世界上最了解你自己的，就是你自己。我們不要逃避，也不用逃避。

比如我，我從今年開始就不再回避自己的諸多劣跡——懶惰、冷漠、自私、情緒不穩定。我確定自己是個緊繃型人格，并且才華有限，我接受它給我的一切負面情緒與后果。因為，我發現這些討厭的部分，我竭力想掩蓋的部分，改變它們的代價，是改變后的反彈，那種反彈更讓我厭倦。

我喜歡那些外向開朗的女朋友，面面俱到，善解人意。我的模仿充其量是演技，而且也會因為社交帶來的能量殆盡而變得疲倦不堪。

我喜歡那些才高八斗的天才，他們在我天賦乘以勤奮都望塵莫及的“金線”之上，我想要追隨，得到的只有自卑和無力感。

我喜歡那些情緒穩定的人——這是我完全做不到的一點，我無法控制自己由于看“變形金剛”而產生的宇宙虛無的恐慌，我可以裝得很淡定，但是我確實怕啊。

我唯一要確認的，是我有沒有因為這樣糟糕的自我而傷害到別人。

我想了想，老李是那種性格完全與我匹配的人，他面對我的負面情緒間歇性發作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父母、公婆離得遠，上上之選。親子關系中，也許孩子擁有一個瘋瘋癲癲時而30 歲、時而3 歲的母親，倒不是什么壞事。

我的朋友們也習慣了我的見風來雨、自私冷漠，他們依然選擇我，這說明我也有我可愛的地方。

至于那些可能被我傷害的某人，既然是某人，也不必介懷。反正我已經接受了這種不在意帶來的朋友少的結果。

你看，找到自我并不困難，困難的是，你可能無法喜歡自我。我的意見是，不需要喜歡自我啊。你不喜歡下雨，傾盆大雨不期而至；你不喜歡西藍花，它因富含花青素被四處擺盤；你不喜歡村上春樹，他還是會以名言警句的方式出現在你的微博首頁。不喜歡就不喜歡好了，共存嘛。共存才是你能最大程度取悅自我的方式，接受它的存在，并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生存環境。任何的回避、厭惡，還有連根拔起的改變，都是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