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納新
《薩姆的八個愿望》的主角是十一歲的男孩薩姆。他得了白血病,醫生說他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生命進入倒計時之際,薩姆用日記寫下了自己的心情、愿望、困惑……
薩姆列了個愿望清單,他有八個愿望,分別是:成為聲名卓著的科學家,發現真相;打破一項世界紀錄——搞笑的那種;看遍大人不讓看的恐怖電影;從上行的電梯往下跑一次,從下行的電梯往上爬一回;親眼見到鬼;體驗青少年生活,做其他十多歲孩子做的事;坐一次飛艇;坐宇宙飛船,從太空中看地球。
在病友菲利克斯的鼓勵和幫助下,薩姆一一實現了自己的愿望。這期間,他一直在思考關于生命和死亡的問題,并提出了八個“無人能答的問題”:你怎么知道你已經死了?為什么上天要讓小孩生病?要是一個人其實沒死,但大家都以為他死了,怎么辦?人死的時候會痛嗎?死人是什么樣的?他有感覺嗎?為什么人終究要死掉?人死后都去了哪里?等我走了,地球還一樣轉動嗎?
薩姆的日記只記錄了不到100天,但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他周圍的人——爸爸、媽媽、妹妹、朋友、老師、醫生、親戚、陌生人——對他的愛。在短暫或長久的生命中,這些愛的圍繞產生出永恒的價值。就像英文版的原書名——《Ways to Live Forever》——想要傳遞的一樣。《薩姆的八個愿望》獲英國水磨石童書獎、美國圖書館協會優秀兒童圖書、美國兒童讀物聯盟國際杰出童書獎、美國《號角》雜志評選好書等獎項。
薩莉·尼科爾斯,1983年6月22日出生于英格蘭的斯托克頓鎮,兩歲時父親去世,她與哥哥由母親撫養長大。
薩莉自幼喜愛寫作,小學時就常在下課的時候獨自在校園內漫游,臨時構思出怪異又有趣的故事,然后在課堂上講述給其他同學聽。高中畢業后,她曾先后游歷日本、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后來回到英國繼續讀書,獲得英國沃里克大學哲學和文學學士學位,巴斯思帕大學文學碩士學位。
薩莉對人生有獨特且深邃的觀察,她的筆下常以童稚般的純真直指生命的核心問題。22歲時,她完成處女作《薩姆的八個愿望》,2008年,圖書出版,廣受好評,后被改編成電影《永遠活下去》,并在2011年上映。此外,她還著有小說《秘密的季節》。
薩姆·麥克奎因
在他的第一和第二個清單上,薩姆這樣介紹自己:十一歲,得了白血病。頭發是淺棕色的,去年做化療時頭發都掉了,現在已經長回來了。有藍色的眼睛,比同齡小朋友瘦小、蒼白。身上有很多淤青,不是由于磕碰導致,而是因為病情導致的。膝蓋上有一塊胎記,是代表好運的四葉苜蓿形狀。喜歡收集故事,觀察和記錄生活中的各種神奇現象。
菲利克斯·斯特蘭杰
跟薩姆在醫院認識,成為朋友。古靈精怪,無所畏懼,為幫助薩姆實現愿望,想出很多富有創意的辦法。他的陪伴帶給薩姆很大影響。
媽媽
薩姆得病后,辭職回家專門照顧薩姆。以愛和忍耐陪伴薩姆。
爸爸
工作很忙碌。不愿意談起薩姆的病。得知薩姆的愿望后,盡力幫助他實現了很難實現的坐飛艇的愿望。
威利斯太太
在薩姆和菲利克斯身體情況允許的情況下,威利斯太太會來給他們上課。她解答了孩子們的很多困惑,與其說是在傳授給他們知識,不如說是在和他們一起探討生命。威利斯太太是一位真正的教育者。
1月14日
法國間諜的故事,即我與菲利克斯相識的故事
最好的故事就是那些真實的故事。下面就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是關于我如何認識菲利克斯的。
那是去年,我在醫院一住就是六個星期。當遇見菲利克斯的時候,我在醫院的長假剛開了個頭。那天晚上,整個兒童病房區彌漫著黑暗、世界末日的氣氛。我躺在床上,從開著的房門可以看到走廊。那時候沒什么好看的了。大多數人都回家了。我沒看書,沒看電視,也不想玩任天堂游戲機。我只是又累又無聊,昏昏沉沉地看著醫院地板上模糊的影子。突然,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孩在門口一閃而過。
這個男孩看起來很瘦,比我要大幾歲。他穿著運動褲和黑色T恤衫,頭上戴了一頂貝雷帽,一邊帽檐低低地壓在耳朵上。這身打扮活脫脫像一個法國間諜,或者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法國反抗組織的成員。
他的舉止也特別像個間諜。他先是把輪椅轉到走廊盡頭的護士站那兒,飛快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利索地退回到我這邊,之后又這么偵察了一遍。在確定沒有被抓住的危險后,他便消失在走廊的轉角處。沒多會兒他又冒出來了,飛也似的轉著輪椅往回逃,好像醫院里全是追捕他的納粹。我從床上坐起來,想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他后面,但什么人也沒有。
我估計他這么做也就是鬧著玩兒的,就一個轉角而已,他沒必要來來回回地偵察。我往前探了探身子,看他接下來要上演什么好戲。
他轉了個身,與我的目光相遇。
門開著,我們分別在門兩邊,他看著我,我看著他。他輕快地摘下貝雷帽,對我鞠了個躬,仿佛他沒有坐在輪椅上。這時我才意識到,他得的是癌癥,因為他沒有頭發。我就這么愣在那里,直到我發現他在等我有所舉動,便煞有介事地對他鞠了個躬,然后馬上抬頭看他下一步會干什么。
他把手指放到嘴唇上示意我別說話。我點了點頭,他也點了一下頭,啪地戴上貝雷帽,舉起兩個指頭,居然敬了個禮,好像在說:“再會了,戰友!”然后他轉身就向護士站沖去。
我坐在那兒,等著。確信他還會再出現。
一分半鐘后,他就匆匆忙忙地轉回來了。不過這次是直接溜進了我的房間。進門后,他用一只手去夠門邊,抓住了門邊之后把門往后一推,門砰的一聲很響地關上了。走廊那邊有人被這聲巨響驚醒——咯吱咯吱——被吵醒的人翻了個身。
我坐在床上,他坐在輪椅上,四目相對。
我膽怯得啥也說不出來。菲利克斯完全相反,他從來不臉紅。像不請自來地闖入一個陌生小孩的房間這種事情,我是永遠也干不出來的,對他則是家常便飯。
“好險。”他說。他脫下貝雷帽,擦擦額頭,雖然他的額頭上一點兒汗也沒有。他這么做是為了產生戲劇效果。然后他到了我跟前,我能看清楚他T恤衫上寫的字了,是“綠日:美國白癡”,下面配著一幅圖,是一只白色的手,緊握著一顆紅色的心臟。看得出來,T恤衫洗了太多次,圖案已經裂成一條一條的了。
“你在躲誰啊?”我問他。
“我要去商店。”男孩回答。他用手在輪椅一側的布口袋里翻了一會兒,抽出來的時候手握成了拳頭,仿佛是為防止被走廊上冒出來的納粹看見。原來是一盒香煙。
“你從哪兒弄來的?”我目不轉睛地問。
“自動販賣機,在我叔叔的俱樂部里。”他答道,“現在我要出去,再多搞些回來。”他把空盒子寶貝似的放回口袋。
“只要我能瞞過她們,”他用腦袋往護士站指了一下,“就能找樓下什么人去幫我買一包,我告訴他們我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個愿望就是一支香煙。”
他對著我咧嘴笑了,等著我的反應。
我立即就喜歡上了他。
“沒用的,”我說,“你還不如說你有一個有錢的叔叔在臨死前要找一個繼承人,他的最后愿望就是一支煙。有錢的叔叔無論要多少煙,人家都不會管的;小孩討香煙抽,就不一樣了。”
男孩挑了挑眉說:“值得一試。你也一起來嗎?”
我遲疑了。“為什么你擔心被護士逮到?”我問,“我們去商店,他們也管嗎?”
男孩故作神秘地用手指敲了敲鼻子,說:“我的目的是讓他們聞不到煙味。比如說我房間里有煙味,而我沒離開過這個樓層,他們不就不能怪罪我抽煙了嗎?因為我在這里怎么能搞得到香煙呢?所以只能是來探病的人,或者其他人抽的,懂了吧?”
我懂了,或多或少明白了。其實我覺得他偷偷摸摸地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樣子更容易招來懷疑,不過我知道這點并不重要。
這一切不過是一個游戲:護士是敵人,而我們是抵抗軍。

要混過護士站很容易。那兒就一個護士,我對她說隔壁有個小孩太吵,而且這是事實。
她一走,菲利克斯就大叫:“快!快!”我們就逃了出來,加足馬力沖出走廊,投入自由的懷抱。
找人替菲利克斯買煙這事太好玩了。菲利克斯先是給別人講叔叔臨終的故事,但沒人相信。他告訴別人自己活不了幾天了,聽到的人都大吃一驚,然后匆匆地走開。我們得想點兒其他的主意。
我對一位帶著兩個小孩的漂亮女士說,我妹妹在做手術,但那外科醫生手抖得厲害,要靠香煙來定神。她聽完只是笑笑,叫我換一個醫生做手術。
菲利克斯對一個老先生說他在戒煙,但身體太虛弱了,經受不住現在的脫癮癥狀。他這么一說可壞了。那老先生給他上了一堂一發不可收拾的課,講戒煙的親身經歷。菲利克斯頻頻點頭,做出一副感興趣的樣子。老先生翻來覆去地說:“別信他們胡說。我都活到九十五歲了,九十五歲!”
菲利克斯和我交換著眼色,忍住不笑出聲來。
我對一個瘦高個、留胡須的男子說我在做科研項目,研究癌癥區的病人有幾個愿意抽煙。他叫我改用問卷來調查。
最后,菲利克斯跟一個十多歲的女孩說,有個兒童病區的小孩威脅我們,要是我們不給他買煙,他就要揍我們。我覺得她并不相信這個故事,但她還是幫我們買了包煙。
從此之后,我和菲利克斯就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