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拍板，“中俄中線”來日可期

文／濟 民

創建中俄蒙天然氣管道與可再生能源利益共同體，對三方實現低碳經濟具有重要影響。

●中俄天然氣合作目前東有中俄東線，西有正在規劃的中俄西線。未來，中俄蒙管道可稱為中俄中線。供圖/視覺中國

2021年12月15日，俄羅斯總統普京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中俄蒙天然氣管道項目的可行性研究正在推進中，工作進展非常順利。

自2020年以來，有關中俄天然氣管道過境蒙古到中國的東方聯盟管道計劃屢見媒體報端。這條計劃的管道從俄羅斯“西伯利亞力量2號”天然氣管道延伸出來，經蒙古國境內通往中國，規劃年供氣量500億立方米，較計劃的“西伯利亞力量2號”管道輸出量高出30%，也超過了2019年投產的中俄東線天然氣管道的供氣量。具體的過境路線目前尚未確定，在研究之中，可以簡要稱之為“中俄中線”，以有別于東西管線。中俄東線目前每年供氣量為50億立方米，計劃到2023年全線投產，屆時運力可達到每年380億立方米，累計供氣時間30年。從區域布局規劃方面看，中俄天然氣合作東有中俄東線，西有正在規劃的中俄西線，中部目前空白。若建設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線可以連通俄羅斯東西產地和中國市場，可以進一步優化中俄天然氣合作區域布局，同時對于蒙古也將產生重要影響。這項工程計劃目前正處于醞釀和討論中，有業內人士表示，2024開工建設，但也有人認為比較悲觀。從理論上看，中俄中線管道計劃若落實對于俄羅斯、中國和蒙古都有好處，具體表現在以下方面。

俄羅斯：資源優化得以保障

俄羅斯天然氣的歐洲市場正在受到他國競爭，發掘新用戶是現實需要。俄羅斯是全球天然氣大國，天然氣經過長期開采之后資源潛力依舊具備。據BP能源統計數據，2020年俄羅斯天然氣證實儲量37.4萬億立方米，占全球天然氣證實儲量的1/5，儲采比58.6，是名副其實的全球天然氣巨無霸。除滿足國內需求之外，俄羅斯目前將近50%的天然氣用來出口，其出口主要目的地是歐洲。管道氣進出口方面，2020年歐洲自俄羅斯進口達到1676億立方米，占歐洲天然氣進口資源國全部管道氣進口量的38%（歐洲內部部分國家如挪威也出口天然氣給歐洲國家）；LNG進出口方面，2020年歐洲自俄羅斯進口172億立方米，占歐洲天然氣進口國進口LNG總量的15%，其余大戶分別為美國、卡塔爾及非洲國家等。

亞太是俄羅斯重要的天然氣接替市場。目前歐洲部分國家對俄羅斯出口天然氣的依賴程度很高，但是從中長期發展看，俄羅斯出口歐洲氣源增量有限。主要原因在于兩個方面：一方面，歐洲在大力發展可再生能源，天然氣的消費總體已經到了平臺期；另一方面，近些年歐洲一直在試圖推進天然氣進口多元化以期減輕對俄羅斯氣源的過度依賴且取得重要突破，資源進口多元化程度顯著提升，LNG進口多元化就是例子。在此形勢下，作為天然氣出口大國，俄羅斯只有開拓新的市場方為明智之舉，其中亞太市場是最佳選擇。亞太的日本、韓國和歐洲情況類似，天然氣的消費也到了平臺期。亞洲多數國家經濟規模相對較小且距離俄羅斯的路途遙遠，不便于開展天然氣貿易。中國正處于天然氣消費需求增長期，且與俄羅斯是陸上鄰國，具有天然的與俄羅斯開展天然氣合作的地緣條件。修建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可以將這個合作的效應發揮到極致。

俄羅斯東西部天然氣資源需要基礎連接。俄羅斯目前探明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多分布于西部地區，以西西伯利亞地區分布最為密集遠東地區的礦產資源尚未探明，但資源潛力巨大。東西伯利亞和遠東蘊藏著俄羅斯天然氣初始資源總量的21%，達54萬億立方米，探明儲量為4.9萬億立方米，占10%左右。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天然氣資源探明程度分別為8.6%和11.3%，表明這里具有良好的獲得新發現的前景，但遠東地區油氣基礎設施嚴重不足。若從中俄西線延伸修建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將來還可以延伸至東部遠東地區，與目前已發現的大型油氣田互聯互通，形成有效連接俄羅斯東西伯利亞與西西伯利亞的開放型天然氣市場的橋梁，對俄羅斯的資源配置整體利好。

蒙古：獲得資源，支撐經濟恢復

蒙古是礦產資源大國，蘇聯未解體之前對蒙古幫助很大，蒙古借助蘇聯經濟“戰車”一度實現快速發展。蘇聯解體之后蒙古失去外援的支持，經濟發展狀況顯著下滑。其豐富的礦產資源優勢未能轉化成經濟優勢。特別是蒙古國交通基礎設施建設一直未能有效跟進建設，鐵路運力不足，同時不具備國際水運條件對其有很大程度限制。加上近些年蒙古國對外經濟政策不穩定以及政治體制“掣肘”經濟，使得蒙古一度陷入經濟危機不能自拔。好在在世界銀行以及中國、俄羅斯的幫助之下蒙古近年逐漸走出危機陰影。

蒙古國正處于經濟危機的恢復期，參與中俄油氣合作可以使其獲得穩定經濟增長新動能，其實蒙古當局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俄羅斯是天然氣大國，中國是天然氣需求大國，中俄都是金磚國家，經濟發展潛力巨大。作為地處中俄之間的內陸國家，蒙古國若利用不好中國與俄羅斯能源合作與經濟合作的東風，便是發展的失策。蒙古國近年一直在游說俄羅斯政府修建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搭乘中國與俄羅斯能源便車的思路非常明確。修建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蒙古可以因此獲得穩定的過境費收入。蒙古國土地面積廣闊，具備天然氣管道過境的條件。考慮到蒙古地處中國與俄羅斯之間，對中國與俄羅斯經濟有高度依賴，不可能成為第二個“烏克蘭”，借天然氣過境挑起與俄羅斯和中國的矛盾。

天然氣管道過境蒙古將為蒙古國天然氣消費提供便利。長期以來蒙古國的能源消費以煤炭為主。面對全球的碳達峰和碳中和浪潮沖擊，雖然是發展中國家，蒙古國也不可能在能源清潔化方面無動于衷。提升天然氣及可再生能源在一次能源消費中的占比對于蒙古國而言是不可避免的現實道路，大規模發展可再生能源的計劃已經在蒙古得以落實。同時天然氣管道過境蒙古，蒙古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消費更多的天然氣以優化當前的能源消費結構，有利于國內能源結構轉型。目前俄羅斯天然氣已開始進入蒙古國的部分市場，但主要是通過鐵路和公路形式運輸。管道的修建顯然更有利于天然氣的消費，便捷高效成本低，有利于大規模推廣。蒙古國在呼吁中俄管線過境蒙古時也一度提出提供給蒙古一定數量天然氣的要求，對此應該予以理解和支持。

中國：提升保障能力，助力能源轉型

天然氣供應的保障力度進一步加大。目前中俄天然氣東線工程已開通，俄氣已進入中國市場，西線正處于醞釀和規劃之中，若延伸西線擴大管容并過境蒙古到中國相當于從地域上均衡了中俄天然氣管道布局，形成東中西天然氣合作三個支點，與中亞管線、瓜達爾-新疆能源路線、中緬天然氣管線以及海上天然氣進口通道形成南北遙相呼應格局，國內天然氣海陸結合進口體系更加完善。中國處于天然氣需求增長期，也可以說是增長窗口期。我國煤炭消費長期以來一直在一次能源消費中占據較高比例。近年經過能源結構優化調整，煤炭占一次能源比例大幅下降。即便如此，目前的煤炭占一次能源消費比例還在56%附近，遠遠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和發達國家水平。與之相關的是非化石能源在一次能源中的占比僅在15%左右，也低于發達國家水平。我國提出雙碳目標之后，能源結構優化依然是重中之重。目前我國已經提出到2025年非化石能源占比達到20%，到2030年達到25%。大量煤炭的替代不是短時間所能完成的，因此在這一時期天然氣作為低碳能源將發揮重要作用，需求穩步增長。據國內外多家機構預測國內天然氣需求峰值的時間點在2040年前后，屆時需求量預計在6000億立方米。國內的天然氣產量大概率不能滿足全部需求，仍需大量依靠進口，一方面依靠大量海外LNG資源，需要依靠LNG接收站等基礎設施運行提供；另一方面，需要依托管道氣。中俄中線管道建成及運營之后，天然氣的保障程度將進一步提升。

助力三北新型電力系統建設。隨著電氣化與再電氣化的深入推進，建設新型電力系統成為我國未來能源結構轉型的重點。新型電力系統建設強調以新能源為主體，新能源中可再生能源是主體。東北、西北、華北是我國風力資源、太陽能資源富集區，是未來新型電力系統建設的重點地區。考慮到新能源供應的間歇性，新型電力系統需要有穩定的火電調峰。隨著我國在隔壁及沙漠新能源裝機容量的增長，這種迫切性會日益顯現出來。中俄中線的建立首當其沖應為風光大省內蒙的天然氣利用提供機會，內蒙的風光電力裝機在國內名列前茅，同時與蒙古國接壤，具有天時地利優勢。通過區域管道建設調整，華北地區的天然氣管線建設可以與中俄管線銜接，將俄羅斯進口天然氣輸送至京津冀或附近風光資源富集區，繼而在這些地區進一步發展天然氣發電，與新能源電力形成一定比例的匹配關系，這樣火電與儲能及新型智能電網可以共同支撐實現新能源系統穩定，助力國家新型電力系統穩定，支撐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實現。

建議：創建中俄蒙利益共同體

一是利用中俄能源高層論壇機制大力推進推動中俄天然氣合作，加快推進中俄三線天然氣建設。最近全球普遍發生的氣荒以及電荒現象，說明碳達峰和碳中和行動需要穩步推進，化石能源的褪去不能操之過急。換個角度理解，要高度重視低碳天然氣能源在這一過程中的過渡能源角色功能。從長期方面看，全球天然氣資源供應是充分的，近期的價格飛漲以及供應不足一定程度上可以視為2020年發生并蔓延的新冠肺炎疫情的后遺癥所致。疫情發生之后，油氣投資銳減造成油氣產能不足，而2021年以來的經濟恢復帶來油氣需求出現快速增長，導致供應與需求之間的銜接出現斷檔并導致價格波動。從天然氣長期供應看，全球天然氣資源潛力巨大，已經是天然氣供應大國的俄羅斯、美國的供應能力具備，一些新興的國家如沙特伊朗還將加入到天然氣供應大軍中來，天然氣供應賣方市場格局存在的可能性大。俄羅斯在歐洲日韓等發達國家消費到平臺的情況下有與中國等天然氣需求大國合作的愿望，是明智之舉。考慮到蒙古處于發展本國經濟需要有建立過境天然氣管道的內在需求，可以在一帶一路倡議深度實施的大背景下順勢推進中俄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建設，三線并進。同時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建設難度小，具有經濟性優勢。

二是建立中國、蒙古與俄羅斯天然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方位合作機制。爭取機會主動參與俄羅斯國內天然氣資源開發，特別是中俄天然氣管線沿線地區氣田，進一步夯實中俄天然氣合作的資源保障。同時加強與俄羅斯在天然氣發電領域的合作。俄羅斯是天然氣發電大國，在天然氣發電管理和燃氣輪機技術方面具有一定的優勢，據此可以邀請俄羅斯企業參與國內三北地區天然氣發電項目建設，共同出資共同經營三北地區的發電企業。未來天然氣發電與可再生能源有著天然的耦合性，蒙古與中國已在可再生能源領域建立了合作關系，這種合作在進展過程中完全可以外延至天然氣領域。中國、蒙古、俄羅斯具有地理合作優勢，三方在天然氣發電與可再生領域具有充分的合作空間。通過天然氣產業鏈全方位合作創建中俄蒙天然氣與可再生能源利益共同體，對于三方實現綠色低碳經濟，實現碳達峰和碳中和具有重要影響。

●乘著“雙碳”這趟列車，過境蒙古的天然氣管道建設值得期待。 供圖/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