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村
大江年近三十歲的時候,終于在遠房姑姑和姑父兩口子的撮合下相親成功。女方和姑姑是同村,見了兩回面,先是過了帖,然后就把婚期定了下來。
大江對婚事很重視,雖說是農村,家庭條件也不優渥,但還是租了八輛婚車,第一輛寶馬,后七輛清一色的奧迪。之后,迎親車隊直奔女方家。
然而,女方家早已嚴陣以待,男男女女把門攔得密不透風。男方仗著人多,兩次沖鋒試圖幫新郎涌進屋內,但都未成功。對方水漲船高,把吵喜的煙由三十條抬高到四十條,并且是小蘇煙,少一包也不行,外加四大包喜糖。
這大大出乎了大江的預料,他知道“攔門”的習俗,卻不知竟是如此的陣仗,簡直獅子大開口,跟打劫一般!哪家能準備這么多煙呢?幾輛車緊急調頭,把附近小鎮所有商店都搜羅個遍,也沒湊夠數。經過多方交涉,談判談了好幾輪,最終給了二十條煙:十條小蘇,十條紅南京。但只進了第一道門,還有一道門由女方同學把持,連門都不給開,只得從窗口答話,又給了四條煙方才進去。
一番鬧騰,拖延了時間不說,也讓女方家不悅起來,鬧喜就是鬧喜,做事摳摳搜搜的,又是討價又是談判。然后,又嫌男方家沒帶兩箱酒什么的,說男方家不會做事。行動上自然就慢待了,更別說茶水、糕果伺候男方來賓了。
隔閡雖起了些,但萬里長征最后一步終歸是要走的。催走的鞭炮放了一次又一次,終于輪到了洗腳、上車。以為一切都妥了,司機們趕緊上車發動,準備出發。結果臨行又生變故,新娘被父親拉開車門,硬生生拽下。男方來人不知唱的哪出戲,都呆立不動。老丈人怒氣沖沖走過來,把車拍得咚咚直響,指著男媒婆的鼻子吼道:“你會不會做媒人?洗腳錢有給六百六的嗎?”那架勢,就差沒上拳頭了。
媒人哭喪著臉道:“你也沒說到底要多少啊!”
車里抬嫁妝的小伙兒搖搖頭輕聲道:“唉,這家人,這些不過是些喜慶形式而已,非較那真兒干什么呢?”
眼看就要到十二點了,過午走可不是什么吉利事兒。在新郎一再屈膝央求下,新娘終于上車了,八輛車便風馳電掣往回趕。
可是,車到新房前,就是不見新娘下車。一問,新娘說:“要下車,行。拿下車費來!”問要多少,新娘答:“八千八!”
前來相迎的喜爹喜奶頓時傻在那里,家里沒準備,這里沒這習俗。
喜奶喃喃自語道:“過帖就花了一二十萬元,親戚朋友都借遍了,這收的禮金還不夠酒席錢,還去哪兒劃拉八千八?”
媒人去說,不行;主事的又去說,還是不行。誰說都不行,八千八,少一個子兒都不行。新郎沮喪著臉來回多少趟,無結果。而喜爹當家,只肯拿出兩千八百元。其實,家里也只剩兩千八百元可用了。
事情就僵持住,一方不出錢,一方不下車。挨到下午四點多,女方家來人了。經過一番商談,男方家捧出兩千八百元,新娘下車了。
看似男方勝利了,其實是兩敗俱傷。新娘把下車錢摔在地上,徑自走進洞房,抽抽搭搭地哭,直接把紅事演繹成了白事的節奏。
喜樂停止了,客人散去了。新郎喝醉了,跪在父母面前,說對不起父母的養育之恩。
門前不合時宜地出現了兩個身影:作為大江的遠房姑姑的女媒婆正被年邁的母親追打著。她弓著腰,悶聲不響,邊躲避著母親的巴掌,邊擦拭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