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瓊
菊花是秋天最美的表情
九月,我帶著孩子們到方塔園去秋游。透過車窗放眼四望,十里稻穗,連成一片金黃色的海洋。田壟上的青菜剛種下,新翻出的泥土黑得發亮,讓人懷疑泥土里藏著金子。果園更熱鬧,柿子黃澄澄的,蘋果紅彤彤的,都喜笑顏開,好像在歡迎著遠方的貴賓。它們的表情,是秋天興高采烈的表情。梨偶爾從樹葉里探出頭,意味深長地往外看,仿佛是秋天沉思時,少見的、轉眼即逝的表情。那些躺著睡覺的樹葉,微閉著眼睛,安謐、與世無爭,它們的表情,是秋天在黃昏時,靜坐在椅子上的表情。
秋天,是表情豐富的女子。
后來又一次秋游,再次驗證。當我們行走在煙雨迷蒙的蘇州太湖公園時,雨水無聲地落在我們的雨傘上,鏡子一樣明亮的太湖蒙上了水霧,水霧在枯黃的蘆葦間漫游,像填塞了大團大團灰黃色的棉花,讓湖山厚重起來。小船在湖中“嘩嘩嘩”地劃動,驚得岸邊水鳥“撲棱棱”地飛起,小雞卻依舊安靜啄食,它們嬌小玲瓏,步履輕盈,在亂草、碎石中自在地走,和天上悠游的秋云表情一致。
遠處的天池山被云霧輕輕擁著,像美人在芳香柔軟的絲絨被中酣睡,慵懶、甜美,這恐怕是江南秋天最迷人的表情。等她睜開眼來,朦朦朧朧,宛如貴妃醉酒,嬌美無比。這樣的美在山水畫中,在宋詞中,在我們的贊嘆中,永遠都在遠方。
最近梳頭時,不經意間發現眼珠凸得更大了,面容也愈加蠟黃,無比疲倦的表情,嚇了自己一大跳。是啊,整個秋天,雖然自己獲得了幾項文學獎,工作上也得心應手,但整天奔忙,忘記了呵護自己的容顏。鏡子中那憔悴的表情,是秋天失意的表情。秋天應該天高云淡。從明天開始,護膚、養顏、養心,找回健康,做一個充滿陽光的人。
秋夜更加寒,我擔心陽臺里的菊花抵不住夜風,半夜去關陽臺上的窗戶。金黃的龍爪菊香味撲鼻,熠熠發光,它們長長的花瓣不斷向外舒展,一直舒展到距花心很遠的地方,舒展到美。它們不懼寒冷,天氣越寒冷,它們的花開得越大;它們的花期很長,一盆菊花至少能保持一個月的開放狀態,難怪被稱為四君子之一呢!我不禁肅然起敬。如果我們也能像菊花一樣,不畏秋霜,保持較長的花期,該多好呀!
菊花的姿態才是秋天最美麗的表情,是一個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應該具備的表情。
葉落秋更勁
在秋天,我常常無言,說不清悲喜,無事時,學會了留意落葉。
昨天,在小區里的小徑上發現飄落了一層落葉。一陣風吹來,幾片秋葉輕輕飄落,無聲無息,姿態優美,斑斕的秋天因為有了翩然的落葉而更加燦爛。仔細看地上的落葉,青黃的葉片紋理清晰,軟軟地泛著生命的顏色。它們在離開大樹的懷抱之前,攢足了力量慢慢生長。它們雖不及夏花一樣燦爛,但是蒼翠的綠色成就了它們的光彩。在秋風的吹拂下,旋轉,飛騰,輕輕落下,即使是最后的離別也是那么激越。這也許就是生命的精彩!
葉,緩緩地落;秋,緩緩地離開。
葉落,加快了季節的變換,讓人不禁感嘆光陰易逝,歲月催人老。在無數個秋夜,為何總是輾轉不能眠?如麻的思緒攪亂我的心情,遙遠的火車笛聲穿透渺茫的夜幕撩動我的心。我無數次地催問自己,得與失,成與敗,榮與辱,到底應該放下什么?月輝清冷,飄零的樹葉偶爾劃破夜的寧靜,緩緩地落在我的窗臺,似乎是故意而為,是想讓我細品生命的味道嗎?但仔細一想,每一片樹葉落地,就是一次放下。無數片落葉皈依大地,附在生命之上的身外之物通通放下,心靈是何等的輕松。我頓時感到,秋日的天空更加高遠,秋天的果實更加成熟,口味更加純正。
葉落秋更勁,故不必“悲落葉于勁秋”。
看,片片樹葉從枝上飄落大地,舞姿翩翩,多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