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智賢
串門子,在我的經歷中,似乎只有鄉村閑適的人們才有此享受。
兒時,父親常帶我到老街坊家串門。那是我走出家門、認識世界的開始。
一個寒冬的晚上,我隨父親到附近英俊家的老宅玩兒。這是四合院的東屋,古樸、逼仄。暖和而溫馨的土炕上,父親和英俊的父母談笑風生,我在一旁靜靜地看他們聊天。英俊小我三四歲,已不記得那時他是否出生,不記得和他玩耍的情形。
某年正月的一天,風和日暖,父親帶我來到興龍伯伯家。也是在簡陋的土炕上,我好奇地將人家炕上的枕頭等物什翻了個遍。后來,興龍伯伯和父親帶我一起去鎮上。一路上,大人們拽著我的胳膊,提起來“蕩秋千”。到了鎮上,見這里人山人海,彩旗獵獵的游行隊伍,裝飾華麗的馬拉鼓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女老少,或敲鑼鼓,或扭秧歌,或踩高蹺,場面十分壯觀。那天看熱鬧回來,興龍伯伯來家找鑰匙,正是我在他家玩兒時帶走的。父親對我說,別人的東西不要隨便拿,用了別人的東西要及時歸還。
小時候串門子的情形恍如隔世,成年后串門子的興致有增無減。周末回村,總要走東家串西家,和厚道樸實的老鄉們談天說地,感知他們的喜怒哀樂。遺憾的是,這些發小同窗要么外出打工,要么經營農活兒,各有各的事做,串門聊天成了奢侈。只有到了春節,才有相對充裕的時間彼此走動,聊聊大事小情,談談工作生意。偶爾打打麻將,喝點兒小酒。其情濃濃,其樂融融。
去年盛夏和隆冬時節,先后三次在省城賦閑。我租住的單元樓小區是繁華商業圈的一個普通大院,院內六七棟樓的幾百戶居民中,當地原住民和外來務工者各占一半。除少數經風歷霜的中老年人,更多的是風華正茂的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這些來自五湖四海、打拼于古并州的姑娘和小伙兒們,早出晚歸,行色匆匆。大家各有各的生活習慣和職業特點,彼此互不叨擾。除非熟識的三五鄰居,一般極少寒暄交流。
小區北邊不遠處是幾家大型商城。盛夏酷暑,每每帶孫子來此五光十色、琳瑯滿目之地,享受空調的清涼、環境的幽雅,倒也愜意。
進風景名勝區游覽,更是開眼界長見識。暑假期滿,我們全家外出游玩。先到著名的晉祠景區。我們一家人平生首次拜謁龍城這座有著幾千年輝煌歷史的文化寶庫。唐叔虞祠、周柏、唐槐、圣母殿、魚沼飛梁等,昔日只在書本上見到的名詞,而今化成眼前一件件真真切切的實物。每一樣都是璀璨奪目、內涵豐富的文化名片。我們徜徉在氤氳著鐘靈毓秀之氣的古建筑和潺潺流水間,觸摸歷史的滄桑和歲月的印痕,感受造物主的神奇秀美和古圣賢哲的豐功偉績。
在建成開放不到兩年的太原植物園,我們與乘興而來的各地游客一起,走進了匯集上千種熱帶植物的“熱帶雨林溫室館”,走進了營造沙漠風光、再現沙生植物的“沙漠溫室館”,走進了奇花異卉美不勝收的“季節性溫室館”,沿著高低起伏、蜿蜒曲折的觀光走廊,全方位、多角度、近距離地領略來自異域他鄉綠色植物的千姿百態,賞鑒世上難以名狀的奇花異卉的繽紛絢麗。
逛商場,游景點,應該算是現代人“串門子”的升級版吧!
作家閻連科說:“串門子是農民精神生活的一個部分,是農民相互傳遞信息的一個方式。”農耕社會,串門聊天作為一種最悠久、最樸素的社交方式,漸成一種民俗文化。“大門二門都敞開,咳嗽一聲就進來。”有事說事,沒事閑聊。大到婚喪嫁娶,小至雞毛蒜皮,都是串門子的話題。串門,密切了鄰里關系,增進了人際交往,促進了社會和諧。我以為,串門子,成了人們日益關注的鄉愁的一部分!
信息技術突飛猛進的網絡時代,各種電子產品開闊了人們的視野,豐富了人們的見聞,足不出戶,“一機在手,應有盡有”。大人為生活奔波,為事業拼搏,難得再像過去那樣隨時串門聊天;孩子們多喜宅家,不愿外出走動,他們自有他們的興趣—陷于網絡,且樂此不疲。于是乎,人們慨嘆,社會發展了,時代進步了,年味卻寡淡了,人情也似乎涼薄了。
怎不叫人懷念舊時串門子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