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醫院（外二首）

林鳳燕

有時候? 我會走神

眼前的白布總讓我恍惚

是高處的云? 是遠方的羊

還是右手邊的A4紙

顏色置換了不同的身份

白色? 粉色? 藍色? 綠色

相異又相似? 沒有密語

彼此通關? 我會模擬

顏色背后的神情? 語氣

用喊醒石頭的力氣區分人類的基因

夜里聽到呼喚乳名

也許是歸途的光亮

舒展? 再漸漸和空氣融為一體

越來越輕? 失去了悲傷和喜悅的能力

但我并不思考起點和終點的循環

我在清晨等落日

在醫院? 借來前世今生

雨 海

我們都習慣早醒

有時遇著下雨

有時晴天

早上七點

你準時到我家樓下等我

我試過年輕的男孩兒

曾在我家樓下通宵達旦地等我

從夜幕降臨等到天空魚肚白

我曾在凌晨三點

見過他們在夜色下孤獨的身影

有時是蚊子肆意的夏夜

更多的是凜冽的寒風

但我從未下過樓

而現在

我總會比約定的時間

更早一點兒下樓

今日有雨? 雨有動人的聲音

我們深知

我們已經不是昨天的那兩個人

你說? 我們

讓我們比現在更年輕

就像一對青春期的戀人

所以? 你親吻我的臉頰時總是羞怯

連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也異常透亮

我從未如此瘋狂且深情

你捧著我的臉

而我仿佛從未如此幸福

整個冬天? 我不斷被打濕的身體

水分竟是順著眼睛向下流失

你仿佛一直埋伏在

寒冷而干燥的天氣里

我們在這一天穿過濕地

經過我從小看到大的大海

走到泛著漣漪的海中央

我們看彼此? 發誓兩不厭

我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等你

我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等你

等你從青年到暮年

你贈我以衰老

我從此獲取靈魂

順著一條河流

我緩慢流進你的眉心

夕陽落在耳鬢

每個起風的日子我都想住在那里

給每一塊巖石重新命名

扮演它們固執的一生

在一個又一個紅綠燈前

決定我們是要重新相遇

還是? 下一個路口再見

直到你下落不明

直到我再無夢境

我在等你? 也在等自己

在一株植物長成你的模樣前

學會對抗等待帶來的孤單

流逝帶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