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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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后的Chace進入了新的生活軌跡中——DJ、音樂制作人、MV導演,他在3個身份中措置裕如,但偶爾也會在某個出神時刻回到阿姆斯特丹的南部村落。
彼時Chace和經紀人開車來到鄉間空曠處,在靠近欄桿處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他將電腦擱在腿上,擺弄著軟件中的音軌,沒一會兒便將電腦虛掩著,伸頭望了起來,迎面是繁茂低矮的草坪,延伸出去是斷層之下的一片湖泊,異常清澈……
“盡管都在同一個世界,同一片天,但是我為什么可以離開家這么遠?一切都是因為音樂,不是因為錢、人際、就是因為音樂。”
他從小就接觸音樂、練鼓,為了成為DJ遠渡重洋。在荷蘭逐漸羽翼豐滿,也登上過Tomorrow Land……
“是不是該回去了?”他想。
觸角愈多,這個大男孩在世界中輾轉的不安感就愈盛。
“是時候回來了。”
2021年12月15日——距離Chace個人專輯的第二支單曲《Cinematic》上線還有兩天。
這張籌備了5年的專輯將以單曲的形式陸續推出,Chace一人包攬了詞曲編錄混與MV導演在內的所有身份。
他將此理解成別樣的“Celebration”,亦是自我交代——“很抽象的概念,就感覺終于找到了一個什么東西。從2017年開始,1次、2次、3次、4次不斷改,到現在才發布,算是對自己一個階段的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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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的10月份,另一首以略帶歐洲Garage風格的歌曲《46 Step》發布,將這位“非典型”音樂人放置于大眾的視線中央。隨著歌中低沉的鼓點與暗處的底噪,凡庸的人生似乎有了詩歌般的燦爛。
他修著利落的短發,唇峰上翹,嘴角向下,還有一雙非常黑的眼睛和一只非常挺的鼻子。盯著他看久了,會感覺眼睛已不乖馴,但又是一種真氣亂竄的狀態從整個臉部輪廓中跳將出來,似乎是某種代表年輕、個性和精致的符號。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與年齡不符的“秩序感”和與DJ群像不符的“割裂感”。
“你并不是一個外放個性的人,做DJ會讓你有割裂感嗎?”我帶著先入為主的語氣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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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時候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點不太適合,尤其是回到國內DJ的圈子里之后,感覺愈發明顯。我本身并不喜歡在那種場合中去帶動氣氛,反而會放比較沉、偏律動的音樂,很奇怪。”旁人可能會驚訝于Chace 的這番表述,但他的成長經歷在某種程度上給出了合理解釋。
他出生于江蘇鹽城,父親是當地小有名氣的音樂人,自童年開始便輾轉于鹽城與上海學習打鼓。這項偏古典、嚴謹,極其注重節拍、節奏規律的樂器被賦予了Chace獨有的“秩序性”,讓他時刻在內心保持著自我節奏——跟隨著鼓點,23歲的Chace算是完成了他回國樂章中的“Intro”。
時間倒回到2018年1月1日。Chace從機艙邁出,像是候鳥歸巢般回到了熟悉的土地,從那時候起,他暫時放下DJ的身份,以各種身份融入市場中,組建樂隊上綜藝、出席頒獎典禮、做廠牌、接代言、發唱片、做導演,一時間繁忙起來,讓外界意識到他未來的無限可能。
但這也會帶來另一種猜測,所以“Chace”是什么身份?他在做什么?
在他的潛意識中這并不是一個需要去思考的問題,每次孤注一擲的決定都是沒有預設的內心選擇。“一直以來我還是音樂人,無論是做DJ、電子音樂制作人還是導演,除了模式不同,最終輸出的還是音樂。如果更垂直一點說,我可以換一個定義,就是做創意,我在探索未知的創造性,音樂或許只是其中的一個模塊。”從Chace的回答中,人們仿佛在這個新世代音樂人身上看到了特別珍貴的東西——誠懇與篤定。

西方的音樂歷程還給了他另一種養分,就是對于“Entertainer ”和“Performer ”之間的標準邊界。Chace將此視為自己的一部分使命,“我希望能夠改變些什么,通過音樂、影像,讓大家意識到這兩者之間的差異,我們在表達、傳遞更深層的東西,而不是娛樂。”說到這,他將一只手放在了另一只手臂上,那里有他刻下的刺青,還有留在體內的音樂情感。
他接著說:“我會選擇回到國內,就是因為在中國的音樂市場我看到很多空白的部分,我想去嘗試那些東西。除了嘗試,另一個目的是,我這樣做了之后可能會啟發其他人做類似的事情,即便是會形成一種競爭,也是良性的,這樣整個市場就起來了。我見過西方的市場是什么樣的,所以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做到,至少要比現在更有趣一點。”
抱持著如此想法的Chace暗暗攢著勁,也隱隱意識到,有種力量驅使著他走自己的路。
隨著娛樂工業的進程,藝人的轉型或是身份的轉換在現今娛樂市場中悄然成風。
可對于Chace而言,從音樂人到導演的轉換,雖然會帶來誤解,但他卻鮮少遭到打擾,而他也付出了比一般意義上的努力更多也更沉重的東西。
“我的確不喜歡跟風,不會看到一個東西火起來了我就去做,這是我理解的跟風。但是我也不做‘非主流’,我不跟著大風潮去,絕不意味著我要和主流反著干,我不會叛逆到這個程度,況且我做導演的原因是一種很自然的決定。”回憶起最初與影像的結緣,Chace臉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2016年在荷蘭第一次拍MV開始,我就有強烈想要深入參與的感覺,當時導演一看監視器我就會跟過去,嘗試給一些自己的建議,然后這個情感越來越強,我發現了自己潛意識中想要主導的狀態。”
他并非刻意想要擠入“擁擠”,也不是非要和自己為難,只是不想在框架中生長,“我喜歡影像,熱愛電影這個行業,就想試下從自己的第一張專輯開始入手,用我在音樂中的敏感去做出不同的影像表達,我希望我自己是多元的,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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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步Chace賭對了,甚至可以說得到了“歐亨利式”的驚喜。
制作人的敏感、DJ的氛圍與視覺效果都讓他在導演作品中展現出了與眾不同的藝術美感,“其實就是吸收,我在另外兩個角色上有了Input和Output的積累,一定程度上是互通有無的,所以說做音樂跟做導演其實對我來說是同一件事情,只是兩個呈現手段。”
帶著篤定心態的Chace在導演角色中獲得了新的“滿足與掌控”——那是他在音樂中曾一度喪失的東西。
“可能是因為我在音樂上的慣性,經歷了2017、2018年的強輸出后就有一些變得模式化了。打開Click,Tempo調到125,東西就出來了,可那并不會讓我滿足。我自己也在規避聽歌這件事,放空一下子,看能不能自發地出來一些東西。”音樂上的安之若素與身份上的自然銜接是Chace一路走來的“人生信條”。
但每個行業都有慣例和制式,Chace的一些做法在不經意間造成了差異乃至沖突,這是他成長階段很早就開始面對的問題。在外界的施壓和影響下,他的堅持顯得尤為珍貴,“我不知道該怎樣去描述,沒有好或者壞,而是一種現象。大眾喜歡的會帶來商業上的成功,這沒問題,但是我并不想要那樣……”
藝術與商業間的隔閡似乎是每一位創作者在某個階段必須面對的抉擇。有人選擇迎接,有人選擇遠離,但Chace給我真實的感受是,接受它(商業),也不要離開它(藝術)——“你可以理解成曲線救國的無奈。”Chace說。
Chace不想進入那個覺得自己是異類的群體。但是當燈光亮起,有機會給到他時,他也絕不會放棄,“其實一直是有人堅持的,重點是有多少機會給到他們。我是幸運的,能走出來,然后在自己的圈子里擁有自己的生存法則。”
在這個圈子內,除了朋友、戀人之外,最大的精神支柱來源于父親。
“他是一個不打安全牌的人,喜歡有風險的事,喜歡那些需要跳躍才能夠得到的事,這點在潛移默化中一直影響著我和支持我走到現在。甚至,有時候我會感覺我背負著他的一部分想法在前進。”Chace回憶起自己的童年,父親帶著他走進排練室,從那一刻起,音樂便刻進了基因里。
如果說父親是啟蒙導師,那MichaelJackson便是他的“領路人”——MJ也是他最愛的藝術家,“他讓我對‘專輯’‘唱片’這個概念有了更深刻的認識,所有的歌曲不僅是編配上有標準,在整個動態和排序上都是有故事的,都是整體的呈現。”

正是如此,哪怕身處唱片工業凋零的時代,Chace仍然倔強地要做一張屬于自己的“實體”唱片,“作為從業者肯定會有無力感在,但我還是有自己的堅持,就是說專輯是一個很有故事感、很有空間感的這么一個東西,它就跟你寫一本書一樣,這是我需要做的東西。”
就像MJ歌里唱的——Just show your facein broad daylight.
Chace出生于1998年11月5日,天蝎座。
采訪的過程中我能感受到,他并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可這樣的人才真誠,不是嗎?
他直言對音樂圈內的一些齟齬感到失望,也討厭別人將他套上標簽,他說“: 一部分聽眾會習慣性地用標簽或是簡短的詞去概括一個本身不簡單的東西,一旦這樣的東西產生,那歌曲意義就不大了。”
即便Chace露出尖銳的刺,試圖告訴人們該如何面對歌曲,該如何試著提升包容度和眼界,仍舊收效甚微。每當這時,他總是像《46 Step》歌詞里寫的那樣告訴自己:“I triedtoo hard.”
尖銳的背后,是他身上散發的溫暖。隨著采訪的深入,我問:“愛情是你音樂的來源嗎?”
他愣了下,坦誠地說了3遍“會是、會是、會是的”。
“我是一個優先理性的人,但感情會打開我很多,讓我變得完整起來。之前就是一直在工作,沒有生活,有一種奔著奔著忘了在奔什么的狀態,尤其是一場演出結束后,我整個人是空的,你知道嗎?”
“是抽離感嗎?”我接著問。
“還不是抽離,沒有這個動作,而是我本身就不在那個狀態里面。現在有了感情之后,我的融入感會更強,盡管我不確定我融入的是什么,但我確定那是一種有色彩的溫度。”他曾經覺得聊這些似乎有些“瘆得慌”,但隨著自身部分漸漸打開,那個在核心部分閃著微光,像謎一樣的東西,有的時候那才是一個人最燦爛的地方。
2021年,12月17日,《Cinematic》準時上線。
他給前輩張亞東發了微信,得到了“少年老成”的回復。
MV中有一處畫面,Chace仰頭靠在駕駛位開著車,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繃直,進入前方暗處的黑色異度空間,幾秒鐘后,他回頭張望,藍色的天空逐漸消失……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我想一想,未來……前面5年我都在找自己,感覺找到了。接下來,我希望可以做折射面更大的自己,表達的內容一定是最重要的,至于做什么,順其自然吧……”采訪的最后,Chace說。
每次作出決定前,你會有預設嗎?
其實沒有預設,是一種潛意識的決定。選擇去做DJ,去當制作人也好,然后到后面的選擇放棄荷蘭那條路,回國暫停DJ,做樂隊,一直到現在樂隊暫停,再回歸自己。每一個選擇,我其實都沒有給自己留后路,沒有設想,但是又想說,我既然作這個決定,那這件事情現在對我來說,是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會狠下心來做好。

鼓,其實就是速度,動態跟律動。鋼琴更多的是顏色,就是色彩帶來的空間感。吉他其實像是人聲,它是在唱歌,我覺得它是這樣一個角色。所以我現在還在摸索,不同樂器之間的相互關系,就像我自己的身份角色一樣,在慢慢摸索。
情緒沒有門檻,動機沒有門檻,你想做都是好的。但是有很多現實的點,就是說我們現在沒有工業標準,品質參差不齊。因為荷蘭是電子音樂發展最頂峰的這么一個地方,所以那幾年我幾乎看到了整個產業的天花板,唱片公司應該怎么樣,它里面的Marketing是什么樣子的,它的公司是什么樣子,藝人有多少,藝人的態度怎么樣,藝人團隊是什么樣子。對我影響最大的就是眼界,我們需要更加開放地接受與學習,然后去提升整個市場的品質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