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子

卷 心 菜
不可扎根太深
以免傷及
負累過多的泥土
要留有余地
讓其他植物繼續恣意妄為
我們已經商量好了
所有葉子都隨光反轉,都拼盡全力
做最大可能的彎曲
保護那一粒內在的靈魂
假如有一天
不得不依靠奇跡恢復人的心智
呵,你們當知萬物同理
極少數才夠資格
做別人眼中反常而又神圣的事情
洋 蔥
你是否想過這種時刻
缺乏心靈撫慰
沒有善惡的觀念
廚房里的女人
在圍裙保護下挑戰生活藝術的真諦
剝開一層又一層自我遮蔽的
表皮之后,她停住了
剝得越多
眼睛越看不清,所得越少
作為蔬菜皇后也不過如此
她說她想體驗哭泣的高潮
或像書本上說的
敞開喉嚨,公主般唱著
“我的未來,要隨著爐火而燃燒”
萬 壽 匏
究竟是缺少支撐力的高枝
還是負累過重的樹干
成為夏天我們同情的對象
它們使得玲瓏的圣女果感到臉紅
青草的背后還有更小的蟲卵
不管怎樣,圓滿的事物
被時光雕刻出來。進入我的寓言世界
通靈之物給想象帶來無窮樂趣
美麗的姑娘喲,請到我的村莊
請摘走最飽滿的那一粒
木 薯
我曾經折斷過
為數不多的葉子
在沙化地
觀察牛奶般的汁液如何黏住螞蟻
然后呼嘯著跳躍到另一個田壟
握著粗稈,與自己的假想敵格斗沖鋒
他們無視我的自我陶醉
只是繼續刨著
用力呼吸,吭哧吭哧
或快或慢,在我前面翻土
什么也不用教會我
沒有壓制和對抗
沒有呵斥。我的父親和母親
曾憑借無言的愛
將缺乏敏銳度的根莖
填進我記憶的倉庫
那些東西有粗糙的表皮
而當時我卻擁有白紙的心靈
花 菜
大地包羅萬象,也能容忍一種叛逆
使花瓣優雅的弧形發生意外
見證自我膨脹
任由自我暴露
構成畫匠之手難以描摹的形態
為何非得如此?認定花朵
必須令人愉悅
必須綻放,必須凋謝
而不是去掙脫基柱和中心
去贏得白雪般的超驗之旅
我們完全可以適當地學習
這種長得低矮的綠植
即便看不見自己命運所屬的星相
依然能放棄爭辯,全力以赴
走出一條迥異他人且又孤絕的險徑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