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訪古田

王干

古田是中國革命的圣地，朝圣必往。我先后三次造訪古田，每次來到這里都能獲得不同的感受，也加深了對閩西這塊神奇土地的認識。

第一次到古田是2002年秋天，我當時從廈門出發，沿途都是崇山峻嶺，使我這個來自平原水鄉的人體會到山路的蜿蜒和漫長，也想象到當年紅軍的艱難。汽車前前后后行駛了六七個小時，到達古田時正是黃昏。

走出山谷，豁然開朗，黃昏的夕陽照在金黃的稻田里，閃著成熟的豐收的光芒，稻田邊的祠堂靜靜地面向天空和來客，我們一行也慢慢融入這秋收的時光和山村的和諧中。如果不是山腰處的八個紅字“古田會議永放光芒”提醒這是古田會議的舊址，你會將這里視作平常的村鎮院落。

古田會議的舊址原是一家祠堂，后來變成了一座小學，會議就是在教室里開的，那些課桌依然保持著當年的形態。毛澤東和陳毅的舊居也是簡陋而素凈，一張床，一盞油燈，都是最普通最必需的日常設施。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地上的火痕，講解員告訴我們，當年龍巖的冬天特別冷，紅軍一邊開會，一邊烤火，那些火的痕跡記錄了中國工農紅軍在那個寒冷冬天的思索和探索。1929年的冬天，中國革命也由于之前方向的失誤，進入了嚴寒，古田會議就是那個嚴寒時節的火光和春風。

我曾經造訪過不少的紅色遺存，上海一大舊址、遵義會議舊址、延安窯洞、西柏坡駐地，它們或在城中，或者是自己修建的建筑中，像古田會議這樣直接在稻田邊上開會的，恐怕是極為罕見的。這樣“接地氣”的會議，也是中國共產黨和人民緊密聯系的一種象征，因為土地是人民的命脈，而人民則是中國共產黨的命脈。

第二次到古田是2017年夏天，高速公路修畢，行程極為順暢，汽車穿越了一個隧道又一個隧道，從黑暗中不斷走向光明。當時我帶隊來上杭縣頒發《小說選刊》的年度獎，王蒙等作家榮獲此項獎項。頒獎完畢，我們前來瞻仰古田會議舊址。按照程序，我們參觀之后應該到毛主席園敬獻花籃。當時正值雨季，暴雨嘩嘩下個不停，冒暴雨行走極其不便，會議組織者商量，如果暴雨不停，我們就遙遙地向毛主席的漢白玉雕像鞠躬致敬。沒想到等我們參觀會議舊址完畢，暴雨突然停了，天空放出一道霞光，我們趕緊集隊，前往主席園祭拜、獻花籃、三鞠躬，圍著主席像環繞一周。這一切完成之后，暴雨嘩嘩驟下，好像專門為我們的祭拜留下空隙。回來的車上，望著外面下著的白花花的大雨，有作家說，古田這地方好神奇，是接天氣的。

近日又到古田，是參加福建省作協、龍巖市文聯、廈門文學院的“紅土地藍海洋”筆會。這個筆會連續舉辦了22屆，前后30年時間，將農耕文明、紅色文化和海洋文化有機地結合在一起。這么好的創意且持續了這么多年，可見龍巖和廈門兩地作家的韌性和堅持。這一屆筆會的開幕式放在古田會議紀念館，我代表作家講話時，說到“每次來古田，都有一種重新出發的感覺”。2021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再一次來到古田，更會讓人浮想聯翩。古田會議是中國革命史上的一次重要轉折，中國共產黨確定了“黨指揮槍”的原則，從此這條從南湖出發的航船就有了正確的導航系統。不管風吹浪打，不管霧色朦朧，總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而遵義會議則是為這條船找到最好的舵手，中國革命的航船因此乘風破浪，披荊斬棘，駛向勝利的彼岸。

接著我們便去離古田會議舊址不遠的賴坊村協成店，參觀毛澤東同志當年寫作《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住處。這是一座小洋樓，樓外是人聲鼎沸的街市，毛澤東在樓下的廂房里完成了至今看來還是政論巔峰之作也是美文經典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作為政治家的預言，超越了時空，成為偉大的哲學思想。

離開協成店的時候，望著街上依然熱鬧的人群和熱騰騰的煙火氣，仿佛氣場還在環繞。我恍然大悟，古田原來是一個人氣旺盛的所在，在這里聚集了人氣，聚集了能量，走出去就能將理想的火炬燃燒天下，照亮世界。

責任編輯 林 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