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
30多歲的張祥明是湖南省常德市桃源縣陬市鎮人,初中畢業后就離開老家到處打工,雖然沒賺到什么錢,倒也學了一門電焊手藝。三四年前,張祥明回到老家,在陬市鎮工業園區的一家科技公司找了一份電焊工的活,每月收入幾千元,公司效益好的幾個月,他的工資能過萬元。
照理說,有了這份工作,張祥明養活老婆孩子基本沒啥問題。誰知,兩年前他沉迷上了網絡游戲,大部分錢都花在了網吧和游戲里,常常一玩就是好幾個通宵,有時連班都不上。本來,張祥明的性格就比較沉悶,再加上熬夜,干活時精力無法集中,頻頻出錯,很多同事都不愿意和他搭檔。
張祥明是個極其敏感的人,看著同事們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多心的他認為是在議論并且笑話他,更加獨來獨往,格格不入了。孫峰是張祥明所在工作小組的組長,兩人年齡相仿,因為張祥明的工作隔三岔五出問題,焊接的質量也不達標,孫峰不得不讓他返工。次數多了,孫峰難免多嘮叨幾句:“焊接是特別精密的活兒,必須全神貫注,如果你敷衍了事,還不如不做。”他苦口婆心地勸張祥明踏踏實實工作,不要沒日沒夜地泡在網吧里,再這樣下去,可能連工作都保不住。

交通事故背后隱藏著一個怨念很深的復仇者(圖/視覺中國)
好心勸解的話,到了張祥明耳朵里卻變了味,他不僅不認為孫峰是為自己好,反而誤解對方是故意針對,心里憋著一股怨氣。有一次,老板對他們小組的工作質量提出要求,話語間旁敲側擊地表示,如果干不好就走人。張祥明很不高興,固執地認為是孫峰在老板面前告自己的黑狀,讓老板開除他。
由于張祥明沉迷網游,老婆王紅娟不得不把家里的經濟大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免得被他掏空了家底,自己和孩子喝西北風。如此一來,張祥明的日子更難過了,手頭沒錢,工作不如意,人際關系也不好,老婆還常常鬧脾氣,他把這些都歸結到孫峰頭上,若不是他處處刻意刁難,自己不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張祥明懷恨在心,孫峰卻渾然不知,還是一個勁想拉他一把,讓他好好上進。
張祥明悄悄萌發了可怕的報復念頭,發誓要給孫峰一點顏色瞧瞧,以解心頭之恨。他的第一套方案是直接用砍刀把對方砍傷,為此他特意買了一把砍刀,放在自己白色別克轎車的后備廂內,以備隨時進行復仇行動。
張祥明觀察了好幾天,始終找不到下手的時機,意識到這樣的行為太明目張膽了,自己不好脫身,便放棄了這個方案。
之后,張祥明泡在網吧里,看各種偵探片,還查閱了很多相關法律,認為交通事故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他加入好幾個關于這方面的微信群,咨詢交通肇事后的理賠問題及逃避坐牢的方法,還花了一筆不小的錢,買了車輛保險。
2020年4月,張祥明的工作再次出現差錯,孫峰批評了他,他又氣又惱,咬牙切齒,揚言此仇不報非君子!當時,張祥明的憤怒,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但都認為他說的是氣話,孫峰也沒在意。
殊不知,張祥明的計劃已經緊鑼密鼓地展開了。2020年6月15日一大早,他向廠里提出辭職。當天晚上,他開車摸索著朝孫峰家的方向駛去。張祥明只知道他家大致位置,向附近居民打聽后,才找到孫峰家。在周邊觀察了一圈,張祥明選擇把車停在一棵大樹下,樹枝能擋住車子,還剛好能看到孫峰家的窗戶,一舉兩得。這一夜,張祥明坐在車里,死死盯著孫峰家的一舉一動,餓了就啃幾口面包,直到次日凌晨才昏昏沉沉瞇了一會。
2020年6月16日清晨5點多,孫峰家的門開了,張祥明聽到動靜,立馬來了精神。孫峰每天早上五點半左右出門,6點前到工廠,這天他特意早起,是要去接堂兄孫曉莊一起上班。孫曉莊就住在孫峰家附近,兩人在同一家工廠干活。
孫峰絲毫沒察覺到背后有一雙盯了自己一夜的眼睛,他發動摩托車,前往孫曉莊家。按照事先計劃,張祥明本打算從后面撞上孫峰的車,誰知這天碰上孫曉莊搭車。他腦子里閃過一絲放棄的念頭,但一想到自己已經辭職,之后要報仇就更加找不到機會了,情急之下,他改變策略,決定采取對向撞擊的方式,這樣能正面撞上孫峰。
一路上,張祥明跟在摩托車后面,既不敢太近,也不能太遠,緊張得手心里直冒汗。孫峰接上孫曉莊后,直奔工廠。這是一條四車道的大馬路,當天清早,天氣晴好,車子并不多。在一家路邊小店門口,孫峰停車,買了早飯,張祥明也趕緊剎車,悄悄等著。就這樣,張祥明一路尾隨摩托車,眼看快到工廠大門了,他突然急踩油門,迅速超過孫峰的摩托車,調轉車頭后,朝孫峰迎面撞去……
平日里,孫峰和張祥明除了工作,并沒有私下往來,當時,他一下子沒認出這是張的車子。那一瞬間,孫峰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白色轎車迎面撞上,張祥明的車子緊接著一頭撞進路邊圍墻,墻被撞出一個大窟窿,車頭破損嚴重。受到強烈撞擊,孫峰和孫曉莊被彈出好遠,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身上多處受傷。與此同時,張祥明紅著眼睛,跌跌撞撞地從變了形的車上下來,拿出手機報警:“陬市鎮工業園區發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有兩個人受傷。”說完,他根本不理交警的詢問,匆匆掛斷電話。
其實,開車撞墻這出苦肉計是張祥明事先安排好的,主動報警也是他的計劃之一。
現場很快圍滿了人,交警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此時,張祥明已丟棄車子,悄悄溜走了。被火速送進醫院的這對兄弟傷得不輕,孫峰腿部骨折,孫曉莊更嚴重,左腿粉碎性骨折,頭部受傷嚴重,一直處于昏迷狀態。
案發當天下午一點多,張祥明在家人的陪同下投案自首。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口咬定是去上班的路上,邊開車邊打電話,錯把油門當剎車,一不小心才會撞上了摩托車,自己的車子也損失慘重。事后,他主動撥打了報警電話,棄車離開是因為害怕受到懲罰,后來家人找到了他,勸他來自首。
顯然,張祥明的話和事實不符。首先,他已經辭職,何來上班路上?其次,迎面相撞,如此目的性明確的操作,很難用開車操作失誤來解釋。此外,根據交警現場勘查痕跡發現,張祥明在事發時沒有采取剎車措施,這不符合事故發生后幾乎所有司機的正常反應。
然而,面對警察的訊問,張祥明并不打算實話實說,而一度把話題重點牽扯到保險上,焦急地談理賠問題,說自己已經給車輛買足了保險,粗略估算可以賠償醫療費和雙方車輛損失,剩下的事情交給保險公司就行了。
但事情并沒張祥明想象的那么簡單。4天后,這起案件被移交到當地派出所,他很快被依法刑拘。一個多月后,張祥明被執行逮捕。在大量證據面前,張祥明的狡辯蒼白無力,最終他還是低下了頭,向民警坦白自己蓄意報復、故意撞傷孫峰和孫曉莊的犯罪事實。2021年8月18日,張祥明因犯故意傷害罪,被桃源縣人民法院依法判處有期徒刑4年6個月。
為了報復他人,結果把自己送進了監獄,張祥明后悔至極,看著痛苦又無助的妻兒,他深深自責。
孫峰和孫曉莊為人本分踏實,是家里的頂梁柱,孰料這場飛來橫禍讓這兩個本就緊巴巴的家庭陷入危機。張祥明得不到保險賠付,家里又拿不出錢,沒辦法負擔孫峰和孫曉莊的醫藥費。所幸當地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幫助這兩個家庭渡過了難關。
其實,在生活和工作中,誰也無法避免矛盾糾葛,對此,必須選擇理性面對,而不能因為一時之氣沖動報復,否則害的不僅僅是個人,還會牽連到整個家庭,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文中人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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