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成芮
如果說春日里的黃河是俏皮的小姑娘,夏日里的黃河是嫵媚的少女,那么秋日里的黃河一定是沉穩的長者了。我分不清它的性別,只覺水聲潺潺入人心,流過之處便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大片裸露的黃河石,凸起又凹陷,渾身裹滿青苔,綠油油地裹住了石頭的堅毅與硬朗,展現著它的妖嬈與柔情。
濕漉漉的青苔踩在腳下和拿在手里的感覺大不相同,河水浸潤著的它們在漂浮、在游蕩、在恣意妄為。曝曬在太陽底下的它們,蔫巴著腦袋,變成了黃褐色。它們緊緊依附在石塊上,成了黃河石柔軟又靚麗的外衣。
在這個叫作山坪臺的小村子里,有著黃河在貴德段最逶迤的景色。尼那水電站如同巨人一般將流水攔腰截斷,一同截斷的還有那大量裹挾著的泥沙,因此流下來的黃河水愈加清澈明亮,良好的水質滋養著這方土壤,因此這里的蘋果和洋芋品相好,味道甘甜。
岸邊,有大片的楊樹林,金燦燦的秋葉鋪在大地上,踩上去軟軟的,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大地毯,葉落歸根后變成了樹木的純天然養料。只是稍有微風吹來,落葉便離開枝頭到處飛舞,一年的好光景便也就隨著這飄零的落葉而悄然流逝。秋葉的金黃與黃河的碧藍相互映襯,動靜結合中奏響著秋日里最華美的樂章。
玉米地里,秋風颯颯作響,幾個頭戴草帽的農人佝僂著腰,手里的鐮刀舔舐著甘甜的玉米稈兒,手起刀落,玉米稈兒“應聲倒地”,利落的動作下藏著的是日積月累不斷勞作的磨礪和經驗,他們低著頭沒有寒暄也沒有言語,只是順著自己腳下的那一行土地,挨個砍著玉米稈兒。田地邊的空地里,幾個婦人坐在一片金色之中,她們有說有笑,時而抬起頭盯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時而相互嬉笑打鬧,不管怎樣用手掰玉米的動作從未停止,整整齊齊的玉米堆在她們不慌不忙的勞作中“拔地而起”。
在農家小院里,本不寬敞的庭院也被玉米給占據,樸素的人們總是將玉米擺放得整整齊齊,那一片耀眼的色彩裝點了枯燥的院落,倒也成了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金色,讓這個世界變得豐盈而燦爛。
一片黃葉,一粒玉米,都宣告著秋天的到來。
而我,也在藍天下那燦燦秋葉的灼灼其華中感受到了貴德柔美的秋景與豐收。
夜晚,驚雷炸起,閃電刺眼,一場綿綿秋雨傾盆而下,只一會兒,便又戛然而止。次日,便是一番風、一番雨、一番涼。
聽不得秋雨入耳,只覺得凄涼慘淡,便會想起“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的李商隱;也會想起“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的李清照。秋雨淅瀝,悲涼延綿至今。
薄霧籠罩,大霧里看山水,便也有了煙雨江南的味道。前方的路不知盡頭在何處,兩旁的山依然挺立著,與我夏日見到它們的模樣略有不同,之前的青黛色變成了眼前的姜黃色。
行至麻吾峽,手機沒有了信號,難得的放空時刻,便聚精會神地欣賞這里的怪石嶙峋。千百年來的鬼斧神工造就了這自然天成的獨特美景,兩旁的山體百孔千瘡,氣勢恢宏,嶙峋的山石與溶洞,各有各的囂張,各有各的妖嬈。凸起的山體好似一只張大嘴的蛤蟆,試圖吞沒過往的車輛,每每車輛行駛至此,心中便會莫名地緊張而又興奮起來,與大自然較勁搏斗的勇氣油然而生。
這些山一直在此,山體上的溶洞奇形怪狀,千奇百怪,給雄壯的大山增添了無限生趣。與山間的風,與夜空的月,與溪流,與牛羊,形成了這幅人間生動的畫卷。
“那些奇巖怪石,相疊相倚,砌一場驚心動魄的雕塑展覽,給太陽和千里的風看?!?/p>
霧越來越濃重,潤濕了俊朗的山,突兀的線條也變得柔和了起來。山腳下的田野里,冬小麥已經探出了綠油油的小腦袋,幾只老黃牛臥在田埂上悠閑反芻,景致悠閑至極。
麥捆背靠著背,在地中央整整齊齊地排著長隊,仿佛一個個等待檢閱的士兵。小時候,每年的秋收季節里,我總是到叔叔家度過,我們排著隊抱著麥捆往拖拉機的車廂里裝,直到麥捆高高壘起,壘成搖搖晃晃的大麥垛,大人們才收手,孩子們吵鬧著要坐到手扶拖拉機拖箱里高高壘起的麥垛上,大人們擔心我們的安全,從來沒讓我們如愿。而今,田地依舊,曾經那些種田的人卻漸漸老去,那些爭著搶著要坐麥車上去的我們也已經長大成人。只是如今再看到這些麥垛,那些童年往事又如云煙般飄進我們的記憶里。
農家少閑月,假日和天氣都不能成為偷懶的借口。紅筍、蒜苗、玉米等農作物都是新街田地里的小精靈,也是新街人民心中最美的期望。陰雨連綿,寒氣逼人,田地里勞作的人們卻有說有笑。
小時候總是羨慕遠方,總想逃離這枯燥乏味的鄉村生活,而長大后,才明白這種平淡質樸的日子才是最真摯的人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