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類型理論下的法律文本詞句翻譯研究

熊遷

摘 ?要：文章旨在探討信息類法律文本適用的翻譯技巧以及文本類型理論對指導法律文本翻譯的可行之處，以期為在此方向探索的譯者提供些許借鑒。根據紐馬克文本類型分類，選材主要為信息類文本，結合選材的文本特征和語義翻譯、交際翻譯兩種原則，譯者在簡述所選文本特征的基礎上，分別分析了文本詞匯和句子層面可借鑒的翻譯技巧，如增詞、排除錯誤譯法及調整語序等，最終達到實現譯文以讀者為中心、貼近原文效果的目標。

關鍵詞：文本類型;詞句;翻譯技巧

中圖分類號：G641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2）02-0105-04

一、文本類型理論

紐馬克在賴斯的基礎上對文本類型理論進行了一定的補充調整，并在《翻譯教程》中提出文本類型主要分為三種：表達型文本、信息型文本、呼喚型文本[1-2]。

表達型文本以作者為中心，重點在于展現作者的思想和價值取向等，極富個人色彩。信息型文本側重于文本，主要目的是為了傳遞客觀事實和原文信息，重在“傳輸語言外部的情景、語言之外的現實”[3]。“文本結構集中在語意句法層面，文學技巧退居其次，內容的傳達為首要任務。”[4]呼喚型文本則希望與讀者產生共鳴，注重發揮語言的呼喚功能。根據不同文本分類，紐馬克相應提出了交際翻譯和語義翻譯原則。語義翻譯以作者、原文為導向，要求譯者在翻譯時忠于原文形式，重點在原文。交際翻譯以讀者、譯文為導向，希望譯文能產生跟原文一樣的效果，因此并不要求嚴格遵從原文格式、行文。相比起來，后者更加自由和靈活，這種自由也體現在對不當原文的更正權利上。因此，信息型和呼喚型文本一般遵循交際翻譯原則，以便打破原文禁錮，更好地溝通讀者。而對于個人特色濃厚的作品，為滿足文本需求，抒發作者個人情感，應按照語義翻譯原則進行適當處理。但由于文本功能并不具有單一性，文本的劃分也并不是固定的，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需要根據實際情況恰當使用翻譯方法和技巧，以期獲得更完美的譯文。

二、《雙邊投資協定：歷史、政策與解讀》的文本類型及特征

（一）原文本類型

《雙邊投資協定：歷史、政策與解讀》屬于法律類專業書籍，書中涉及雙邊投資協定的歷史、政策以及對原則性條款的解釋，總結和評論了適用雙邊投資協定條款的仲裁。內容屬于信息型文本，主要目的在于傳達原文，因此，翻譯要以讀者為導向，重在無障礙溝通。

（二）原文本特征

在詞匯層面，原文多出現法律專業術語、含有法律意義的普通詞匯以及一些需要跳出固定詞義的表述。法律專用術語如regulatory discretion（監管自由裁量權）、Denial of Justice（拒絕司法學說）。含有法律意義的普通詞匯如performance，一般表示日常表現、表演，公司業績等，在法律文本中意為“履行（合同、義務、責任等）、執行”。至于需要跳出固定詞義的詞匯，例如“comparator”一詞，根據語境可知comparator不屬于單純的“參照物”，而是歸屬于投資范圍，因此結合其本義，再進行詞義引申，最終得到“比較投資”的譯文，如此更符合上下文語境的描述，準確傳達作者思想。

在句法層面，由于英文法律文本的固有特色，選材中多以從句、并列短語、次序復雜多變為特色的長句結構為主，由于法律文本中必須要明示主語并將其放于句首，因此被動句的使用也是極其常見的。筆者主要采用長句切分、語序調整和補充翻譯等方法來實現譯文的準確和規范，使其符合法律文本的功能要求。

三、文本類型理論下的法律文本翻譯

根據紐馬克的文本類型理論，信息型文本的重點在于讀者和譯文，注重讀者接受度和信息完整程度，但不拘泥于文本形式。譯者可充分發揮目的語的優勢，在保證通暢易懂的前提下優化譯文。基于此前提，歸納紐馬克文本類型理論視角下信息型國際法文本可采取的翻譯技巧，可對后來者產生借鑒作用。

（一）詞匯處理

詞是可以獨立運用的最小語言單位，也是整個句子甚至語篇的基本構成成分。譯文的準確流暢離不開對詞義的準確把握和獨到見解。但是詞并不是單獨存在的，它會受到上下文和大語境的制約，因此在翻譯不同的詞時需要有針對性地采用適當的翻譯方法。

1. 排除錯譯法

針對專業術語和具有法律意義的常用詞，由于其意義并不單一，且具體含義會受到上下文的限制，因此譯者在翻譯過程中需要進行多方考慮，即便是能借用字典原義表達，也需考慮讀者接受度和目的語國家用語習慣等對譯文作進一步調整，以實現譯文忠于原文、服務于讀者。

例（1）The principle of nondiscrimination does not prohibit all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reatment of covered investment and the treatment of other investment.

譯文：不歧視原則并不會禁止管轄投資與其他投資待遇之間存在差異。

分析：“cover”作為法律詞匯的定義為“擔保、投保、涵蓋”，國內有少部分人使用過“涵蓋投資”解釋covered investment，但從國際法專業人士看來，這種表述專業性欠佳。又根據Law Insider網站對其釋義可知，它強調的是在一方領土之上的投資。根據文本類型理論，譯者可不受原文的形式限制進行翻譯，但含義準確是首要原則。因此，譯者將譯文最終敲定為“管轄投資”，相較初譯政治意味更濃。

例（2）The beneficiary is the person or asset entitled to national or MFN treatment.

譯文：受惠者即有權享受國民待遇或最惠國待遇的投資者或財產。

分析：“person”的法律含義有“人、法人、人身”等，此處不能將其簡單翻成“個人”，在法律上說到人時，通常包括自然人和法人，所以直接用“個人”放到句中既語義不明，表述的準確性也不夠。由于本篇材料來自國際投資法領域，最終選擇的譯文需要既符合語境又要在初譯的基礎上更加準確，那么根據詞義，“有權享受國民待遇和最惠國待遇”的“個人”具體化后可以是“投資者”，如此這般才能滿足文本理論對信息類文本的翻譯要求。

“Asset”一詞在詞典中的含義為“資產、財富”，但“資產”和“財富”兩種放在譯文中都不太妥當，前者簡而言之只歸企業所有，后者強調的是擁有錢財的量。考慮到asset的本義，譯者以為不如直接稱為“財產”，既符合法律條例的相關表述，又避免出現不當側重。

2. 詞義引申法

根據文本類型理論的要求，信息類文本翻譯的首要任務是準確有效傳遞原文信息，原文中有時會出現必須要依靠上下文提供的語境來進行具體分析的特定詞匯，針對這種情況，譯者可選擇引申詞義來輸出符合目的語國家習慣的詞匯和表達。

例（3）The national and MFN treatment provisions always comprise at least three components：a beneficiary，a comparator， and an obligation of equivalency.

譯文：國民待遇及最惠國待遇條款一般由至少三個部分組成：受惠者、比較投資以及平等義務。

分析：“comparator”日常含義為“比較物、參照物”，在原文中指的是“certain selected investments”，因此確定它在文本中的含義不屬于單純的參照物，而是歸屬于投資范圍的比較體。結合單詞原義以及語境，最終將其引申譯為“比較投資”。另外，由于它在文中出現的頻率較高，根據具體語境又可以在指代“生產商”時譯為“比較對象”，用作準則、標準時引申為“比較標準”。這樣一來，譯文不僅靈活，也能讓讀者更好地理解原文。

例（4）For example， if an investment was subjected to adverse treatment because it was a foreign investment， then it would seem clear that the investment did not receive national treatment. A discriminatory motive should be provable by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such as the inability of the host state to articulate a legitimate nondiscriminatory motive for its treatment of the investment.

譯文：例如，如果一項投資因為是外國投資而受到不公平待遇，那么該投資顯然沒有得到國民待遇。歧視性動機應通過間接證據加以證明，例如東道國無法證明其合法的不歧視性動機。

分析：根據柯林斯字典釋義，“articulate”的本義為“express something clearly， easily and well”，即指某人口齒清晰，表述能力強。譯者按照原義將后半句初譯為：“歧視性動機應通過間接證據加以證明，例如東道國無法闡明其合法的不歧視性動機。”翻譯成闡明一詞并非誤譯，但由于文章前文說明的是證明歧視性動機的方式，后面緊跟所舉的例子，那么前后文應當有所呼應。將articulate引申為prove“證明”一詞，更有利于前后文的語義順暢，提高連貫性。

3. 轉換詞性法

英漢兩種語言一靜一動，英語法律文件中多靜態詞，包括名詞、名詞性動詞，以使表述客觀。但是漢語常用動詞來使行文果斷。結合紐馬克文本類型理論，信息型文本要針對讀者，盡量使用對讀者來說熟悉的表達方式和表述。因此，以下例子采用了轉換詞性的方法來打破不同語言間的隔閡。

例（5）That is， the principle of nondiscrimination multiplies the effects of host-state policies favoring particular investments or investors by requiring the extension of those policies to all investments or investors entitled to nondiscrimination.

譯文：也就是說，不歧視原則要求將有利于特定投資或投資者的東道國政策范圍擴大到有權接受不歧視的所有投資或投資者，從而使這些政策的效果倍增。

分析：名詞“extension”由動詞“extend”派生而來，如果按照原名詞詞性翻譯，中心詞“擴大”的位置就會靠后，讀者理解原文的時間也會延長。考慮到漢語中多用動詞的特點，筆者通過轉換詞性使中心詞的位置更加一目了然，減少讀者閱讀障礙。

（二）句子處理

1. 長句切分

英語的一個突出特征便是多長句，一句中可以有多個修辭和補充成分，按照語法結構連接起來，從句之外還可以有各種插入語和介詞短語等共生。由于英語連詞、介詞和非謂語動詞的粘連功能強大，長句總能保持各成分間關系脈絡清晰。漢語則不同，漢語的連詞和介詞不具備強大的粘連功能，句子太長，其傳遞信息的效率就會降低[5]。因此在面對英語長句時應根據實際情況進行切分，善用漢語短句來照顧目的語讀者的感受。

例（6）The claimant argued that the MFN treatment provision of the NAFTA entitled it to rely on the fair and equitable treatment and full protection and security standards of BITs concluded by the United States with Albania and Estonia in which the fair and equitable treatment and full protection and security standards were not characterized as requirements of customary international law， but were guaranteed in terms that implied that they could require greater protection than is required by customary law.

譯文：索賠人辯稱，根據《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最惠國待遇條款，他們有權依賴美國與阿爾巴尼亞和愛沙尼亞締結的雙邊投資協定的公平公正待遇及充分保護和安全標準，其中公平公正待遇及充分保護和安全標準雖然沒有被定性為需要依照習慣國際法的要求，但他們得到的保證是可以要求比習慣法更廣的保護。

分析：本句為the claimant做主句的主語，賓語argued后接 that引導的賓語從句，中間加入了不定式和過去分詞做修飾成分。從句之后又跟了in which 和in terms that引導的定語從句以及but were...做in which一句的并列句。如果不對原文進行信息切分，首先中文不存在信息量如此龐大的單句，其次將眾多信息堆到一起也不利于理解，更何談傳遞原文。因此，譯者首先將主句的主語單獨提出，由于argue that引導的賓語從句本身主語信息量就大-the MFN treatment provision of the NAFTA，若是再加上各種修飾成分一起翻譯，整句的結構會十分不對稱，即為“《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最惠國待遇條款規定他們有權依賴美國與阿爾巴尼亞和愛沙尼亞締結的雙邊投資協定的公平公正待遇以及充分保護和安全標準”。鑒于此，譯者選擇將這部分再次切分，即將賓從的主語與其他成分分離開來。剩余的其他從句則依序而譯。如此，各個從句的信息不至于堆砌到一起模糊掉重要信息，句子的長短也符合了中文閱讀習慣。

2. 調整語序

中國人崇尚中庸思想，說話委婉含蓄，思維為螺旋形。西方國家的人大多開放，說話直接，呈現出直線思維模式。思維模式影響書面行文安排，漢語有個詞叫前因后果，最重要的反而放在最后面。英語先結果再詳述原因，重點一目了然。因此，在漢譯時不可盲目遵循原文順序，需要按照國人習慣進行語序上的調整，符合漢語行文習慣。

例（7）A nondiscriminatory investment regime also imposes fewer transaction costs on the host state because its investment regime is necessarily more uniform across different investments and investors.

譯文：由于不同投資和投資者面對不歧視性投資機制時必然會更加統一，這也造就了東道國交易成本的降低。

分析：原文的“fewer transaction costs”為結果，原因則在后半句，如果按照原句順序先說果后論因，語義上雖不影響，但由于漢語習慣先鋪墊條件（原因），最后才引出結果，如此會影響讀者閱讀的邏輯性。因此，按照交際翻譯原則，譯者調整了原文語序，以確保譯文能夠面向讀者，減輕了讀者的閱讀負擔。

3. 補充翻譯法

由于英漢兩種語言在表達上的差異，所以在翻譯時追求逐字譯是不可行的，這種方式可能會導致譯文較之原文過于臃腫或者喪失一部分表意，不復信達雅。因此，出于確保語法準確、行文可讀的目的，可適當在譯文中進行補充翻譯，可以補充動、名詞，也可以增加范疇詞。

例（8）The principle of nondiscrimination does not prohibit all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treatment of covered investment and the treatment of other investment.

譯文：不歧視原則并不會禁止涵蓋投資與其他投資待遇之間存在差異。

分析：由于“禁止”一詞后常跟做某事，本句譯文若是缺少“存在”這個動詞，譯文則變為“不歧視原則并不會禁止涵蓋投資與其他投資待遇之間的差異”，放在中文語境中不符合國人閱讀習慣及語法規則。因此為了保證譯文的含義準確，語法正確，譯者采取了補充缺失成分的譯法。

四、結語

《雙邊投資協定：歷史、政策與解讀》一書為信息類文本，本研究在具體的翻譯研究過程明確了該類文本的文本特點，故選擇紐馬克的文本類型作為指導理論進行深入研究。但由于法律文本類型眾多且功能并不單一，因此譯者更多時候需要采取復合翻譯方法。除了利用多樣化的翻譯技巧做輔助外，還應結合語境以及目的語國家的閱讀習慣等來恰如其分地表達原作，為作者發聲。

參考文獻：

[1] Newmark，P.. 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2] 馬會娟，苗菊. 當代西方翻譯理論選讀[M]. 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16.

[3] Newmark，Peter. Approaches to Translation[M]. 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4] 劉軍平. 西方翻譯理論通史[M]. 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

[5] 蔡力堅. 公文翻譯 譯·注·評[M]. 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6.

（薦稿人：何芳，西安工程大學法律專業教授）

（責任編輯：鄒宇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