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補助

楊娜

王小雪是一名剛畢業的大學生，通過招聘考試考到一個偏遠的山村當了一名寄宿小學的老師，擔任一年級（1）班的班主任。學校條件遠比想象中的要艱苦，但她心中有數，她來這里只是一個過渡，她男朋友趙云飛的叔叔是市教育局局長，過了試用期就能把她調回市里。

一天，校長通知，讓各班的班主任都了解一下本班有沒有經濟特別困難的品學兼優的學生，市里有位企業家打算每學期資助10名貧困學生每人1000塊錢，直到大學畢業。

王小雪初來乍到，對孩子們的家庭情況都不了解，就打算去做一次家訪。

但崎嶇的山路讓王小雪為難了，同事李光宇主動請纓：“王老師，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從小就在這個村子里長大，知道山路怎么走?！苯涍^一周的奔波，王小雪了解到班里有兩名同學家里特別困難。這兩個孩子一個叫柳宏澤，爸爸媽媽離婚后都不知去向，把孩子扔給了年邁的爺爺撫養;一個叫李想，她的爸爸因車禍失去了一條腿，家里就靠媽媽收廢品來維持生活。王小雪把這兩個孩子的情況都上報給了學校。

第二天校長就找到王小雪，說：“王老師，由于名額有限，你們班只能報一個孩子，你看看誰的情況更特殊些？”

“這兩個孩子學習成績都特別好，家庭經濟都十分困難，都需要幫助?！蓖跣⊙O力爭取。

“不行，只能報一個！”校長有些不高興了。

“真的都挺需要的。”王小雪嘟囔著。

“我還有困難呢，我還需要呢，讓你報一個你就報一個?！毙ｉL扔下一句硬邦邦的話走遠了。

王小雪左右為難，最后只好在貧困名單上劃掉了李想的名字。

李光宇看著垂頭喪氣的王小雪，跟她打趣：“王老師，你既然這么有愛心，可以自己資助一個呀！”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王小雪立刻拉起李光宇，說：“走，跟我到李想家去，不需要什么愛心人士，我自己也能拿出這1000塊錢?！崩罟庥钰s緊勸她：“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你剛參加工作，還沒有發工資，總不能跟家里人要錢去資助吧。再說，在這個村里，需要資助的孩子多著呢，你能都拿錢資助？”這話一下子就說到王小雪心里去了，是呀，自己還跟家里要錢花呢。她翻翻錢包，也只有600塊錢了。

晚上，王小雪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眼前總浮現出李想媽媽那渴望的眼神。她撥通了男朋友趙云飛的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了陣陣歌聲。

“云飛，你又去KTV了？”

“我在陪客戶……你放心，過了試用期，我叔叔就能把你調回市里，然后……”趙云飛醉醺醺地說。

王小雪沒等趙云飛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一天，王小雪正在上課，看見李想的爸爸在教室外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示意王小雪出來。王小雪安排好孩子們，急忙跑到教室外扶住李想的爸爸，說：“您怎么來了？有什么事嗎？”

“王老師，我給你帶來一筐雞蛋，這都是自己家養的雞下的，好吃?！崩畎职殖粤Φ厝ヌ岬厣系碾u蛋筐。

王小雪連忙擺手：“您這是干什么?。　?/p>

李爸爸用乞求的眼神望著王小雪，說：“我就想問問那個貧困補助的事，有沒有我們家李想的？”

王小雪想直接告訴李爸爸，名額有限，只有等下次機會了，可是她又不忍心讓李爸爸失望，竟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放心吧，沒問題，等捐助的錢一到，我就親自給您送去。”李爸爸激動得語無倫次：“謝謝王老師，雞蛋給你的。”然后就一瘸一拐地走出校門。

王小雪看著這一筐雞蛋不知道怎么處理，只好去找李光宇。李光宇直埋怨她：“我看你怎么辦，為什么要拿家長的東西？最主要的是，資助的錢從哪里出？一直要資助到大學畢業，難道你都一個人承擔？”王小雪低著頭使勁地咬著嘴唇：“既然答應了，我就一定能弄到錢。”

周末，王小雪坐上了回市里的班車，直奔男朋友的宿舍，顧不上親熱，王小雪就把自己的難題跟男朋友說了。趙云飛驚訝地問：“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你去問一下你叔叔，能不能照顧一下我們學校的學生？”王小雪試探地問。

“小雪，你太幼稚了！為了這么一點兒小事，我怎么可能去求叔叔？再說，你還打算要留在那山溝一輩子？我叔叔這條人脈只能用來給你辦工作調動?！壁w云飛拉著王小雪的手，“你難道忘了我們最初的約定嗎？你調回來后，我們就結婚，如果是你缺錢了，我可以給你，但這1000塊錢，我肯定不能給?！蓖跣⊙┩w云飛，感覺有些陌生，失望地回到了村里。

剛進校門，王小雪就看見李光宇在宿舍門前翻曬著什么。王小雪好奇地問：“李老師，你這曬的是什么？”

李光宇顧不上抬頭，說：“我上山挖了一些草藥，曬干后就可以賣到城里。錢是不多，但這樣咱們倆還是可以一起資助李想的。你快來幫忙，要下雨了。”

王小雪感動得流下眼淚。

李光宇又無奈地說：“我是代課老師，掙得少，你又沒工資。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們倆資助李想800元就行，等以后有錢了，再給1000元?！?/p>

王小雪想想現實情況，也只好點頭同意了。

把捐助的錢給孩子們的第二天，王小雪就親自把800元錢送到了李想爸爸手里。而她對這個代課的李老師也多了一份好感。

這天，校長黑著臉叫走正在上課的王小雪。

在校長辦公室里，李想的爸爸指著王小雪說：“校長，就是她，吃了我的雞蛋不辦人事。”

校長鐵青著臉問：“到底怎么回事？收家長的雞蛋了？”

王小雪紅著臉點點頭：“嗯?！庇痔痤^：“但是我沒吃，我都給孩子們煮著吃了?！?/p>

李爸爸氣憤地指著校長和王小雪說：“還扣了我們200塊錢，我要去教育局告你們?！?/p>

校長氣得直拍桌子，“王老師，什么錢？怎么回事？”

王小雪漲紅了臉，一言不發。

李爸爸干脆把拐杖一扔，坐在地上又哭又鬧。

辦公室門口圍了許多老師，大家議論紛紛。窗戶邊上也圍著許多孩子。

王老師班上的孩子看到自己的老師被校長罵，都跑去找李老師。

李光宇急忙跑到校長室，看到這一幕，沖著校長大喊：“你這個校長怎么當的，不問清怎么回事，就亂發脾氣?！?/p>

“小雪，你自己跟他們說，是怎么回事?！崩罟庥钌鷼獾刈鹜跣⊙?。

王小雪低著頭，依然一言不發。

李光宇像竹筒倒豆子一樣，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李爸爸慚愧地拉著王小雪的手說：“王老師，我糊涂呀，聽說柳宏澤領了1000塊錢，我家娃才得了800塊……我給你跪下了，我把錢給你退回來……”

校長連忙扶起李爸爸說：“是我這個校長不稱職，讓王老師受委屈了，以后我幫李想完成學業?！?/p>

門口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李光宇又埋怨起了王小雪：“你自己為什么不把事情解釋清楚？”

“別的老師都不資助，就我一個人，我怕大家認為我是出風頭。”王小雪淡淡地說。

王老師資助貧困學生的事很快就傳到趙云飛的耳朵里，趙云飛在電話里直夸王小雪：“雪，這事你辦得好，這為你調到市里開了個好頭。”

“我不打算回市里了。”王小雪說。

“為什么？你的試用期就要結束了，回來我們就能結婚了?！壁w云飛有些著急。

“我已經愛上別人了?！蓖跣⊙┒疾恢雷约簽槭裁凑f出了這句話。

“他比我有錢？有權？”趙云飛咆哮道。

“他沒錢，沒權，但他有愛心。”說完，王小雪堅決地掛了電話。

在以后的日子里，村里人常?？吹綄W校操場上有兩位年輕的老師帶著孩子們朗讀、游戲……

選自《傳奇·傳記文學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