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豐縣第一高級中學 徐圖之

我覺得有必要向大家介紹一下我的好朋友——應式,雖然這對應式本人已沒有什么意義,但或多或少,只要能讓我的這位好朋友,與其他蕓蕓眾生的存在一樣,合乎情理,就足以令我欣喜。
應式,高高瘦瘦、白白凈凈的,戴一副黑框眼鏡,有些靦腆,正是那種文質彬彬、溫潤如玉的形象。而我,恰恰相反,大大咧咧,胖嘟嘟的臉,一層一層的肚腩。可這份責任不只與我有關,也與我媽的教育理念有莫大關聯——堅信孩子理應快樂成長,理應滿足口腹之欲,理應減少對孩子天性的干預。
與我不同,應式其人,恰恰是那些望子成龍的家長們,日日掛在嘴邊的,所謂別人家的孩子。他勤奮刻苦,每天不僅踏踏實實地完成學校的功課,更是“不待揚鞭自奮蹄”地遨游在題海里,以做題為肩上責任。
那日逢著冬至,爸爸從國外給我帶來了匈牙利羊毛豬肉。爸爸坐在沙發上,對這種豬肉贊不絕口,稱“東門彘肉更奇絕,肥美不減胡羊酥”。傍晚時分,媽媽為我包了餃子,還讓我給應式一家捎過去嘗嘗鮮。我心里有些許不情愿。平心而論,應式待人接物讓人如沐春風,可我卻總能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這讓我與應式,雖然有著同學和鄰居的雙重關系,可也僅僅是點頭之交。
來到應式家門前,我敲敲門,心里卻是犯嘀咕:怎么只有一個房間亮著燈?開門的是應式,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到來。我把餐盒遞給應式,略得意道:“嘗嘗!匈牙利羊毛豬肉餡。我爸都說,東門,那,那什么肉更奇絕,比胡羊酥還肥美呢!”
“許是彘肉,就是豬肉。”應式接過餐盒,面帶笑意。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我走了,你和叔叔阿姨都嘗嘗。”
“徐圖,你等一下。”應式讓我進了屋里。我只在剛與應式成為鄰居時來過他家,他這次竟然主動邀請。
家里冷清,只有應式的屋子里亮著燈。“叔叔阿姨都不在嗎?”我有些疑惑,隨應式進了屋。應式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道:“他們在外地。”
在明亮的燈光下,應式的臉上迅速蒙上了一層寒霜。
“其實,我是不用吃飯的。”應式凝視著我的眼睛,說出的話卻讓我以為我聽錯了。
“啊?”
“小時候,有一次作業沒有寫完,媽媽生氣,不讓我吃飯。那次以后,我發現我在做題的時候,就好像在吃東西,還不會餓。”應式緩緩道來。我不知該如何搭話,便只是沉默地看著應式,看著這個比平日要親近的應式。
“徐叔叔稱贊這豬肉的肥美,其實就如同我做那道英語閱讀理解一樣,我也能感知到那份‘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時他自美’的鮮肥滋味。”應式指了指書桌上。我這時才注意到書桌上的習題資料的擺放,如我家餐桌上的飯菜。
“那一套化學卷子,是‘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一般無二的清茶野菜。”應式一個一個向我點評著那一本本習題冊,他今天似乎十分健談。“那道語文古詩文鑒賞,有些難,是道硬菜,我剛剛就在吃它,就好像一份醬骨頭一樣,醬香骨香肉香,濃郁醇厚,可偏偏骨頭硬,不好啃。”應式無奈地笑了笑。“當然,我最喜歡的卻是那份生物試卷,難易適中,比例恰當,吃起來就好像一道清甜的山藥甜點,軟糯噴香。”
……
回到家的我心不在焉,那份爸爸吹捧的餃子,我食而無味,僅草草夾了幾個充饑,便進了自己的屋子,惹得媽媽一陣擔心。
從那以后,我就經常去應式家,我不愿再帶美食佳肴,僅僅帶上一本習題,和應式一起做題。請教應式怎么解題,聽應式向我講述每一道題的風味如何,給予每一道題一個客觀的評價。媽媽雖然不解,為什么貪玩的我變得沉迷學習,可仍是不停夸我懂事了,明白了學習的重要性。
只是,那年高考,應式鬧肚子,傷了胃,落榜了。
后來,應式一家搬走了,我們之間便再無交集。而應式的名字與“應試”有什么關系,我也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