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陽行
——致勞動者

余 剛

精工巧物，何人所為？

無不是匠人和勞動者。

——題記

于是我有意經(jīng)過越國、吳國、東甌國、吳越國

為那些深陷的碑石和殘存的夕陽拂去塵泥

現(xiàn)在，我來到古長沙國的一站：益陽

走進(jìn)它的博物館，一本浩瀚的詮釋書：

駐扎益水之陽，坐落雪峰山和洞庭湖的邊緣

地名歷幾千年不變，可追溯到戰(zhàn)國以前

陳列的陶器，恍如昨日裊裊炊煙的重現(xiàn)

古老的木槳，漁獵時代大顯身手的利器

還有春秋云紋銅簠、戰(zhàn)國雙鳳谷紋玉璧

新石器瑪瑙璜、東漢方格紋青瓷四系罐

西晉青瓷獅形水滴、唐綠釉印花瓷碟

一切舊之又舊，令人想起宋玉《九辯》

“悲哉……蕭瑟芳草木搖落而變衰”

或如《詩經(jīng)》 所言，“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精工巧構(gòu)，何人所為？

無不是匠人和勞動者。

我自長沙而來，自然記得馬王堆遺址

我聞汨羅之名，自然記起屈原的行狀

那件精美的金縷玉衣，說不盡它的幽默和正規(guī)

那些龍舟和端午的儀式，儼然成楚之魂靈。

這是塊令人耳目一新的沃土

英雄時代，關(guān)云長在此獨會東吳十萬官兵

精英時代，胡林翼和他的那一代人

以及草莽人士、草莽英雄，草創(chuàng)近代

匡扶或撼動一個帝國，那是何等艱辛和快意！

另有安化黑茶，攜四百年經(jīng)歷，出入八百里洞庭

經(jīng)山西，跨西北，登堂入室富紳或?qū)こＨ思?/p>

一如普羅大眾時代，周立波寫下《山鄉(xiāng)巨變》

無論是否巨變，怎么變，都是過眼云煙

所謂遍地英雄下夕煙，蓋普通農(nóng)人的寫照。

精工巧構(gòu)，何人所為？

無不是匠人和勞動者。

在資江江畔，夜晚的亮化工程

勾勒了兩岸的座座高樓和數(shù)座大橋的剪影

色彩斑斕，猶如孔雀開屏，散發(fā)后現(xiàn)代的氣息

我注意到江岸的空地，人群在引吭高歌或舞蹈

舊時城墻新筑，頗有意味，江風(fēng)驅(qū)逐了暑氣。

曾經(jīng)的碼頭，正在修復(fù)，那一進(jìn)進(jìn)的大宅院

訴說著歷史的變遷，通過防火墻、內(nèi)飾

專家彭國興不無自豪地向我們介紹贛派建筑

它與徽派建筑相近，但可作足夠的區(qū)分

據(jù)說在湖廣填四川之前，是江西填湖南

保存完好的海員俱樂部，是曾經(jīng)的船員之家

我能想象那時的熱鬧和燈火璀璨

是的，這名稱是那么時髦，足以說明

可通過湖、河、江，隱秘地通向海洋

于是重新審視新式的廠房、工業(yè)園區(qū)

以及興建中的醫(yī)院，大半個新益陽

接觸眾多民工，有來自洞庭蠡山島

從漁民一躍而成的打工人：他們上岸了

穿著工裝，上了高樓，全無顧忌

我再次回頭看看益陽博物館和新奇的

猶如豎琴般的橋梁，我愿一把將它們抓住

我愿在他們的心里走動，獲取可與花鼓戲媲美的聲音。

那是鄉(xiāng)音，是資江的水聲，更是三湘大地的湘聲

我聆聽，我觀看，我在益陽再三聆聽。

精工巧構(gòu)，何人所為？

無不是匠人和勞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