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網開源情報的偵查應用困境及因應策略

張 揚

(天津市濱海新區公安局,天津300450)

全面深化公安改革要進一步突出公安實戰實效,積極推進公安大數據深度融合應用。在公安工作中,先進的情報體系是實現偵查方式智能化和偵查能力現代化的主引擎和動力源,秘密信息資源和社會公開信息資源則是公安情報工作的“車之雙輪”“鳥之兩翼”。當前,隨著網絡和信息技術的快速迭代,基于互聯網產生的各類開源信息已經成為公開信息情報至關重要的組成部分。在偵查實務中,互聯網開源情報應用卻存在著諸多與形勢發展和實戰要求不相適應的問題。本文從互聯網開源情報的公安偵查實戰價值出發,探討如何突破目前互聯網開源情報應用工作的困境,進一步提升互聯網開源情報的偵查使用效率。

一、加強互聯網開源情報實戰價值研究是偵查工作的重要內容

互聯網開源情報是指以公開手段,經公開途徑獲取互聯網公開信息資源,并經篩選、分析而形成的情報產品,既包括互聯網開源資料和信息,也包括對數據資源的獲取能力、研判思維和處理技術?；ヂ摼W開源情報與偵查工作的深度融合,是順應互聯網發展趨勢、符合現代偵查規律的必然方向,具備重要的實戰應用和研究價值。

(一)互聯網開源情報為偵查工作構建豐富的信息池

隨著互聯網受眾面不斷擴大和日常用網概率、時長的逐年攀升,犯罪嫌疑人也難逃互聯網“馴化”。法國著名法庭科學家、刑事偵查學家艾德蒙·洛卡德基于“完善獲取物證的方法”中提出的“凡有接觸,必留痕跡”觀點,為信息化偵查的“物質交換”奠定了理論基礎。[1]互聯網空間,充斥著大量數字化“微量物證”,是名副其實的信息倉庫和情報超市。為此,偵查工作迎來了互聯網情報的“爆炸”時代,互聯網上隨處可見、看似平常的任何一段文字、一張圖片、一個視頻、一條動態都可以成為情報信息偵查工作素材,并經篩選、分析、加工形成支持行動的高價值情報產品?？梢哉f,互聯網開源情報堪比“露天煤礦”,為偵查工作提供了嶄新、充足的情報源泉,是警務情報界必須關注的重要戰略資源。

(二)互聯網開源情報是專業偵查手段的有效備用源

自“金盾工程”開始,信息化偵查工作穩步進入快車道,信息技術不斷更新,數據整合日益完善。以公安內網為依托,涵蓋技術偵察、圖像和網絡偵查、情報偵查的各類信息化應用平臺不斷涌現,在實戰中展現出強大效能,成為偵查破案的主要利器。但在偵查實務中,基于公安內網的專業偵查手段卻存在著難以回避的局限。一是權限約束。受隱私保護、保密規定限制,各類公安內網信息查詢平臺都設置嚴格的查詢審批許可制度,在避免資源濫用、確保信息安全的同時,其即時權限的局限性和審批查詢的時效滯后性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偵查效率。二是門檻限制。以技術偵查為例,《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了可以采取技術偵查措施的5類嚴重危害社會的犯罪案件;第二百六十四條規定了技術偵查措施的適用對象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以及與犯罪活動直接關聯的人員;第二百六十五條規定需要采取技術偵查措施的,須報設區的市一級以上公安機關負責人批準?？梢?技術偵查措施是在特定的嚴重犯罪案件中針對特定的偵控對象,經特定的嚴格審批程序方可應用,門檻高、準入難。三是空間局限。在公安機關內部,公安信息查詢平臺是主要的情報獲取途徑,但當偵查人員因外出辦案等客觀原因脫離公安內網的使用環境時,公安情報系統便失去了用武之地。而互聯網開源情報具有時效性強、內容量大和易獲取的特點,每個人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借此尋找偵查線索,獲取偵查情報,搜集犯罪證據,選擇破案時機,計劃追捕行動。特別需要指出的是,在當前信息化偵查發展階段,當專業偵查手段遭遇調查瓶頸、陷入偵查僵局時,互聯網開源情報是另辟蹊徑、尋求突破的重要選擇。

(三)開源情報思維為拓寬偵查思路提供重要增長項

大數據時代最大的轉變就是放棄對因果關系的渴求,而代之以關注相關關系。[2]映射到案偵工作中,則是在偵查階段只需要知道“是誰作案”,而不需要分析“為什么作案”。這是大數據時代偵查思維的顛覆性變革,引發了偵查程序的全流程再造。公安內網的各類信息化應用平臺就是在這樣的思維背景下應運而生的。與此同時,在以效率為第一要務的偵查工作中,為減少線索核查中間環節、節省分析研判時間精力,公安內網搜集的數據信息主要圍繞高價值核心資源,在此基礎上形成了指向性強的高效工作模式,但也會因過于依賴保密情報的“秘密文化”慣性而產生思維惰性和“煙囪式”思維定式。開源情報的公開性決定了其在提取思維方式上與保密情報不同。開放單一、孤島化的開源信息并不存在實際應用價值,因此,在龐大、冗雜、散落的開源資料中全面搜集目標信息,篩選抽取有益情報,深度運用多維思維,結構化、多維度挖掘數據特征,大膽假設猜想,謹慎推理論證,是開源情報實戰應用的基本步驟。高度重視包括結構化深度分析等在內的多維思維應用,則是開源情報技術手段的鮮明特征。這對于一向追求“短平快”的秘密情報思維來說,無疑是對拓展思路極具實用價值的增長點。

二、偵查實務中互聯網開源情報應用困局亟需破解

近幾年,全國公安機關大力實施公安大數據智能化建設,“公安大腦”全量匯聚了“神經元”核心感知數據,云計算和人工智能等新技術也得到了深度應用并不斷走向成熟。但不可否認的是,根據我國偵查工作實際情況,與公安內網情報應用程度相比,目前基層情報人員對互聯網開源情報的應用還處于初級階段,大量的開源資源未得到有效開發,亟待在實戰中擺脫困境。

(一)偵查情報搜集視野尚未廣泛觸及互聯網開源情報領域

被美國情報界稱之為“情報分析之父”的謝爾曼·肯特指出,情報界每天使用的情報中,大約有80%來自公開的資源。[3]他在《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一書中講到,雖然有些情報通過秘密途徑獲得,但大量的情報卻來自平淡無奇、光明正大的觀察和研究。[4]這既強調了開源信息的重要性,也說明了開源情報對信息量的需求。不管是戰略情報領域,還是警務偵查范疇,開源情報的特點都決定了其應用前提是具備強大的定向信息收集能力。但實際情況是,互聯網開源情報的偵查應用落入目標信息搜集視野狹窄的困境。一是偵查情報搜集體系不完善。當前,開源資源搜集應用主要通過搜狗號碼通、Cellmap、經緯度查詢、天眼查、裁判文書網等進行簡易查詢,對各種搜索類引擎、小程序、公眾號、微博、博客等少有涉及,應用種類的孤島化、單一化影響了開源情報在偵查中發揮最大效益。二是開源情報搜集觸角不深入?；鶎友信腥藛T即使搭建了覆蓋全部互聯網應用種類的搜集框架體系,但因知識領域狹隘、研究程度不夠等原因,其視野仍未完全觸及通訊、軌跡、社交、金融等全部高價值信息源,這已成為開源情報應用的常見短板。三是警務專屬“開源”情報不普及。在大數據和智慧公安建設快速推進的背景下,一些致力于互聯網大數據采集挖掘和手機APP開發等研究的市場主體持續推出更新的應用于互聯網的警務專屬偵查軟件,諸如信安數據工程研究院的“云警助手”、北京金視和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機動車DNA”,以及大連生態科技創新城技術團隊的“向陽花”等,已得到偵查實戰驗證,但目前在基層偵查人員中的使用普及情況仍然堪憂。

(二)開源情報研判尚未跨越表層挖掘階段

開源情報流程分為收集整理資源、分析研判信息、形成情報產品三個步驟。其中,分門別類搜集、梳理資源是前提和基礎,但未經人腦智力加工,只是簡單堆砌事實,不能稱之為情報;只有對所獲取的信息資源根據某類主題以某些原則運用某種思維進行集中化、標準化、結構化分析,才能形成高價值情報產品,為決策者確定工作方向提供服務。因此,分析研判是情報工作的關鍵環節,是情報工作者的必備技能,也是體現其思維能力和研判水平的核心指標。然而,由于基層偵查人員慣于運用公安內網秘密情報,對互聯網開源情報的挖掘長期停滯于表層階段。一是挖掘分析手段停滯于“手動操作”。在互聯網和信息技術快速發展的新時代,開源情報的挖掘分析手段也邁向軟件化和智能化。但是,目前大部分基層偵查人員仍停留在手工階段,對“爬蟲”、文本移除提取、語義分析等工具鮮有應用。二是分析研判思維停留于“浮光掠影”。表現在對開源情報淺嘗輒止,只能發現顯性的表層信息,沒有形成運用結構化分析等情報思維進行深層價值挖潛的意識和能力。另外，結合實戰偵查形成有效技戰法的水平也處于低位狀態。例如,在圖像情報分析中,只關注人臉特征,而忽略穿著、環境、日照、氣候等結構化元素以及與相關案事件的關系。再如,對谷歌地圖、IMEidb等軟件的功能應用,尚未因“事”制宜在特定范圍的案件偵查中打造出成熟的融合落地模式。三是軟件實戰應用局限于“單槍匹馬”。綜合不同類型軟件進行科學應用,實現功能結合和優勢互補,常常在偵查實戰中取得幾何級數的增長效應。例如,融合應用基站WIFI監測、WIFI萬能鑰匙、NetX等軟件功能,可以實現精確定位,但在實務中偵查人員對軟件功能的碎片化應用卻屢見不鮮,對整合應用技戰法的研究異常欠缺。

(三)情報偵查途徑尚未突破“孤軍深入”瓶頸

進入21世紀后,情報融合的概念隨美國情報機構改革而提出。美國2013版《聯合情報》(JP2-0)條令繼承了2007版中的描述,將情報融合定義為“搜集和研究各種可用來源和各類情報信息,從而對被探測活動得出盡可能完整的評估”。[5]多源情報融合技術的問世,旨在解決單一情報的資源片面、情報欺騙和分析盲區等問題,利用全源情報全面綜合、互補印證優勢,對目標對象、活動軌跡、背景關系進行最準確、最完整的描述。這已成為當前情報界的共識,警務情報實戰應用同樣如此。從實踐中看出,警務開源情報具有數量龐大但質量不一,獲取便利卻信息分散,信息價值隱藏深且指向性不強等特點,因此,僅憑單一來源很難被核實、評估和挖潛,需要配合其他情報手段多角度、立體化融合應用，方可體現其實戰價值。但偵查實操中卻存在兩種“偏科式”情報思維。一種是過于“迷信”開源情報的實戰效用,在脫離秘密情報引導、指向的前提下,盲目收集大量冗雜、散落的開源信息,研判方向缺乏整體規劃,思維分析混亂,在低價值情報中徘徊不前、鉆牛角尖,甚至偏離偵查方向,始終難以觸及偵查本源和情報核心,費時費力、事倍功半。另一種則是堅持開源情報“無用論”,即只關注基于公安內網的秘密情報應用,對開源情報的信息池、備用源、增長項視而不見,不愿用、不會用,找不到公安內網信息資源與互聯網開源情報的有效結合點,在遇到偵查瓶頸時,不能融合多元化情報打開思路，取得突破。

三、開源情報應用困境的形成緣于多重因素

開源情報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其在警務實戰應用中的困境也顯而易見。究其原因,在于開源情報的應用落地遠遠落后于理論研究,二者之間尚未架構起組織、人才和機制的橋梁。

(一)機構缺席是困境形成的組織因素

從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人力情報(Humint)、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信號情報(Sigint)、冷戰前后的圖像情報(Lmint),到如今信息網絡時代條件下的開源情報(Osint),軍事界的情報技術不斷迭代、完善、升級。與之相對應,警務偵查工作中的情報、技偵、網安、圖偵、刑偵“五偵合一”模式目前也已成熟,各部門既分工明確、職責清晰,具有相對獨立的情報手段、工作制度和運行模式,同時又密切合作、同頻共振,形成了合力共為的現代化偵查協作體系。實踐中,由于“五偵同步上案”的情報制度能夠有效滿足當前大部分偵查任務需求,使得開源情報地位略顯尷尬。全國絕大部分公安機關沒有設立開源情報研判組織機構,沒有人員專司開源情報系統化研判工作,導致對開源信息提取、分類、研判、應用的全流程情報生產鏈條尚未形成,開源情報的研究應用工作長期作為“佐料”“配菜”的角色出現而浮于表面,始終沒有作為一支獨立力量躋身于公安情報偵查手段體系。特別要指出的是,信息、活動與組織是情報的三大核心,其中組織是關鍵。“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脫離了組織載體,缺失了專門力量,信息與活動便是無從談起。因此,加強開源情報應用部門建設,是首先要思考和解決的問題。

(二)人才缺失是困境形成的能力因素

合格、成熟的情報分析團隊是確保開源信息在偵查實戰中發揮“千里眼、順風耳”參謀作用的重要基礎。開源情報研判涉及領域多,所需知識面廣,要求專業性強,具有自身的復雜特征。對于開源情報的開發和利用,有其獨特機理。這就決定了研判團隊要具備與公安內網情報研判迥異的思維模式和技術手段,既要善于收集不同類型、種類、領域、語言的數據,又要及時跟蹤掌握機器學習、可視化分析、自然語言處理等分析技術的發展現狀和實踐應用,更重要的,還要建立與公安偵查實戰密切關聯的實戰思維、相關思維、細節思維、假設思維等研判思維,以及具備精準切入開源情報與公安情報體系結合點的視角。因此,一項全流程的開源情報警務偵查工作,需要配備涉獵計算機科學、語言學、情報學、刑事偵查學、技術偵查、網絡和圖像偵查等多學科多專業的專門人才。而實際情況是,機構的“缺席”也造成了人才的“缺失”。偵查實戰部門的研判人員大多熟悉公安內網情報研判模式,而對開源情報的理論基礎、核心技能、調查方法卻不盡掌握,搜集、提取、挖掘、應用開源情報的能力明顯欠缺,加之缺少專項人才培養制度和定向教育培訓機制,造成上述開源情報應用的種種困境在基層普遍存在。

(三)機制缺位是困境形成的制度因素

一方面,融合應用機制建設缺位。加強公安機關、科研院所和科技企業的聯合,打造實踐、理論和技術相互深度嵌入、無縫銜接的研判合作模式,是生產高質量開源情報的必由之路。但囿于公開性與保密性之間的沖突,又缺少相應的情報融合應用邊界機制保障,實務中很少將公安內網數據與開源情報、社會情報技術進行大范圍融合應用,導致線索空置、情報“孤島”和技術空轉,從而喪失了很多對開源線索深入研判的機會,很大程度上損耗了開源情報線索的價值。另一方面,隱私保護與情報應用協調機制建設缺位。網絡開源情報有價值的數據源不僅包括在線網頁,還包括博客、聊天室、郵箱和各類APP應用。理論上每一名訓練有素的研判人員都可以利用信息技術通過上述途徑獲取工作對象的各類個體隱秘信息。然而需要注意的是,隨著2021年11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的施行,敏感個人信息處理、國家機關處理個人信息等活動受到相應的法律約束。在實踐中,研判人員應用警務內網情報數據處于包含部門規章、應用權限、層級審批等在內的成熟運行體系保護之下,而公安機關針對開源情報的應用范圍、適用條件、審批機制、責任追究等卻沒有統一規范的實施細則,這就導致研判人員在沒有制度保護的情況下,因忌憚突破隱私邊界而對開源情報怵于觸碰、不敢深入。這也是開源情報應用在警界發展受阻的原因之一。比如,被譽為“網上福爾摩斯”的“人肉搜索”偵查應用,就面臨著上述困擾。

四、互聯網開源情報實戰困境需破冰破題

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互聯網開源情報擁有廣闊發展空間。要緊緊抓住組織、人才、機制三個破冰點和視野、思維、融合三個破題項,不斷提升開源情報研判組織能力和技術水平。

(一)從頂層設計上實現困境破冰

破冰之策,在乎根本,需要有的放矢。開源情報的實戰應用困境根源于組織設置、人才選培和機制建設,因此，必須從這三個方面入手尋找突破,實現困境破冰。

1.科學設置專門機構。筆者在調研和日常工作中發現這樣一種觀點,即目前的網安部門已承擔了開源情報的研判職能,不需要“重打鼓另開張”,以避免造成情報力量浪費和情報工作重復。其實不然,當前各級公安機關網安部門對開源信息雖有涉及,但系統性的研究應用卻極其有限。持這種觀點的人將來源于網絡的信息線索全部視為開源情報源,實際上混淆了開源情報與網絡信號情報的概念。信號情報是指可以通過地面站點或衛星收集到的電子傳輸信息,比如工作中涉及的即時位置、歷史軌跡等就是信號情報常見的表現形式。開源情報作為一種獨立的情報手段,其研判技術和思維體系有著鮮明的個性特征。同時,它的公開性也決定了其必須與其他情報源相關聯,以驗證、補充和理解收集的信息。因此,在機構設置上,開源情報中心既不能與技術偵查、網絡和圖像偵查、刑事偵查等部門混為一談,又必須與之“混為一談”。筆者認為,要在網安部門成立專人專司的開源情報研判隊、室、組,并納入多偵同步的合成作戰平臺,將開源情報提升為五偵之外“第六偵”,這是當前警務情報工作適應形勢發展的必要之舉。

2.建立開源情報人才選拔培訓體系。機構是載體,人才是核心。要結合開源情報所具有的特點,選拔具有計算機科學、情報分析、刑事偵查、圖像挖掘等專項特長的人才充實到開源情報中心,在相互學習借鑒中實現人才跨專業培養。要組織專項教育培訓,聘請情報部門、科研院所、社會情報技術公司的開源情報專家組建高水平師資團隊,對開源情報的用途、優勢、局限、信息收集途徑、數據分析方法等進行系統授課,打造符合情報工作要求的實踐教學環境,培養滿足實戰需求的高層次情報專業人才。要提煉好用、管用的開源情報技戰法,詳細記錄開源情報的應用實戰類型、獲取途徑、介入時機、分析過程、融合方式和所起作用,以點帶面、以此類推,在全警普及推廣,推動開源情報在偵查實戰中更好地應用落地。

3.健全完善開源情報融合應用和隱私保護審批準入機制。要沖破開源情報和秘密情報之間的融合壁壘,建立社會情報技術公司和科研院所專業人員入駐警務情報實驗室進行合署辦公、公安內網數據訪問多層合成識別控制等機制,依職責賦予情報人員、技術人員相應的數據訪問使用權限,在確保秘密情報安全的同時,充分借助外界技術優勢推動開源情報和公安情報深入融合,實現理論研究、社會技術機構與警務情報部門的深度合作。要關注開源情報應用中隱私侵犯問題所帶來的影響,既不可視而不見,也不能因噎廢食。要針對“人肉搜索”“線索征集”等涉及敏感個人信息處理的開源情報手段,建立合法規范的偵查啟動程序、嚴格的審批準入制度等程序性規制,明確規定啟動條件、審批程序、批準機關、比例原則、責任追究等內容,做到既規范個人信息處理活動,合法保護個人信息,又促進個人信息合理利用,確保各種開源情報手段得到深度應用。

(二)從實踐能力上推進困境破題

視野局限、思維梗阻、融合瓶頸是開源情報應用于具體實戰的三大難題,要從開拓開源情報搜集范圍、提升多維思維水平、強化多源情報融合三個方面入手探尋破題之法。

1.以廣角視野開發互聯網開源信息“處女地”?？茖W有效的分析建立在擁有大量規范的高質量信息之上,因此,搜索、捕捉、篩選、整理信息是開展互聯網開源情報分析的起點和基礎。實戰中,要突破偵查應用的信息視野瓶頸,應著力從以下三個方面入手。一要增強覆蓋多領域知識的情報搜集意識。犯罪學家艾黎克森指出,“風險社會”的警察必須從傳統熟練工種發展成為一個知識行業。[6]這之于情報工作者來說更是如此。不同的情報人員,因其理論知識體系、社會生活經驗、語言理解能力的不同,在同一信息收集任務下表現出顯著的個體意識差異。要進一步建立健全覆蓋全域的知識面,廣泛學習涉及通訊、地理、車輛、生物、建筑、繪圖等領域基本知識,掌握服飾穿著、外形分析、環境判斷等社會生活常識,率先打通限制信息視野的搜集意識瓶頸。二要完善旨在多種類應用的情報搜集體系。公安行業著名情報專家“丁爸”收集整理了一系列、全種類的互聯網開源情報資源,形成了“丁爸”情報分析師的“工具箱”。該“工具箱”包含身份類、手機類、金融類、圖像類、物品類、搜索類等實戰應用類型,涵蓋搜索引擎、小程序、公眾號、APP等網絡產品,形成了完善的開源情報搜集體系。比如,通訊類軟件“openGPS/openWIFI”“埃文IP”等定位工具,圖像類軟件“搜狗識圖”“PhotoZoom”“圖蟲EXIF”等查看器,物品類搜索引擎“條碼信息查詢”,搜索類軟件“北郵人導航”“蟲部落·快搜”“FlightAware”“動車組配屬查詢”等工具,在IP定位、MAC反查、圖片無損放大、軌跡動態追蹤等方面為情報人員開展偵查工作打開了另外一扇窗。同時,還要持續關注各科技公司研創的以互聯網數據為基礎,以公安應用為方向的偵查軟件和工具,實現開源情報廣角搜集視野。三要健全智能化信息整理工具應用機制。信息篩選、整理是信息收集階段的最后一步,也是挖掘研判階段的第一步。網絡時代信息井噴,決定了信息篩選整理的復雜性和智能化工具應用的必要性。要重視收集應用“八爪魚”爬蟲、“傳圖識字”文本提取、數據智能分析等工具類軟件以及具備模糊圖像處理、創建全景圖、平面人臉轉換3D圖像等功能的網站,研究形成公式化、程序化、智能化的信息處理模式,提高開源信息篩選整理質效。

2.以多維思維繪制互聯網開源情報價值挖掘圖譜?！皵祿拖褚粋€神奇的鉆石礦,當它的首要價值被發揮后仍能不斷給予。它的真實價值就像漂浮在海洋中的冰山,第一眼只能看到冰山一角,而絕大部分都隱藏在表面之下。”[7]多維思維能力是感知識別開源情報“海底冰山”,通過深層次價值挖掘實現情報再生、情報創造的必備工具。要重點強化實戰思維、細節思維、關聯思維和假設思維的塑造與應用。一要樹立實戰思維。實戰思維是連接互聯網開源信息與偵查應用的不二橋梁。要以實戰視角、情報思維審視運用互聯網軟件功能,挖掘創新易用、管用的技戰法,用生活所用解決偵查所需。比如,如何運用微信、支付寶、中國聯通等APP進行目標身份驗證,如何以中國鐵路12306軟件系統即時核實目標人員動態,如何在特定案件中使用谷歌地圖和百度“識萬物”功能等,都需要充分開動實戰思維,爭取在情報研判中加以有效運用。二要用足細節思維。細節思維又可以稱為結構化思維、細粒度思維,即把需要分析的特定問題分解成若干部分,于細微之處深挖情報潛能,解決信息浪費、“沉睡”情報的問題?！岸“帧惫娞柾扑偷摹秴柡Φ拈_源情報讀者瞬間就找到這張圖片的拍攝地點》一文中,詳細講解了以一張生活照片為素材,通過動車組編碼、車身顏色和列車員工服裝樣式查詢,抽絲剝繭、精密研判,分析得出拍攝地點的過程,是細節思維的充分運用?；ヂ摼W大數據時代,開源信息粒度細微、細節增多,更加需要情報人員用細節思維打開信息研判的“慧眼”。三要深化關聯思維。關聯思維主要是指以普遍聯系的觀點,在“人、地、事、物、組織”“吃、穿、住、用、行”等要素之間的互聯互動、復雜聯系中尋找偵查切入點和突破口的思維方式。關聯思維是歷久常見的偵查思維,關聯模式是普遍、常態的偵查技戰法框架。在當前互聯網世界,個體之間、個體與單位之間的交互通信日益頻繁,特別要求更加注重關聯思維在情報分析中的運用,既要深入思考各個偵查要素的相關關系,也要強化互聯網開源軟件之間關聯應用的技戰法探索,以實現情報效果的乘法效應。例如,2020年5月某市一河道內發現一具無名女嬰尸體。因無法確定尸體身份,偵查工作一度陷入困境。后來,專案組將偵查重點轉向女嬰所穿的某品牌嬰兒套裝。通過將該款服裝照片上傳至多家網絡銷售平臺進行“以圖搜物”檢索,發現該款服裝在“淘寶網”有三家銷售網店,在“拼多多”及“京東”上各有一家銷售網店。經梳理后發現該市在“淘寶網”“拼多多”“京東”這三家網絡銷售平臺上僅有1條購買記錄,清晰記錄了購買時間、收貨地址和收貨人姓名。專案組隨即對這一線索進行深挖,鎖定并抓獲了犯罪嫌疑人。[8]在該案件辦理中,“穿戴衣物——購物APP——銷售網店——購買記錄”的偵查思路體現了關聯思維在開源情報偵查中的有效運用。四要注重假設思維。沒有大膽推測,就沒有偉大發現,分析師應當具備根據已知信息要素進一步假設猜想的能力。[9]在偵查實務中,假設思維能夠幫助情報人員激發創造靈感,在雜亂的開源資源中有的放矢地挖掘更多有價值的信息。

3.以公秘結合提升多源情報融合應用能力。開源情報的公開性決定其不能作為完全獨立的情報手段,需要其他來源情報的引導和輔助,因此,多源情報融合是必然趨勢。堅持公開與秘密相結合,強化警務秘密偵查手段與互聯網開源情報應用互動,則是提升警務多源情報融合應用能力的有效途徑。一要加強互聯網開源情報與公安內網情報融合。一方面,公安內網情報擁有大量直接服務于偵查的核心感應數據,但卻無法單獨形成“數據獨裁”,其應用需要相關信息資源的輔佐與鋪墊。另一方面,互聯網開源情報覆蓋面廣、時效性強,卻始終在外圍區域“徘徊”,難以打通偵查工作“最后一公里”。因此，利用公開來源手段打好堅實數據根基,以公安內網情報捅破“窗戶紙”,是經實踐證明可行的協同方式。例如,利用以圖搜圖、機動車DNA軟件獲取車輛識別vin碼,在縮小范圍的基礎上,以公安云搜索軟件定向分析,直達偵查肯綮,是廣泛應用的典型的公秘結合技戰法。二要加強互聯網開源情報與信號情報融合。互聯網開源情報的優勢在于可以即時、全面搜集目標對象信息,多細節、多層面、多角度提取相關特征;而信號情報直接抵近偵察目標,具備高效分析、“直搗龍門”的關鍵技術能力,二者融合具有極強的實操性。一方面,開源情報手段可以在信號情報高效偵搜模式下提高信息篩選質量和效率;另一方面,開源情報成果可以彌補在復雜地形、目標對象偽裝等因素影響下信號情報的天然劣勢。例如,在目標搜尋中,偵查人員可以通過信號情報指向,迅速甄別篩選出具備應用價值的開源圖像資料,同時,利用開源情報技術精密分析圖像信息,實現對目標對象的“無障礙”精準定位。三要加強互聯網開源情報與秘密人力情報融合。傳統偵查方法是偵查工作理論研究與實踐探索的結晶。傳統偵查方法即依托刑事犯罪情報資料工作、刑事犯罪嫌疑人員調查控制工作及偵查陣地控制工作三項基礎工作和刑事秘密力量、刑事技術及技術偵查三項專門手段,按照刑事案件偵查的一般規律開展偵查措施的總和。[10]其中,刑事秘密力量至今仍發揮著獨特的重要作用?；ヂ摼W開源情報與秘密人力情報的融合優勢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為了全景掌握開源手段截獲的信息背景和案事件過程,需要結合人力情報針對特定對象進行近距離深入偵查,以全面掌握目標情況;另一方面,為提高秘密力量的物建精確性和接觸成功率,需要在實踐中充分運用開源情報的研判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