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牛博士”在沙漠里的日與夜

文︱《中國報道》記者 王哲

1月15日，烏蘭布和沙漠天氣晴朗，朔風凜冽。

在蒙古語里，烏蘭布和意為“紅色公牛”，有著暴虐和狂躁的含義，以此命名的烏蘭布和沙漠是我國八大沙漠之一，位于內蒙古自治區西部巴彥淖爾市和阿拉善盟境內，總面積約1萬平方公里。而資深奶牛營養師、“奶牛博士”李海慶，如今大部分時間就生活和工作在這片沙漠中。

奶牛牧場為啥建在沙漠里？

清早天剛蒙蒙亮，李海慶就已經來到位于烏蘭布和沙漠區域內的一家牧場，他一天的工作要從了解奶牛飲食情況開始：935號最近食量大增，具體原因需要研究一下；1118號的胃口似乎不太好，草料還剩很多，需要找找原因……在一家牧場了解完情況，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往另一家牧場。

作為一家有機乳業公司的營養中心總經理，李海慶的日常工作便是照顧各個牧場十幾萬頭奶牛的一日三餐。用李海慶的話來說，自己就像是一個幼兒園園長，奶牛就是他需要照顧的寶寶，他工作的目的就是照顧好它們的飲食，科學喂養，平衡膳食，讓每一頭奶牛從出生開始就健康成長，這背后的初心，就是從源頭開始保證老百姓餐桌上鮮奶的品質。

“我們一共有34個牧場、4個飼料廠、1個食品廠，而在巴彥淖爾市磴口縣及周邊就有22座牧場，其中11座有機牧場、11座常規牧場，一共有優良荷斯坦奶牛11萬頭左右。”李海慶說起自家牧場來如數家珍。

牧場為什么要建在地處偏遠、自然條件相對惡劣的茫茫沙海中呢？李海慶表示，北緯40度至47度之間，是世界公認的優質奶源帶，而烏蘭布和沙漠正處于這個緯度區間，而且烏蘭布和沙漠東部有著比較豐富的水資源，可以引水灌溉，用滴灌技術種植牧草。更重要的是，在沙漠中間建牧場，方圓百里無工業、無污染，幾十公里的沙丘形成了天然隔離帶，氣候干燥，空氣清新，傳染病源少，奶牛舒適度極好，不容易生病，從而使這片沙漠成為最好的有機牧場試驗地。

李海慶告訴記者，三鹿奶粉事件曾給中國乳品行業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但痛定思痛，此后中國乳品行業走上了一條高質量發展之路。2017年1月，五部委聯合公布的奶業“十三五”規劃，就從宏觀層面指明了奶業發展定位，首次指出奶業是健康中國、強壯民族不可或缺的產業，是食品安全的代表性產業，是農業現代化的標志性產業。

“從空間上講，優質牧場首先一定要建在環境優良的地方，讓生牛乳在先天上就占據優勢，等于贏在起跑線上。”李海慶說。

用大數據“伺候”好挑食奶牛

“我碩士博士的課題都是關于奶牛營養，一直沒有離開這個專業，我把自己的所學真正用到了工作中。”家鄉就是內蒙古的李海慶在內蒙古上完大學本科后，又考上了浙江大學的研究生到杭州學習，畢業后到北京大北農集團工作11年，后來又讀了寧夏大學的博士，他博士專攻的方向就是反芻動物營養與飼料科學，就是俗話說的“奶牛博士”。

工作以來，李海慶參編2項地方標準制定，在中文核心期刊發表論文10篇、SCI論文2篇，獲得國家發明專利授權8項……堪稱名副其實的“奶牛營養大師”。

李海慶（左）與國外專家在牛舍查看奶牛日間的口糧。

“奶牛處于不同的生長階段需要不同的飼料營養配制，差一點都不行。所以對于現代化牧場來說，奶牛營養師的工作非常重要，專業性非常強。從早晨6點半到晚上10點，我的核心工作就是為奶牛配好餐，照顧好奶牛的胃。”用了大半天時間跑完幾個牧場回到辦公室的李海慶告訴記者，借助互聯網的力量，以前全靠經驗現場估量的工作方式已經完全顛覆，自己最重要的工作現在都是在辦公室里完成的，根據各方面提供的大數據，通過嚴格的計算來科學搭配奶牛的飲食，為奶牛配好料單，交給制作日料的各牧場的飼養組。

“和人一樣，奶牛一天也需要早中晚吃三餐，有時候還要視情況給奶牛加一頓夜宵。依據成熟的大數據處理軟件進行草料的科學搭配，比如不同年齡段的奶牛、不同季節的不同階段、不同的健康狀況，對營養濃度、蛋白質的需求都各不相同。”李海慶具體分析說。

李海慶介紹說，目前奶牛的主糧是由水分糖分充足的整株玉米切碎發酵而成的青貯，經過發酵后有助奶牛消化且方便儲存，在冬季依然能為奶牛提供新鮮口感。其他各種飼料飼草多達幾十種，比如被稱為“牧草之王”的來自美國的紫花苜蓿，來自澳大利亞的燕麥草，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優選飼料，豆粕、棉籽、玉米片，我們還在當地試種高丹草、高粱、桑根草以及一些蔬果“零食”……

對奶牛有多年深入研究，李海慶深知這些大家伙口味特別“刁”，這就要求日常的草料加工嚴格控制長度和粗細。“奶牛有4個胃，在飼料配比時還要考慮不同胃的功能，綜合選擇，為奶牛定制科學的套餐食譜，比如粗細飼料的搭配，飼料中的蛋白質含量，在每個胃中停留的時間、吸收率，等等，這些都是需要考量的重要因素。”

中國乳品行業的深刻變革

“業界已經形成共識，要生產出好牛奶，就要從源頭上做好乳品品質管控，最理想情況就是自己種草、自己養牛、自己生產加工。”李海慶告訴記者，近10年來，中國乳品行業的思想和觀念發生了顛覆性變革。他每天積極學習國內外最先進的知識才能使自己不落后這個時代。

到了夜晚，烏蘭布和沙漠異常的寧靜，烏藍的天空布滿星斗，李海慶卻依然待在辦公室里為了準備第二天的牧場調研而忙碌著。對于為什么要遠離大城市選擇到沙漠來工作，李海慶向記者坦陳了他的心路歷程，“這么多年，我其實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狀態，工作地點偏僻、職業曾經也不被人理解，甚至為了事業減少了對家庭的陪伴。但出于對理想和事業的追求，我選擇了更多的時間待在沙漠里，陪在奶牛身邊。”

“十幾年來，我們這個團隊將200多平方公里的沙漠改造為綠洲，種植了9700萬棵沙生樹木，形成22萬畝有機草場，生產出了達到歐盟最高標準的有機原奶，摸索出了一條‘種、養、加’一體化沙漠有機循環產業鏈，這種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更是在大城市里所不可想象的。”李海慶由衷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