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國報道》記者 陳珂
去年以來,央企總部離京外遷進程明顯加快。日前,中國電子信息產業集團、中國長江三峽集團、中國船舶集團的總部分別從北京遷往深圳、武漢、上海,新成立的中國稀土集團總部落戶江西贛州。時間再往前,重組而成的中國衛星網絡集團、中國中化控股有限責任公司,以及中國華能集團在雄安新區選定新地址。
“老”央企總部遷出北京,“新”央企也在京外尋找棲息之所,系列變動背后有哪些考量,承接央企總部的地方政府又該如何抓好入遷機遇?中國企業研究院首席研究員李錦就相關問題接受了《中國報道》記者的專訪。

雄安新區承擔著北京非首都功能集中承載地的使命。
這一局面何以形成?李錦向《中國報道》記者分析稱,央企是計劃經濟的產物,原屬于國務院下屬的各個部委。2003年以后大規模的政企分開,企業脫離部委成為獨立的央企,由于主管的行政機構設在北京,央企總部也順勢留在北京,甚至二級總部、三級總部也集中在一起,攤子越來越大。“這背后不僅有計劃經濟體制的因素,還與政治體制、中國人的文化習慣有關。”
大量央企總部的存在,讓北京成為世界500強企業最多的城市之一。但弊端也逐漸顯露。由于過多資源集中一城一地,催生出人口劇增、交通擁堵、房價高漲、環境惡化等“大城市病”,城市運行負擔加重。對于企業自身而言,貼近市場、資源和產業鏈上下游的發展需求使其堅守北京的必要性大打折扣。
2014年2月26日,中央發出京津冀協同發展動員令,并界定了首都核心功能的范圍,即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國際交往中心、科技創新中心。次年4月通過的《京津冀協同發展規劃綱要》中,北京將一般性制造業、區域性物流基地和批發市場、部分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功能以及部分行政性、事業性服務機構作為非首都功能疏解。
實際上,部分央企總部也自此開始搬離北京,但7年間的進展可謂緩慢。
李錦分析原因有三:首先是央企離京的積極性不高。“央企在北京的生產部門相對比較少,主要是一級和二級部門,這些部門員工的戶口大部分在北京,優厚的教育資源、醫療資源是實際條件,使外遷內在地缺乏動力甚至是有阻力”。其次是缺乏頂層設計和具體的政策安排,不足以形成央企總部外遷的推動力。最后,將總部和主管機構設在北京,央企向上匯報的行政溝通成本會小很多。
雄安新區承擔著北京非首都功能集中承載地的使命。2021年5月10日,中央企業貫徹落實京津冀協同發展戰略支持雄安新區發展暨央地合作座談會在雄安舉行,值得關注的是,有50余家中央企業主要負責人出席會議。
在李錦看來,雄安新區是我國在2017年提出的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的頂層設計,這可能是央企總部青睞雄安的一個主要原因,凸顯出中央政府在央企外遷中扮演著強烈推手的角色。
國家發改委副主任、京津冀協同發展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叢亮表示,目前雄安新區已進入承接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和大規模建設同步推進的發展階段。從2021年起,部分在京部委所屬高校、醫院和央企總部已啟動分期分批向雄安新區疏解。截至目前,共有中國衛星網絡集團、中國中化控股有限責任公司、中國華能集團3家央企入駐。
從“造語益工,了無斧鑿之痕”、“使事亦精”、“啄句之妙”的評語可見,李仁老對蘇軾和黃庭堅作詩用事是贊賞的。徐居正《東人詩話》說:
除了雄安,目前央企總部的承接地主要還有上海、深圳、武漢,新成立的中國稀土集團總部落地在江西贛州。
并非所有央企都要搬離北京,在李錦看來,外遷要綜合考慮很多因素,搬出去的或者留下來的應有所篩選。
“遷出京外主要是疏散非首都功能,這樣的話北京會留一部分,這部分主要是軍工、科研類央企,其他的恐怕多數要外遷。”他表示,外遷的重點區域是雄安新區,同時也要考慮到國家的重大發展戰略,把接近市場、產業鏈上下游,技術集中型、傳統產能集中型的企業搬到合適區域。
深圳憑借電子制造業的深厚基礎吸引到中國電子信息產業集團總部的遷入;中國長江三峽集團總部回遷至湖北武漢,將更好服務于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共抓長江大保護、促進中部地區崛起等國家重大戰略。
此輪外遷中,上海吸引力超群。2021年9月,中國電氣裝備集團在上海成立;12月,中國船舶集團總部從北京遷往上海。目前,上海的央企數量達到8家。李錦表示,上海位于長三角、長江經濟帶,也處在內循環和外循環交接點上,國際航運中心和國際門戶樞紐的區位優勢加上經濟基礎、人才優勢,使其成為央企外遷的理想之地。
以中國船舶集團為例,把總部遷往全球最大集裝箱港口城市、全球第三大航運中心、中國最大航運中心城市上海是順其自然的選擇。李錦向記者分析,對上海而言,頭部企業加標桿城市的組合,既擦亮了“上海制造”的名片,又將助推中國裝備制造業發展邁上新臺階。
從當前趨勢看,上海還可能承接更多企業。李錦表示,央企向上海集聚,無疑遵循了從市場要素出發,同時也滿足了上海重組產業鏈的需求,但在能源、電力、裝備制造等領域,產業同質化競爭比較嚴重,建議這些領域的央企外遷,以重組為主要驅動,“等條件成熟了,才讓過去”。

2020年12月27日,河北雄安,京雄城際鐵路正式開通運營,雄安站同步投入使用。
李錦提醒,上海要有“天花板”觀念,“避免成為第二個北京和第二個‘堵城’”。他建議,目前央企的地域分布,在政策上應該是雄安要“保”、上海要“控”、中西部要“驅動”、東北要“穩”。
“都集中在東部也不行”,李錦非常贊同中國稀土集團總部落戶到江西,江西所轄贛州素有“稀土王國”“世界鎢都”之稱,整合后的稀土行業在資源地入駐,有助于我國加強對稀土資源進出口的控制,科技投入、核心技術突破方面也有可能得到根本性的提升。
“央企不僅是經濟組織,也是政治組織,要考慮我國社會主義發展的特征,從區域協調發展和共同富裕的角度,在布局上給予傾斜。”李錦希望未來中西部還有更多央企進入,借總部外遷的機會調整中西部經濟結構和布局,強化中西部發展力量。
國資委數據顯示,2020年,中央企業實現凈利潤1.4萬億元,同比增長2.1%,其中近八成中央企業凈利潤同比正增長。2020年央企創下的經濟效益比肩一些省份的GDP之和。
對地方政府來說,央企總部入駐的意義絕不僅僅止步于擁有了一家龍頭企業。李錦向《中國報道》記者表示,央企總部遷入帶來了歷史性的發展機遇,無論是對當地產業的帶動、產業鏈的重組、還是對城市經濟的布局和城市發展空間的拓展,都有重要意義。
“現階段,我國大城市帶動戰略已經有了好的示范,還應該啟動大企業帶動,實現大城市和大企業雙帶動戰略。”李錦指出,央企是國家的產業龍頭、產業鏈的“鏈主”,利用這次央企總部遷移,對于加快產業的轉型升級、資源配置,形成新動能,從而帶動中西部發展是非常有利的機遇。
外遷的央企已經用行動表明,選擇在哪兒“安營扎寨”,與地方省份的市場潛力大小、資源豐富程度、配套設施是否完善互為因果,政府在奮力相邀的同時也要做好準備工作。
“客觀來說,雄安的基礎設施處在開發建設中,很多配套條件不成熟。同時,由于雄安本身的經濟實力不夠,對央企的資金支持也不夠,需要依賴中央給錢或者央企自己拿錢,資源配置能力不強。”李錦認為,雄安新區作為北京非首都功能集中承載地,與其他城市相比發揮的余地比較大,接下來要創造條件,把交通、教育、醫療養老等問題用新的方法循序漸進地進行規劃和解決。
可以預計,這一輪央企總部外遷對當下的區域經濟競爭發展格局會帶來不小影響,但李錦認為影響不會很快顯現,“未來二三十年里會比較明顯”。
他總結說,在大規模的經濟布局、結構調整和階段性重組的關鍵時刻,以央企總部調整為切口,可以說是使相關工作取得進展的一個推動力。“要把央企總部的調整自覺地作為國家‘十四五’時期的一件大事來做,尤其需要頂層設計。頂層設計什么時候拿出來,是值得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