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豐蓉芳 郭昌榮 侯翠平
自金融危機以來,世界經濟受到重創,我國經濟增速也呈現整體下滑的態勢。隨后我國推出一系列積極的宏觀政策,如拉動內需,深化供給側改革,推行減稅降費,推進稅制改革,強化科技創新等,經濟實現了穩步運行,經濟結構得到不斷優化,科技創新成果不斷轉化,創新對經濟的貢獻不斷提升,影響不斷增大。十九屆五中全會中也再一次把創新提升到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明確了創新在國家、企業中的重要作用。同時國家統計局公布的統計數據顯示,2020年我國投入研究與試驗發展經費共計24426億元,比上年增長10.3%;2020年科技成果登記數為76521項,比上年增長15.03%;2020年發明專利申請授權數為530127項,比上年增長17.08%,整體來看,我國創新活力及創新能力都在不斷提升。
創新是社會生產力發展基本單元即企業的基本職能之一,創新能力的提升對企業健康可持續發展也具有極為重要及深遠的意義。近年來,我國創新環境的不斷優化,企業高管人員也越來越重視創新投入對企業發展的意義和影響,同時,企業高級管理人員對企業內部運作更為熟悉,對公司經營管理和績效水平負有重要的責任?;诟邔犹蓐犂碚摱?,高管在企業戰略決策中處于主體地位,而高管的年齡、性別、風險偏好、薪酬、任職期限、教育背景、專業背景、職業背景等要素都會對其生產、經營、創新決策產生影響。如果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對創新投入資金的融資結構、融資成本、研發面臨的風險評估、稅費政策的理解應用等都會有更為專業而一致的職業判斷,進而會進一步影響企業的創新能力和績效水平。近幾年,對于高管團隊、個人特征的研究,尤其是背景特征與企業績效、創新投入、社會責任、投資效率等方面的研究結論較為豐富。如在企業績效評價分析中,有人認為高管職業背景、高管薪酬激勵、高管團隊特征背景、性別等均對企業績效有影響;在企業創新影響因素研究結論中,有人從高管背景、高管持股、高管薪酬差距等角度入手分析,認為二者存在相關性。但是現有文獻很少從高管的職業技術背景,尤其是財務背景出發,研究其與創新投入或者研發效率的關系。
組織冗余的研究起始于上世紀60年代,經過不斷完善,現在理論界一般將組織冗余定義為企業潛在的可以利用的、經過轉化能夠程為企業實現目標的資源。而且組織理論認為不存在零冗余的組織,而且組織冗余這種“緩沖劑”,可以增強企業應對風險的能力,促使企業更勇于嘗試創新。理論界對組織冗余的分類有不同的標準,如按資源的可獲得性,組織冗余一般可以分為可開發冗余、可利用冗余和潛在冗余三類;如按其在組織里的存在狀態,可以分為已吸收冗余和未吸收冗余兩類。對組織冗余和創新投入關系的研究成果較多,但是大多是將組織冗余作為自變量,其他因素如風險、股權激勵、行業因素等作為中介變量和調節變量研究其與創新投入的關系,很少將組織冗余作為高管可利用資源進行分析其對企業創新的調節作用及影響。
基于此,本文以2008-2019年A股制造業上市公司財務數據及指標為依據,研究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同時加入組織冗余調節變量,進一步研究三者的關系。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1)為企業治理結構優化,研發創新決策提供理論參考,豐富了高管任用的理論研究。(2)豐富了高管個人特征研究,強化了高管財務背景因素對創新投入的影響研究。(3)豐富了組織冗余理論,驗證了組織冗余對高管財務背景和創新投入的關系存在調節作用。
通過已有文獻分析,發現目前對高管財務背景的研究文獻較少,對其和創新投入的關系研究也沒有較為完整的理論分析。本文就高管個人特征、職業背景等因素對創新投入影響的相關文獻進行整理?;趧摌I板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的已有結論中,薛喬、李剛(2015)研究了高管激勵方式作為調解變量時,對企業創新投入影響財務績效的結果存在調解效應,高管薪酬激勵存在負向調節效應,而高管股權激勵則存在正向調節效應。賀亞楠等(2019)研究表明海歸高管對創新投入的操縱具有顯著的抑制效應,而且如果海歸高管中具有財務背景或者技術背景時,對創新投入操縱的抑制作用會更強。錢學洪(2016)通過對董事會財務背景與研發投資的關系分析發現,二者呈顯著正相關關系。畢曉方等(2016)研究了高管個人特征中過度自信對企業創新的影響,發現高管過度自信越強,企業創新績效越高,二者正相關;加入調節變量財務冗余資源后,發現存在正向調節效應。張金濤等(2016)從高管個人特征中受教育水平入手,分析和企業創新投入的關系,結果表明二者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而從高管職業背景中的技術背景出發,分析其與企業創新投入的關系,結果證明二者存在負相關關系。修浩鑫等(2018)研究高管職業背景中的教育背景、技術背景等,發現當高管存在這些特征時,對企業研發創新投資會產生正向促進作用。鄭明波(2019)、劉鳳朝等(2017)研究發現企業高管有海外經歷時,能促進并提高企業的創新投入強度,提升企業的創新績效,并會積極增加發明專利和外觀設計型專利的申請數量。何霞與蘇曉華(2012)、黃新建等(2014)、郭令秀與郭曉敏(2020)等通過研究發現,高管團隊年齡這種團隊特征在高新技術企業中會顯著抑制企業的創新投入的增長,而高管任期與持股對企業研發投資效率會產生促進和加強的影響。余恕蓮等(2014)發現,高管專業技術背景這一個人特征因素,在高新技術企業中會顯著促進創新投入的增長。錢學洪(2016)研究董事財務背景與企業研發投資關系,發現二者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
綜上所述,現有關于高管個人特征因素和職業背景中的研究方向多數集中在海外背景、技術背景、學歷教育背景等方面,而且從文獻中可知,樣本量選擇不同時,技術背景對創新投入的影響結論也存在差異。部分研究是從高管薪酬、高管任期與持股等方面進行的,文獻中較少從高管財務背景出發,研究其與企業創新、研發或者績效等的相互關系。
組織冗余是企業內部重要可重新再利用的資源之一,對其研究的內容主要集中在組織冗余與企業創新、企業績效等方面。由于尚未有人研究組織冗余對高管財務背景下和創新投入影響的調節作用/中介作用,因此本文就組織冗余作為自變量/中介變量/調節變量對創新投入的影響的文獻進行整理。姚曉林等(2018)、姚瑩瑩與姚芊(2020)、李艷艷與孫存一(2018)等研究發現財務冗余資源對高新技術企業、制造業上市公司等的創新投入起到促進作用,二者正相關。肖序與常秋碧(2018)研究了當股權結構作為調節變量時,對組織冗余影響創新投入的影響作用存在抑制的調節效應。朱芳芳(2018)研究發現高管薪酬水平作為調節變量時,會負向調節可用冗余與創新投入二者的正相關關系。解維敏與魏化倩(2016)、周竹梅等(2020)研究發現組織冗余和創新投入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陳佳淳等(2019)研究了組織冗余和創新投入二者的關系,結果和其他人研究結論存在一定的差異性,認為二者呈現的是倒U型關系。
綜上所述,在已有研究結果中,更多的是將組織冗余作為自變量研究其和創新投入之間的關系,且二者正相關的結論居多。將組織冗余作為調節變量或者中介變量的文獻資料較少,但是組織冗余作為在企業既定存在的一種資源,并且是可以利用并轉換的一種資源,在高管具有財務背景時,對組織冗余會有更好的辨識能力和利用能力,因此在財務背景下,高管利用組織冗余會對創新投入產生一定的正向影響這一結論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具有研究的理論價值和參考意義。
如果高管具有財務背景,對于企業所處經營狀況、財務狀況、及企業業績和未來發展規劃中項目可行性分析等進行職業判斷時,往往更容易降低信息不對稱所帶來的誤判,而且基于財務職業中所要求的客觀性、可靠性和謹慎性等,更容易使該高管在決策中產生傾向于保守性的、風險規避性的決策行為。研發活動本身伴隨著高風險,尤其在研發初期,往往都顯示出高投入、高風險、長周期的特點,風險的不確定性尤其難以預料,因此企業中有財務背景的高管人員越多,越容易對風險性決策采取規避的、謹慎的職業判斷,減少創新投入的行為。因此,本文提出假設1:
如果高管具有財務背景,由于其長期職業要求形成的行為習慣,會抑制創新投入的增長,二者負相關。
基于組織冗余已有研究結果,考慮到高管財務背景人員對組織冗余的辨識及利用能力更強,利用組織冗余資源可再利用的特點及其本身存在的資源替代效應,因此本文提出假設2:
組織冗余會削弱高管財務背景對創新投入的抑制效應,促進創新投入的增長。
鑒于已吸收冗余資源是已占用資源,而且通過重新再利用或用途調整后提高其使用收益,降低資源轉換投入成本,因此提出假設3:
已吸收冗余存在的情況下,會削弱高管財務背景對創新投入的抑制效應,有顯著的促進作用。
鑒于未吸收冗余的特點,如尚未被投入使用,且具有很強的流動性,可以隨時用于支配等,因此提出假設4:
未吸收冗余會加強高管財務背景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具有更為顯著的抑制作用。
本文選取A股制造業上市公司2008-2019年財務數據及財務指標,經過篩選后,得到非平衡面板數據,包括1362家制造業上市公司樣本量,共計10895條樣本觀測值,同時對所有變量指標進行了上下1%水平的縮尾處理。篩選的基本條件包括:(1)考慮到企業創新研發投入的滯后效應,選擇2005年以前上市的制造業企業;(2)剔除在此期間被ST、PT、*ST的企業;(3)剔除樣本中經手工整理后變量依舊存在異常、缺失的企業。
當調節變量為未吸收冗余(即模型四)時,交互項系數為0.1306,在0.0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說明企業未吸收冗余會強化高管財務人員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驗證了假設4,即流動資產中可立即動用的資產如現金冗余等,在其進行再利用或者轉換時,高管財務人員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顯著增強,即在進行創新投入時會進行更為謹慎、更傾向于風險規避型的決策。
創新投入目前有多種不同的衡量指標。第一種規模性指標,即研發費用總額的自然對數;第二種強度性指標,即研發費用/營業收入或者研發費用/期末資產總額;第三種是效率性指標,即研發投入和研發產出二者之比作為變量。本文采用第二種強度性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實證結果后進行穩健性檢驗時,采用其他指標作為替代變量。由于創新投入對企業產生影響存在明顯的滯后效應,因此本文對創新投入變量采用滯后一期數據進行分析。
本文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數據,采用高管中財務背景人員在所有高管中的占比為解釋變量。高管人員中具有財務背景比例數據通過國泰安、wind數據庫獲取,經過手動查詢、檢索、整理、補充缺失數據后獲得最終樣本量。
組織冗余指標選取中,考慮到指標的客觀性,本文采用二分法,并參考Bradley S W(2011)的做法,對已吸收冗余和未吸收冗余參考李冬偉和李建良(2010)的做法,具體計算方式見表1。組織冗余變量指標用已吸收冗余和未吸收冗余二者之和的平均數來衡量。

表1 變量定義
參照已有研究文獻資料,將以下七個指標作為本次實證分析模型中的控制變量,分別為企業規模、企業績效、企業資產負債率、營業收入增長率、股權集中度、托賓Q、企業年限,各指標的代碼及計算公式詳見表1。
基于以上對變量的定義和假設,采用多元回歸分析方法驗證組織冗余對高管財務背景人員對創新投入的調節作用。建立4個模型如下:

利用stata16.0,通過對非平衡面板數據樣本進行分析后,得到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和相關性分析結果,見表2、表3。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

表3 各變量相關性檢驗
由表2數據可知,變量經數據縮尾預處理后,因變量(R&D)均值為0.040,標準差為0.026,自變量高管財務背景均值為0.247,標準差為0.118,組織冗余(slack)均值為0.114,標準差為0.063,已吸收冗余(Absorbed_slack)均值為0.179,標準差為0.108,未吸收冗余(Unabsorbed_slack)均值為0.047,標準差為0.062,表明各變量數值差異范圍較小。創新投入在企業中普遍存在,但是投入比例相對偏低,高管中具有財務背景的也較為普遍,研究其對企業各指標的影響作用也具有理論及現實意義。而且從表2可知,組織冗余在企業中是較為常見的資源,具有普遍存在性,而且由表中數據也可知已吸收冗余資源較未吸收冗余資源而言,在組織冗余資源中規模更大,占比更高。
由表3相關性檢驗結果可知,高管財務背景、組織冗余、已吸收冗余、未吸收冗余都與企業的創新投入之間存在顯著相關性,且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與創新投入二者存在明顯的負相關關系,初步驗證了假設1。而且由結果可知各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表4是所有模型在固定效應后的結果,其中從模型一的結果可知,自變量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的回歸系數是-0.0164,且結果在0.01的水平上顯著,進一步驗證了假設1,即當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更容易延續謹慎的職業判斷,而且面對風險更傾向于采用規避的方式,減緩其效應,對創新投入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

表4 回歸結果
當調節變量為組織冗余、已吸收冗余、未吸收冗余時,交互項均通過顯著性水平檢驗,說明冗余資源的存在對高管財務背景影響創新投入的調節效應顯著。當調節變量設定為組織冗余變量(即模型二)時,交互項系數顯示在0.01的水平上顯著負相關,結果為-0.1391,說明組織冗余削弱了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驗證了假設2,即當高管財務人員對組織冗余資源有更高辨識度時,會更容易將可再利用的組織冗余資源轉換為創新投入,正向促進創新投入的增長。當調節變量為已吸收冗余(即模型三)時,結果和組織冗余作為調節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后的結果一致,交互項系數顯示為-0.1228,并且在0.01的水平上二者顯著負相關,說明當已吸收冗余資源存在時,會削弱高管財務人員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驗證了假設3,即高管財務人員利用已吸收冗余資源的可再利用、可再轉換為其他可用資源的特性,促進企業創新投入的增長。當調節變量為未吸收冗余(即模型四)時,交互項系數為0.1306,在0.01的水平上顯著正相關,說明企業未吸收冗余會強化高管財務人員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驗證了假設4,即流動資產中可立即動用的資產如現金冗余等,在其進行再利用或者轉換時,高管財務人員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顯著增強,即在進行創新投入時會進行更為謹慎、更傾向于風險規避型的決策。
為了驗證已有假設檢驗結果,本文做了一系列穩健性檢驗。首先替換變量,將因變量由原來的研發費用占營業收入之比替換成研發費用的自然對數,回歸結果依舊不變。其次將部分控制變量進行替換,如將企業規模變量由原來的總資產自然對數替換成營業收入的自然對數,將償債能力指標資產負債率替換成非流動負債和總資產之比,將盈利能力指標中總資產收益率替換成凈資產收益率,將N1即第一大股東持股比替換成N10即前十大股東持股比之和,回歸檢驗結果均不變。再次,將數據庫樣本剔除細分行業樣本中不足10家以上的,檢驗結果依舊保持一致?;谄P系,檢驗結果略。
通過實證結果來看,高管財務背景對企業創新投入影響存在顯著負相關關系,進一步驗證了企業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在創新投入決策中更傾向于謹慎性決策、保持風險規避型態度。尤其當企業組織冗余資源調節效應存在時,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會更積極利用未吸收冗余來實現企業對資金的配置需求,進一步加劇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而已吸收冗余作為已經被占用的資源,通過重新利用可以達到資源利用效率優化,因此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在已吸收冗余調節效應下,會減緩其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即會促進創新投入增長。由于在組織冗余資源總量中,經過數據比較可知,已吸收冗余資源規模較未吸收冗余資源規模更大,占比更高,因此,組織冗余資源整體對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對創新投入的調節效應,與已吸收冗余資源產生的調節效應結果保持一致,都是會減緩其對創新投入的抑制作用,促進創新投入增長。
本文的啟示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1)進一步拓展了企業創新研發影響因素研究,豐富了創新發展的相關研究理論。在創新對企業越來越重要之際,對企業創新研發具有理論指導意義。(2)豐富了高管職業背景對創新投入影響的研究。在財務發展進入大數據時期,財務進入共享發展的今天,高管人員具有財務背景時在企業管理決策中的重要性也進一步提升,其對企業管理活動的參與及影響也在逐步增強,研究結論對企業高管團隊的合理優化具有理論參考價值。(3)豐富了組織冗余理論。進一步驗證了組織冗余的調節效應,為組織冗余理論發展提供理論支撐,也對優化企業組織結構、公司治理等決策提供有力證明。同時,高管職業背景對創新投入的影響會隨著經濟發展周期或者國家政策的變動而變動,基于近幾年我國大力提倡自主創新、自主研發,并隨著研發政策在稅費方面的進一步完善和優惠,高管財務背景對企業創新投入的影響會不會有變化也是值得持續關注并研究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