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互動研究

邢晶晶

(廣西民族大學 法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非物質文化遺產凝聚著人類的智慧,是人類文化發展史上的瑰寶。《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都明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價值。非物質文化遺產與傳統的文物、古跡、遺址等有形的物質文化遺產共同構成了人類文化的整體。在漫長的歷史變遷中,非物質文化遺產之所以能夠傳承下來、綿延不絕,就在于其承載了人類文明的靈魂和精神。京族作為廣西世居民族之一,是我國唯一的海洋少數民族,也是我國人口較少的少數民族之一。數百年來,京族人靠海吃海、以海為生的生產生活方式造就了其獨特的海洋文化,形成了海洋氣息濃厚、獨具特色的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在人類邁向法治社會的進程中,深入研究如何將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旅游開發形成相互聯動、相互促進的長效互動機制,實現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最大化,具有重要的價值。結合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發展的情況,海洋文化產業可以推動當地文化和經濟協調并進[1],促進民族團結“互進共融”[2],發展京族文化特色旅游業是京族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換和創新性發展的重要形式之一[3],將為京族鄉村振興帶來新動能[4]。

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的協同互動關系

從某種意義上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是對文化資源傳統價值的維護和在現代市場經濟驅動下對文化資源經濟效益的開發利用,二者是互相依存、相互作用的協同互動關系,不能簡單地對立起來。在處理保護和開發的關系問題上,貫徹好“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的方針,形成良性互動、強強聯合,可為實現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旅游開發的雙贏局面提供保障。

(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對旅游開發的意義

1.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可以使旅游開發更具有吸引力和競爭力

旅游的本質是對另一種陌生文化和環境的感知過程,通過旅游達到開闊眼界、愉悅身心、陶冶情操的效果。“文化是旅游的靈魂”,文化的多樣性和差異性是人們走向旅游市場的原生驅動力,而非物質文化遺產正是文化多樣性的最直接體現。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地方傳統文化的集中表現,是傳統文化的精髓和靈魂,經過旅游開發后,不僅可以最大限度地弘揚文化內涵,還能滿足游客對異域風情文化的欣賞需求。可以說一個景區擁有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便可在龐大的旅游市場中樹立獨具一格的形象,有利于競爭力的提升。

2.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可以帶動旅游經濟的發展

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已不僅僅局限于物質層面,精神層面的需要日益成為越來越多人的追求。以前走馬觀花式的“面子”旅游顯然已不能滿足人們日益提升的精神文化需求,在這樣的背景下,催生了新時代的體驗型文化旅游,像歌舞、技藝、烹飪等非物質文化遺產都是旅游開發的豐富素材,旅游者可以直接參與體驗,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極大地提高旅游的滿足感。除了參與外,依托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設計出的各種食品、器具、手工藝品等蘊含了豐富的文化底蘊,通過展示、出售等方式也可以帶動旅游消費市場的繁榮,從而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雙豐收。因此,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能激活文化旅游的全新活力和獨特魅力,全面促進旅游經濟的可持續發展。

(二)旅游開發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影響

1.旅游開發可以拓寬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路徑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人類勞動和智慧的結晶,是人類寶貴的精神財富。但是,隨著時代的流轉與變遷,非物質文化遺產容易在歷史長河中流失。因此,傳統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主要采取資料搜集建檔、博物館陳列展示等方式,即便部分博物館利用現代信息技術設立了VR虛擬展廳,但相對來說這些都是“靜態”的展示方式,體驗展示效果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非物質文化遺產潛在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審美價值等不易體現出來。此外,“靜態”展示方式的受眾群體相對有限,不利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廣泛流傳和傳承保護。而旅游開發可以將非物質文化遺產打造成特色鮮明的文化旅游資源,吸引更多的游客參觀體驗,讓人們更方便、更直觀、更深入地了解和欣賞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魅力,這無疑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注入了活力。如果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實現良性互動,旅游開發商和學術研究者就可以共同挖掘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獨特價值和深厚底蘊,使其本真價值更自信地展現在人們面前,真正踐行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見人見物見生活”的理念。因此,旅游開發能有效拓寬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渠道。

2.旅游開發可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提供充足的經濟支持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是人類文明傳承中一項龐大的系統工程,不僅需要充足的人力、物力,更離不開堅實的財力。毋庸置疑,當前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普遍面臨的一個困境是資金約束[5]。雖然國家對申報成功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有專項資金補貼,但現實中不少掌握民間技藝的手藝人迫于生計放棄世代傳承下來的獨門絕活的現象卻不容忽視。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老齡化現象嚴重,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又不愿從事傳承工作,很重要的一個影響因素便是經濟問題。以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為例,傳承人收入相對較低甚至抵不上傳承投入,部分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有市場效益,其傳承收入比較樂觀,而部分缺乏市場效益的項目的傳承人收入卻為負數[6]22。因此,國家的一些補貼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有力助推劑,但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事業來說仍顯不足。若允許多方主體參與開發,以多種靈活形式謀劃特色文化旅游項目,將會廣泛吸引各種社會投資。非物質文化遺產具有鮮明的特色,大多直觀有趣又通俗易懂,能較好地成為文化旅游的亮點,成為有利于打造特色文化旅游資源的金字品牌。也正是因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的核心魅力在于其獨特性和本真性,開發者的重要任務之一便是在學術研究者的指導下深入探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文化內涵,從而更有效地開展保護工作。因此,通過開發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項目,在提升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的同時,也為其保護工作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注入了內生動力,從而使非物質文化遺產真正“活起來”“火下去”,實現可持續發展。

二、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現狀

(一)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取得的成效

廣西壯族自治區各級政府高度重視文化資源的保護工作,把抓好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作為弘揚傳統文化、豐富群眾精神文化生活的重要內容。防城港市經過多年的調研、座談和立法論證,出臺了《防城港市京族文化保護條例》,為保護京族文化、全力打造特色民族文化品牌提供了法律保障。東興市政府的相關機構也積極推進京族文化遺產的傳承和保護工作,對京族文化進行了大規模的普查、搜集和整理,陸續出版了《中國京族喃字漢字對照手冊》《京族民歌選》《京族喃字史歌集》等,《京族喃字史歌集》包括《京族史歌》《京族哈節唱詞》《京族傳統敘事歌集》三部分,均使用京族本民族的文字——喃字記載。

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申報工作成果喜人。2006年,京族人民特有的能充分反映海洋文化的節日——哈節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11年,京族獨弦琴藝術被列入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京族魚露、京族服飾制作技藝、京族民歌與京族風吹餅制作技藝先后被列入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和第六批自治區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京族喃字、京族哈歌、高蹺撈蝦分別被列入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京族天燈舞、耙螺、京族傳統敘事歌、京族圍箔、京族史歌、京族拉大網、京族進香舞和花棍舞分別被列入第一批和第二批縣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由此,建成了國家—自治區—市—縣四級名錄體系。當前,在京族80余名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中,京族哈節傳承人羅周文和獨弦琴技藝傳承人蘇春發均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

與此同時,東興市政府加大了對京族文化資源保護的投入力度,建成尾、巫頭、山心、紅坎四個哈亭廣場,在此隆重舉行哈節活動并邀請越南京族代表團參加,擴大了文化國際交流;舉辦京族獨弦琴百人彈奏表演和京族風俗美食展等活動,建立獨弦琴藝術傳承示范基地和培訓基地;投資建設東興京族生態博物館(東興京族博物館),設有基本陳列“大海是故鄉——廣西東興京族文化展”,借用現代信息技術提供云中漫步和虛擬展廳等云服務,全方位展示京族海洋文化。如今,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四級名錄保護體系已建成,法規制度設計日益完善,保護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開展。

(二)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困境

1.傳統習俗的延續在現代社會舉步維艱

科學技術的突飛猛進使人們的生產生活方式發生了顛覆式的改變,隨著生產方式劇變而帶來的現代社會文明滲透進了京族人的生活,深刻影響并改變了京族人的生存方式、價值觀念和審美傾向。現代化旅游產業的發展使得京族人過去“以海為生”的生活方式受到現代化的生活方式的沖擊,連片的高樓、人工養殖場和酒店等的興起,嚴重影響了京族海洋文化的生存環境和生態景觀。漁村的歷史只能通過京族生態博物館保存的影像去了解,但影像反映的文化只是傳統海洋文化的一部分,并不能將文化的精髓完整地表現出來[7]。京族傳統的海洋漁業文化日益萎縮,原有的作為京族人經濟和文化支柱的種植業及捕魚業已慢慢失去生存空間,海產品的加工運輸、旅游餐飲和住宿、邊境貿易等已成為越來越多的京族人的收入來源。具有京族海洋特色的房子“木柱屋”現已消失,個別僅存的“石條瓦屋”也已被廢棄[8]。

同時,不僅是京族的一些傳統建筑、技藝在不斷消失,京族傳統的飲食、生活等習俗也產生了異化,其生存現狀令人擔憂。在現代科技的影響下,互聯網、智能手機已走入普通京族人的生活,京族原有的以歌娛樂、以歌傳情、踢沙擲木葉、唱歌迎親的習俗已逐漸消失,甚至有部分青年人認為傳統習俗“落伍”“過時”,會唱京族民族歌曲的青年人也越來越少。在很多人看來,京族的傳統歌舞也只是吸引游客、增加游客流量的發財門路,豐富便捷的現代化社交手段和娛樂方式使京族海洋文化得以延續的土壤受到了一定的破壞。部分習俗雖然形式還在,但其傳統內涵已經消失,比如,京族傳統社會中存續百年的翁村制雖然至今仍在發揮作用,但翁古的性質已由原來的決策者變成人們在日常社會交往中對長者的一種敬稱[9]。

2.傳承人老齡化嚴重,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難以為繼

獨弦琴演奏、風吹餅制作技藝、高蹺捕魚技藝等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都依賴于人的活態展示而得以傳承,因此傳承人在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傳承人(或傳承群體)是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承載者,往往被視為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或一個地區優秀基因的活態載體[10]。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主要通過自己的言傳身教來傳承民族文化,口傳身授是基本特點,因此,傳承人的年齡問題側面反映了傳承工作的精神活力和可持續性,也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其所傳承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生命力。目前,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年齡普遍較大,不少人都已70多歲。截至2021年12月,獨弦琴藝術代表性傳承人蘇春發67歲,京族魚露代表性傳承人黃尚文76歲,哈歌和花棍舞傳承人黃玉英71歲,喃字代表性傳承人蘇維芳80歲、阮賢友82歲、蘇權成83歲,京族傳統敘事歌傳承人吳永就71歲,風吹餅傳承人黃英71歲,耙螺傳承人吳文付79歲。上述傳承人整體年齡偏大,年齡結構不合理,容易造成文化傳承發展后勁不足。雖然近年來有關部門和相關人士已在有意識地培養精力充沛的青年傳承人,但整體而言傳承人老齡化的現象仍比較突出。

傳承人老齡化的現象與人們的觀念密切相關。據調查,部分京族人認為,傳承工作是到60歲以上甚至70歲才適合的工作,在年富力強時應該從事其他工作[6]21,這也在某種程度上導致出現傳承困難甚至傳承斷層的局面。《廣西壯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廣西壯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與管理暫行辦法》等法律法規規定了傳承人的具體保護權益和資金補助標準,并將該項補助列入政府財政預算,這對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從長遠看,“輸血”保護絕不是長久之計。傳承困難的原因除了觀念上的因素和社會環境變化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年輕人不愿意學習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因為這不能解決當前的生計問題,與其他謀生手段相比沒有吸引力。單純依靠“輸血型”保護在短期內雖能收到一定的效果,但同時也使部分傳承人滋生了“等、靠、要”的思想,不利于其自身長遠發展[11]。

三、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開發的出路

(一)合理開發與利用,守好京族文化基因

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人類寶貴的精神財富之一,一方面要進行保護,另一方面還要合理開發以服務于人們對幸福生活的追求。在保護中開發、在開發中保護,通過合理的制度設計實現良性互動和協同發展。有研究指出,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需要創造性地傳承和發展,需要以“再生產”的方式來擺脫動力源泉問題[12]。2018年,國務院同意設立內蒙古滿洲里、廣西防城港邊境旅游試驗區,并印發了《文化和旅游部等10部門關于印發內蒙古滿洲里、廣西防城港邊境旅游試驗區建設實施方案的通知》,表明要全力推進邊境旅游業發展。京族文化保護與旅游產業融合是新時代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生存的重要出路,京族人民應當利用好國家實施發展邊境旅游、興邊富民政策的難得機遇,將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與旅游業有機結合起來,合理保護,合理開發利用。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開發需要結合自身獨特的海洋文化特色,著重以旅游產業為主線、以海洋文化為主題,打海洋文化特色牌。

1.傳播海洋服飾文化

作為海洋民族的京族,其傳統服飾中的長衫充滿了漁家風情,線條靈動、飄逸典雅,具有濃厚的藝術美感。京族傳統服飾作為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旅游開發的一個特色文化表達,可以倡議當地京族人穿京族傳統服裝,以增加旅游區的民族韻味,營造出一個不同于游客日常生活環境的京族海洋文化氛圍,充分展現京族的特色風情。同時批量制作色彩多樣、款式不一的京族傳統服飾,用以出售或出租,在弘揚京族服飾文化的同時促進就業、拉動旅游業的發展。京族人穿著本民族傳統服裝展示本民族特色,讓游客感受京族服飾藝術美感的同時,也表達了京族人對本民族獨具特色的海洋文化的一種深度認同,更體現了對本民族傳統文化的高度自信。

除了穿著民族服裝外,還可以圍繞京族服飾這一內容主題定期開展創意展示活動、舉行服飾設計大賽等,并設置獎項和禮品激勵人們從事京族服飾文化的傳播工作。比如,結合現代生活需要和實用性方面的考慮,提取京族服飾特征元素并結合京族捕魚工具漁網,經過提煉與重塑,設計出京族服飾U盤,并將其運用到陶瓷等工藝品的裝飾設計中。

2.增強傳統習俗的感染力

京族傳統習俗具備其他旅游景區鮮見的海洋自然資源和人文資源相融合的獨特優勢,是得天獨厚的旅游資源。傳統習俗的民族特色越鮮明、異域風情越濃郁,對游客的吸引力就越強,當地的旅游價值也就越高。例如,可利用哈節的影響力繼續舉辦隆重的哈節活動,在哈節前期大力推廣宣傳,并邀請京族人和游客同聚哈亭唱哈和宴飲,將活動中的迎神、祭神、唱哈、山歌對唱和文藝表演等錄制成短視頻,即時剪輯上傳到抖音、快手等平臺,在哈節后期注重宣傳報道,提高知名度。還可以邀請越南京族人參與哈節,提高哈節的國際化水平。在組織京族獨弦琴演奏、花棍舞、進香舞、進酒舞、天燈舞、跳竹竿等文藝演出時,應擯棄與京族習俗不相關的文藝表演,給游客不同凡響的欣賞體驗,滿足游客追求新穎獨特事物的心理。例如,獨弦琴傳承人蘇春發在哈節期間進行獨弦琴演奏就是一個很好的案例。哈節作為京族傳統節日被列入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舉辦哈節活動不僅可增強京族人民的凝聚力和文化認同感,也可展現京族獨特的海洋文化魅力,可作為京族的形象品牌進行多途徑的大力宣傳,吸引國內外游客前來欣賞與體驗。

以京族傳統習俗為核心建立京族習俗特色專項旅游區,讓游客親自體驗海洋民族濃厚且獨特的民風民俗;還可以設置各種民俗體驗活動,既可傳播民族文化,又能帶動當地社會經濟的發展。比如,踩高蹺下海捕魚和淺海灘涂拉大網撈魚都是極具海洋文化特色的京族習俗,這樣的“灘頭收漁網,浪里戲輕舟”既富有表演性更具有趣味性,可以組織通曉此項技藝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進行表演,以其新奇性和趣味性吸引游客;也可以組織專業人員研究設定相關活動規則,組織當地京族群眾參與,以體育活動的形式傳播京族文化[13]。例如,東興市江平鎮是京族海洋文化的集中展示地,它不僅是廣西特色文化名鎮,還作為京族海洋小鎮入選廣西第一批特色小鎮培育名單;江平鎮的巫頭村入選國家民委第二批中國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命名名單。這都是京族海洋文化資源的最好印證和集中展現。

3.推售由傳統技藝制作的產品

在京島旅游景區可專設一個以京族特色產品為核心的京族特色技藝園,出售展現海洋文化特色的本民族手工藝品、土特產等,在展示京族海洋文化和精湛技藝水平的同時也為旅游市場增添活力。例如,在園中可以擺展出售京族魚露(魚露又稱“鯰汁”,是京族人每家餐桌上必備的上等調味品,民間有“千汁萬汁,不如京家鯰汁”的俗語),用印有京族文化商標的瓶子封裝魚露,更是別具一格;可提供酥脆可口的風吹餅和美味的絲、糯米糖粥、白糍粑等風味小吃;還可組織懂得制作工藝的人現場演示或講解制作方法,吸引游客參觀體驗,讓他們更直觀地感受京族傳統文化和海洋文化中所蘊含的京族人民的智慧,能夠提高游客的滿足感和愉悅感。

在利用京族特有的文化資源和自然資源進行旅游開發時,始終要圍繞的一個主題便是尊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內涵,要盡量吸納傳承人或者京族民間藝人參與,避免出現忽視文化內涵而純粹利用市場經濟的思維模式進行經營開發的現象。

(二)用法治思維優化制度設計,提升京族文化事務治理能力

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不僅僅是簡單的歷史文化資料的收集、整理和歸檔保存,更是現代信息社會中各族人民連通血脈、加強交流、回歸精神家園的需要,是一個浩大的系統工程。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京族的歷史文化承載者,對其進行旅游開發,不僅可以充分挖掘并利用京族獨特的人文和自然資源,提升旅游的價值品位和京族文化旅游的知名度,還可以為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提供資金支持,實現其獨特的文化價值和經濟價值,形成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旅游開發的良性互動。因此,應當優化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旅游開發的制度設計,實現互動協同和可持續發展,從而提升京族文化事務的治理能力。

1.完善傳承人的資金補助制度,注重傳承人的非物質權利

防城港市政府在京族文化保護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也特別注重制定和施行對傳承人的保障措施。2020年通過的《防城港市京族文化保護條例》在第八條、第二十條中不僅明確規定防城港市和東興市政府設立京族文化保護專項經費并納入本級財政預算,還對傳承人的工作經費補助采取分級管理、分級發放的原則,市級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補助每年不低于3 000元,縣級不低于2 000元。這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原來的省級及以上代表性傳承人有傳習活動補助而其他傳承人遭遇“冷板凳”的現象。但是只以級別為標準對不同項目的代表性傳承人給予固定財政補貼又顯然欠缺合理性。因為有些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市場效益較好,而有些市場效益甚微,傳承人由此可獲得的收入也相去甚遠。比如制作魚露可按質量和數量等指標在市場出售,制作風吹餅也可以在市場交易,從而獲得經濟收入,而喃字則明顯沒有這樣的市場效益,甚至還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和資金,但傳承人的收入倒成了負數。《防城港市京族文化保護條例》雖列舉了京族文化保護專項經費的多種用途,涵蓋了多個方面,但經費使用和管理的具體辦法未制定,代表性傳承人的財政補貼可以在現有的分級補貼制度下補充實行核銷制。傳承人定期(每半年、一年或者兩年)向文化主管部門提交傳承工作申報,提供傳承活動內容、傳承收入和傳承支出等情況,并提交相關證據(如發票、收據、照片、視頻等),政府根據具體情況給予補助或予以報銷。此外,還可以在核銷制的基礎上實行激勵機制,給積極參與傳承活動、傳承效果突出的傳承人以一定金額的獎勵,形成保護傳承的內生動力。

解決傳承人青黃不接的困境除了需要財政資金支持外,還要注重保護傳承人的非物質權利,提高知名度、尊重度和認同感。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在人與生俱來的五種基本需求中,尊重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屬于人的中高級需求。給予傳承人以社會認可度、滿足其較高層次的精神需求、保護其非物質權利也是吸引更多優秀人才從事傳承工作的途徑。《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和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域自治法》都特別規定了少數民族代表在各級人大中的比例,可參照這個邏輯,在各地市甚至省級人大或政協中給相應行政區域內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以一定的人數或劃定一定的比例,這樣不僅可以在立法時反映傳承人的意志要求,還可提升其社會認可度和認同感,使之實現自我價值。各級地方政府還可以設置“優秀傳承人”“文化使者”“民間藝術家”等榮譽稱號,用于授予本行政區級內的傳承人并進行宣傳表彰,給予相應的物質獎勵或提供相關待遇,滿足傳承人的獲得感。與此同時,對傳承人非物質權利進行保護對其相關作品或技藝的市場價值的提升也是助推劑,有助于提升市場效益,而市場效益的提升又可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形成互相促進、協同發展的良性循環局面。傳承人在社會上“有位子”、在經濟上“有底氣”、在群眾中“有面子”,自然就能吸引越來越多的優秀青壯年加入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和保護的隊伍。

2.融合習慣法,提升政策和法規的執行效率

我國一直致力于建設法治國家,法治作為社會治理的重要手段,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一個標志。這意味著在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各級政府也必須在政策范圍內走法治發展的道路。目前,除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這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基本法律之外,《廣西壯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廣西壯族自治區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認定與管理暫行辦法》《防城港市京族文化保護條例》等法規都為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提供了堅實的法律保障。然而,“徒法不足以自行”,法律的生命力在于貫徹執行。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相關法律法規若只存在于案頭紙面、未走入京族人民的內心,則難以實現其立法初衷。京族習慣法發端于京族人的生活實踐,在執法過程中若能合理使用凝結著京族人民智慧與情感的京族習慣法,便可明顯提高政策和法規的執行效率。《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域自治法》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等法律也明文規定民族自治地方的自治機關可以根據當地特點對法律法規進行變通執行,承認風俗習慣的司法適用。如京族習慣法中的《封山育林保護資源禁規》有關于封蓄林木、嚴禁砍伐的規定,其中就特別規定了禁止砍伐有廟宇的神山附近的林木。在田野調查中筆者發現,高山廟、水口大王廟等地附近的山林特別茂密,在采訪中得知當地群眾對這些區域的山林一般都心存敬畏而不敢砍伐,因為他們認為“祖祖輩輩都這樣教育子孫后代,得罪社神會遭報應、走霉運”[14]。群眾的這種認知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保護當地的生態環境。又如《尾哈亭亭規》中也規定了哈節期間不能出海捕魚,這個時間與農業農村部規定的休漁時間剛好重疊,這就使得我國農業農村部在南海海域實行的“伏季休漁”制度得到了較好的落實,因為京族人民從內心理解并尊重這一規定。禁止亂伐山林和限制捕魚的規約在保護京族的自然資源和京族海洋文化景觀上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這正符合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活態的生存環境。又如哈亭亭規中關于迎神、祭神、鄉飲和送神等哈節程序的規定,大家都遵照執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十分尊重哈亭,因為哈亭本是京族人民心目中的圣地。這些當地習慣法雖然沒有法定約束力,但一直伴隨著京族人民的生產生活,其約束力已經內化于京族人民的內心,形成了一種道德自覺。因此,用法治手段保護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提升京族文化事務治理能力時,應適當融合京族習俗,充分發揮當地習慣法的積極作用,從而提高國家政策和法規的執行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