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慶
黃興蔡鍔傳奇
(電影文學劇本)
潘蕙英懵里懵懂地把球發了出去,誰知那球飄飄忽忽地飛出了端線,落在院落靠墻壁一側的水池里。
“你呀,怎么一下子跟丟了魂似的,算了算了,不打了。”唐蕙賡嘴里嘟嘟囔囔,收起球拍。
55.餐廳正中擺著一張八仙桌,蔡鍔居主座,依次是唐繼堯、何鵬翔、鄒炯、潘蕙英、唐蕙賡、馬纓花。
蔡鍔笑著對馬纓花說:“小妹,今天來唐管帶家作客,你盡管挑好的吃,可不要便宜了他!”唐繼堯也湊趣道:“說得對!吃得越多我越高興。”
唐繼堯指了指潘蕙英,“松公,既然你和潘小姐已經認識了,我就不介紹了。”然后,他又指了指唐蕙賡,“這是我妹妹蕙賡。來吧,這第一杯酒,咱們應該慶賀松公榮任第三十七協協統。”
蔡鍔把酒喝干,唐繼堯立即為他斟滿。蔡
鍔起身舉杯,“今天,我趁此機會,向潘小姐和鄒副官致謝!兩位披肝瀝膽,行俠仗義,蔡鍔銘記在心,沒齒不忘!”
鄒炯急忙回敬道:“蔡協統是民族精英、國家棟梁,鄒炯有機會為您奔走驅馳,實乃三生有幸!”
潘蕙英也舉起酒杯,落落大方地說道:“蔡協統,我們相信,你不會讓云南人失望的。”
蔡鍔點頭,“來日方長,讓我用行動來回答吧!”
兩人的酒杯碰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砰!”
56.疊化如下畫面:
云南陸軍講武堂,蔡鍔在大教室內給學員講課。
演兵場上,蔡鍔給士兵示范劈刺、沖殺、射擊、騎馬。
作戰室內,蔡鍔給軍官們演示沙盤使用方法。
北校場,蔡鍔檢閱部隊。士兵們軍容整齊,步伐一致,氣勢雄壯,銳不可擋。
“好,好,松坡,治軍有方,治軍有方啊!”李經羲看完檢閱,沖著蔡鍔翹起大拇指,連聲夸贊。
“大帥過獎,要真正把滇軍訓練成一支精兵,來日方長啊!”蔡鍔謙恭地回答。
“松坡,坐我的馬車走吧,有些事我還要和你談談。”李經羲親昵地邀請蔡鍔。
“好吧。”蔡鍔爽快地答應了。
馬蹄聲聲,車輪滾滾。
(畫外音)
李經羲:“松坡,最近風聲很緊啊。孫中山、黃興雖然流亡海外,但顛覆朝廷之心一直不死。宋教仁、譚人鳳等亂黨要人在長江中下游一帶加緊活動,隨時可能組織武裝暴亂。據說,云南也有不少他們的黨徒。你萬不可掉以輕心,讓孫悟空鉆進鐵扇公主的肚子里來。” ”
蔡鍔:“蔡鍔明白。請大帥放心,現在三十七協已經掌握在咱們的手里,亂黨休想翻天!”
李經羲:“對靳云鵬、鐘麟同那些人也必須小心提防。他們一直把你看成眼中釘、肉中刺,必欲拔之而后快。松坡,當此艱難多事之秋,你不避風險前來相助,實乃大丈夫、真君子也。我李經羲也是篤誠守信之人,決不會虧待你的!”
蔡鍔:“承蒙大帥厚愛,蔡鍔不勝榮幸,定當涌泉相報,雖肝腦涂地,在所不惜!”
李經羲:“松坡,言重了,我可承受不起啊!”
57.濃密的烏云遮住了滿天星光,四野一片沉寂。
字幕:1911年夏
一隊戎裝的軍人騎著高頭大馬離開云南新軍第十九鎮司令部,穿過城區的大街小巷,在通往北校場軍營的曠野上緩轡徐行。為首的是鐘麟同,緊隨其后的是蔡鍔。
軍營內靜得瘮人,清脆的馬蹄聲傳得很遠很遠。
鐘麟同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轉過頭來贊嘆不已:“松坡啊,你剛調來不久,整個三十七協就變了個樣兒,真是治軍有方啊!”
蔡鍔在馬上略微欠了欠身子,“統制大人夸獎了。”
鐘麟同慨然頷首:“千軍可得,一將難求啊!”忽然,他眉峰聳動,話鋒一轉:“松坡,近來亂黨在昆明活動猖獗,你有什么高招對付他們嗎?”
蔡鍔沉穩地一笑,態度還是那樣謙恭:“我初來乍到,情況還不十分熟悉。三十七協是您的舊部,蔡鍔正想求教呢。”
鐘麟同眉頭舒展,朗聲笑道:“松坡真是過謙了。”
58.營房外的一片空地上,燃著一堆篝火。
黃毓英坐在中間,四周圍著一圈士兵。火光映照著黃毓英那赤紅的臉膛,他正在沉痛、悲憤地講述著:“順治元年四月,幾十萬清兵攻陷揚州。十天之內大開殺戒,有八十萬人被砍了腦袋;七月,清兵又占領了嘉定,先后搞了三次大屠殺。城里尸堆如山,血流成河,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青年軍官聲音喑啞,再也講不下去了。
59.狂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
士兵們驚惶地站立起來,不知所措。
鐘麟同陰沉著臉,“嘿嘿”冷笑了幾聲,“深更半夜跑到這兒來擺龍門陣,膽子倒真不小。是誰領的頭,有種的給我站出來!”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黃毓英坦然地朝前跨了幾步,“報告長官,是我。”
“你是誰?”鐘麟同厲聲喝問。
“七十三標第三營右隊見習排長黃毓英。”黃毓英平靜地回答。
“你剛才在講什么?”
“《三國演義》。”黃毓英面不改色。
“《三國演義》?那你們傷心落淚是為哪般呀?”鐘麟同手里舉著馬鞭,目露兇光。
“諸葛亮在五丈原壯志未酬,含恨而死,弟兄們……”
鐘麟同揚起頭來一陣狂笑,“好小子,你倒會演戲。你知道我鐘麟同是干什么吃的,咹?老子撒泡尿也要沖你摔個大跟斗!來人,把這些反賊統統給我捆起來!”
隨行的十幾名副官、侍衛如狼似虎,扭住了黃毓英和十幾名士兵的胳膊。
黃毓英劍眉倒豎,正氣凜然,大聲吼道:“鐘制統,請你不要冤枉好人,不然真把弟兄們逼反了,你也脫不了干系!”
鐘麟同暴跳如雷,拔刀欲砍黃毓英。蔡鍔見狀,厲聲喝道:“黃毓英!你目無長官,擾亂軍營,軍法難容!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司令部去!”
60.三十七協司令部。一棟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紅墻綠瓦,翹角飛檐。內? 日
蔡鍔辦公室。典麗雅致,一塵不染。
室內四壁,排列著十幾個古色古香的書架,里面整整齊齊地裝滿了各類線裝書和現代印刷的“洋書”,正中墻上,懸掛著一幅“諸葛武侯夜讀圖”,筆法蒼勁老練、細膩傳神,出自蔡鍔手筆,兩邊是他手書的一幅行書對聯,錄自葛武侯舊句:“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柔中有鋼,氣勢逼人。
黃毓英挺直身軀,面對著神色冷峻的蔡鍔。
“黃毓英,軍營規定:九點以后熄燈睡覺,你身為排長,為什么帶頭破壞軍紀?”蔡鍔緊盯著黃毓英的眼睛。
黃毓英迎著蔡鍔的目光,據實報告:“蔡協統,排里有一個弟兄白天無緣無故挨了滿人隊官(連長)的一陣打,弟兄們橫豎睡不著,吵吵嚷嚷要去找那個家伙算賬,我怕事情鬧大,就……”
蔡鍔的臉色緩和下來,“喔,原來是這樣。那么,你都跟弟兄們說了些什么呢?”
“‘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還有勾踐臥薪嘗膽、伍子胥三年歸報楚王仇的故事。”黃毓英心一橫,來了個竹筒倒豆。
“喔……”蔡鍔不動聲色地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問道:“你加入了同盟會?”
黃毓英沉著地點點頭。
“黃毓英,你這樣明目張膽,難道不怕小人告密?”蔡鍔濃眉緊縮,壓低了嗓音。”
“他們都是哥老會的窮哥們,寧愿掉腦袋也不會出賣朋友的。”黃毓英的語調中充滿自豪。
“那么,你就不怕我治你的罪?!”蔡鍔目光嚴厲,加重了語氣。
“協統不會。”黃毓英平靜地回答。
“噢,為什么?”蔡鍔背著雙手,眼睛逼視黃毓英。
“協統是什么人,我們心里清楚。”黃毓英的回答弦外有音,意味深長。
蔡鍔沉吟了一會兒,和藹地轉移了話題:“你讀過幾年書?”
“1903年中學畢業后,去日本宏文學院、東斌陸軍學校留學,1908年回國。”黃毓英覺得自己與蔡鍔的距離愈加靠近了。
蔡鍔點了點頭,加重語調說:“黃毓英,你違反軍中禁令,要關七天禁閉。”
黃毓英心里明白,這是蔡鍔在刻意保護自己,立刻響亮地回答:“毓英愿意接受處罰。”
蔡鍔加重語氣,叮囑道:“以后凡事要動腦子,光靠匹夫之勇是不行的。蘇東坡的《留侯論》說:‘古之所謂豪杰之士,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去吧,好自為之,后會有期。”黃毓英信服地點點頭,“請協統放心,我記住了。”
61.清晨。靳府。客廳。
靳云鵬、鐘麟同、王振畿、楊集祥幾個人又聚在一起,密商對策。
楊集祥:“據密報,最近亂黨分子抓緊在下級士兵中開展活動。他們加入軍中秘密組織哥老會,以此為掩護籠絡人心,扇風點火、圖謀不軌。其中比較猖獗的有兩個人,一個是七十三標第三營右隊見習排長黃毓英,一個是七十四標第二營左隊司務長朱德。”
鐘麟同暴跳起來:“哼!怪不得,昨天晚上我就看出來了,這黃毓英肯定是個亂黨!還留著這兩個禍害干什么,趕快傳我的命令,就地正法,以絕后患。”
王振畿抱怨道:“可現在蔡鍔是協統,抓人殺人不通過他怎么行?”
靳云鵬“嘿嘿”冷笑道:“那我們就給蔡鍔出個難題,讓他出面去執行!”
62.三十七協司令部。蔡鍔辦公室。? 內? 日
蔡鍔在辦公室內踱來踱去,他濃眉緊鎖,神情憤慨(畫外音):“這是借刀殺人之計,好狠毒啊!”稍頃,他的眉宇舒展開來(畫外音):“對,就這么辦!”
63.十九鎮司令部。鐘麟同辦公室。? 內? ?日
鐘麟同坐在辦公桌前,虎著臉,神色威嚴。蔡鍔、唐繼堯、李鴻祥各人端坐在藤沙發上,一言不發。
鐘麟同忽地提高嗓門:“唐繼堯,你先說,為什么不執行命令?”
唐繼堯“騰”地站起身來,作立正姿勢,“報告統制,沒有確鑿的證據,隨便抓人,恐怕難以服眾啊!”
鐘麟同橫了李鴻祥一眼,“李鴻祥,你呢?”
李鴻祥起立,身體站得筆直:“統制,唐管帶說得對,捉賊捉贓,捉奸捉雙,沒有證據,鴻祥不敢從命!”
鐘麟同猛地拉開抽屜,“你們不是要證據嗎?喏,這是從朱德、黃毓英床鋪下面搜出來的《云南》雜志,這下不為難你們了吧?!”然后把幾本《云南》雜志扔在桌子上。
64.三十七協司令部。蔡鍔辦公室。 內? 日
何鵬翔把朱德帶進辦公室,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
蔡鍔仔細打量著朱德:個頭不高,健碩壯實,一張樸實敦厚的臉,粗黑的濃眉下,眼睛不大卻明亮有神,鼻如懸膽,嘴唇緊抿,嘴角略向下彎,透射出幾分剛毅堅定。
蔡鍔的目光犀利地停留在朱德的臉上:“你就是講武堂特別班的那個模范朱德?”
朱德沉穩地點點頭。
蔡鍔:“聽說你跟士兵們的關系處得很好。”
朱德:“協統,弟兄們都是苦出身,當兵吃糧不容易啊,大家應該互相關照才是。”
蔡鍔:“你說說看,弟兄們肚子里都有哪些苦水?”
朱德:“官兵不平等,官長喝兵血,克扣軍餉,任意欺壓士兵,稍不如意,非打即罵。特別是滿人軍官,簡直拿漢人弟兄不當人!”
蔡鍔:“所以你們就要抱成團,專門對付那些為非作歹的軍官?”
朱德:“協統,是這樣。”
蔡鍔:“你們還在一起議論什么?”
朱德:“平時大伙兒愛擺擺龍門陣。”
蔡鍔:“喔?都擺些啥龍門陣呀?”
朱德:“還不是《三國》《水滸》那些老一套。”
蔡鍔:“聽說你們經常在一起議論朝廷的不是,有這事嗎?”
朱德:“協統,弟兄們說的都是一些大實話。”
蔡鍔:“喔?大實話?能說給我聽聽嗎?”
朱德:“協統,如今的老百姓日子真是難過呀。苛捐雜稅多如牛毛,就連農民進城擔糞,每個月也要交幾百文糞稅,這等于從一頭牛身上要剝兩張皮呀!”
蔡鍔沉默有頃,突然問道:“聽說你們講武堂的學生去參觀滇越鐵路,回來以后每人都寫了一篇觀后感。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嗎?”
朱德激動得嘴唇哆嗦著:“協統,滇越鐵路的北段在我們云南境內,這是我們中國的領土,可是鐵路卻是法國人修的,四萬萬同胞,竟受歐羅巴小國的宰割,國恥啊!我們是軍人,肩負著守土衛國的重任。如果眼看著外國人的火車在我們中國的土地上橫沖直撞,而我們卻無能為力,我們還有什么面目去見國人?”說著,說著,朱德的眼眶里溢出了晶瑩的淚花。
蔡鍔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兩本《云南》雜志,在朱德眼前晃了晃,“朱德,你以后可要多長幾個心眼,再也不要讓人家從你的床鋪下面搜出這個東西來!”
朱德一時間難以自制,激動地一把抓住蔡鍔的手臂,“蔡協統,您真是我們的好長官!”
65.三十七協司令部。蔡鍔辦公室。? 內? 日
黃毓英站在蔡鍔面前,頭角崢嶸,目光四射。
蔡鍔:“黃毓英,說實話,我很欽佩你啊!”
黃毓英:“協統,此話怎講?”
蔡鍔:“你是富家子弟,18歲那年自費到日本留學,先后在宏文學院、東斌學校就讀,學習軍事。光緒三十四年四月,黃克強在河口舉事,你欣然接受孫中山委派,前往襄助。當時,你離畢業只有一個月了,可是,你卻義無反顧地對人說:‘要中華,不要文憑!河口事敗,你和楊振鴻、馬驤等人一起,繼續在滇西一帶活動,以圖再舉。你們在滇西東奔西走,艱辛備嘗,多次死里逃生,化險為夷,可是仍然一如既往,不改初衷。后來,你們不幸身染瘧疾,永昌舉事又告失敗;此時,你們痛感軍事實力之重要,決定改變斗爭方式,到省城昆明策動新軍參加革命。為了便于在新軍中開展工作,你考入新軍,任七十三標第三營見習排長。每天深夜,當熄燈號吹響以后,你悄悄潛入軍營,向士兵們宣傳革命道理,慷慨激昂,聲淚俱下,成為士兵們衷心擁戴的領袖。黃排長,我說得不錯吧?”
黃毓英:“蔡協統,您真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消息靈通,精明過人啊!”
蔡鍔:“黃毓英,你以為我要處置你嗎?”
黃毓英:“不,蔡協統,其實您也是我們的同志。”
蔡鍔頗感興趣地:“喔?黃毓英,你真的這么認為嗎?”
黃毓英從容不迫,侃侃而談:“蔡協統,要說革命資歷,您遠在我黃毓英之上。光緒二十四年四月,您考入長沙時務學堂,成為梁任公、譚嗣同先生的得意門生。同年七月,以譚嗣同先生為首的‘戊戌六君子殉難,對您刺激很大。您決心東渡日本,學習軍事,以武力救國。光緒二十六年,您才18歲,就參加了唐才常先生領導的自立軍起義。后來起義失敗,唐才常等先烈殉難,您悲憤欲絕、痛哭失聲,從此將原名‘蔡艮寅改為蔡鍔,意為‘砥礪鋒鍔,從新做起。不久,您重返日本,先后畢業于陸軍成城學校和陸軍士官學校。此間,您先后參與組織革命團體‘開智會‘義勇隊,并參與了鄒容《革命軍》一書的起草工作,也可以說,您事實上是《革命軍》的作者之一。光緒三十年冬,您畢業回國,在上海參加了革命團體‘愛國協會。在上海期間,黃克強先生不幸被捕,您積極設法,四方奔走,將他營救出獄。光緒三十一年夏,您應廣西巡撫李經羲之邀前往廣西,為他訓練新軍。在廣西期間,您在暗中積極支持同盟會的活動。可是,由于廣西的同盟會員年輕氣盛,缺乏斗爭經驗,與您發生誤會,最后導致‘驅蔡風潮。對這些年輕人,您以寬容的態度原諒了他們,最后消除了誤會,成為心心相印的朋友。蔡協統,這些我沒說錯吧?”
蔡鍔微微笑道:“黃毓英,看來你對我是很花了一番功夫啊!”
黃毓英昂首答道:“不,應該花功夫的是現在。”
蔡鍔微微吃驚:“喔,你能不能說得明白一點?坐,坐下慢慢說。”他動手搬過一張靠背椅,讓黃毓英坐下,自己也搬了一張靠背椅,在黃毓英對面坐下。
黃毓英面露沉痛之色,“滿清入關已經二百余年,如今國勢一天比一天衰微。朝廷對外屢戰屢敗,不堪一擊,割地賠款,屈膝求和;對內則加緊盤剝,敲骨吸髓,偌大一個中國,山窮水盡,民不聊生,其病根何在?我看就是腐敗衰朽的封建制度!您看歐美列強,實行共和政體,國富民強,蒸蒸日上,還有日本,不過是一個蕞爾小國,自實行明治維新以來,日新月異,突飛猛進,就連列強、沙俄都畏懼三分!協統,朝廷就像一個垂死的病人,氣息奄奄,朝不保夕,我們何苦替滿清殉葬,為天下人所不齒呢!”
蔡鍔站起來,在室內踱了幾步,用低沉的嗓音說道:“黃毓英,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請你轉告同人,時機不到干不得,時機到了我蔡鍔絕對支持。但你們要注意嚴守秘密,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孫中山、黃克強他們用鮮血換來的教訓,我們應該牢牢記取啊!”
黃毓英興奮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是,協統!”
蔡鍔喜愛地望著黃毓英:“黃毓英,你還是回到七十三標去,在暗中加緊籌劃。不過,你千萬要注意,再也不能讓他們抓住什么把柄!”
黃毓英激動地點頭,“協統,您放心,我記住了!”
66.鐘麟同辦公室。 內? 日
鐘麟同正在跟蔡鍔通電話。[畫面分割]
鐘麟同:“松坡啊,朱德、黃毓英的案子審了嗎?”
話筒中傳來蔡鍔的聲音:“已經審了。”
鐘麟同:“喔,他們招供了嗎?”
蔡鍔:“他倆根本不承認,說是有人栽贓、陷害。”
鐘麟同急得加大嗓們:“松坡,你應該對他們用刑啊!”
話筒里傳來蔡鍔不緊不慢的聲音:“統制大人,隨便對軍官用刑,非文明長官所為啊!況且如果他們屈打成招,我們做官長的,豈不要承擔制造冤案的罪名?”
鐘麟同忍不住對著話筒大叫:“那你趕快派人把他倆押到我這兒來!”
蔡鍔的聲音還是那樣不緊不慢:“人,我已經放了……”
鐘麟同手里拿著話筒,呆愣著說不出話來。稍頃,他放下話筒,使勁地搖動電話機的手柄。他重新拿起話筒,“快,快給我接七十四標!”
鐘麟同:“榕軒啊,你趕快派人把朱德給我抓來!”
[畫面轉換]
羅佩金:“鐘統制,不行啊,唐繼堯已經發了脾氣,說誰要是再敢抓朱德,就先撤他的職!”
鐘麟同暴怒地:“那你就先撤他的職!”
[畫面轉換]
羅佩金:“那你連我也一起撤了吧!”
鐘麟同語塞,他放下話筒,又一個勁兒地搖動手柄。他再次拿起話筒,“你給我接七十三標!”
鐘麟同:“丁錦嗎,你親自帶上警衛排,逮住那個黃毓英,直接送到我這兒來!”
[畫面轉換]
丁錦:“鐘大人,那個黃毓英在士兵中威望很高,況且,況且背后還有,還有李鴻祥在……在……支持……他,如,如果……去……去……抓他,恐怕……恐怕會激起……兵變!”
“反了!反了!”鐘麟同一把扔掉電話,癱坐在藤靠椅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67.“哈哈哈……,哈哈哈……”
唐繼堯寓所的大客廳里,蔡鍔、唐繼堯、羅佩金、李鴻祥互相對視著,響起一陣陣粗獷快意的大笑。
蔡鍔:“哼,鐘麟同想要借刀殺人,他也太小看我蔡鍔了。”
羅佩金:“對鐘麟同這種人,你就是要敢于硬碰硬,不然的話,我們的弟兄早就讓他殺光了。
唐繼堯:“鐘麟同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還是多防著點。”
李鴻祥:“對,我現在睡覺都不敢脫衣服。”
68.昆明北郊黑龍潭。? 外? 日
時令雖然已交深秋,這里依然是林木蔥郁,山花爛漫,蕩漾著盎然生機。清
冽、幽深的黑龍潭宛如一塊碧玉,鑲嵌在錦緞般的園林之中。
“子和,關了七天的禁閉,還有點收獲吧?”一個身著長袍馬褂的倜儻男子(字幕:同盟會中部總會專使? 何克夫)拾起一片小石子,一連在水面上打了六七個水漂。
黃毓英點點頭,“是啊,仔細想想,以前有些事情是做的有些魯莽,不是蔡鍔提醒,真的可能會誤了大事。”
何克夫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唔,知道就好,‘小不忍則亂大謀。子和,同盟會中部總會已經作出決定,十月初在武昌發動起義。孫中山、黃克強先生希望,云南新軍要盡早響應起義,在西南帶個好頭。子和,你……”何克夫語猶未盡,黃毓英就興奮地大嚷起來:“好,太好了!說吧,讓我干什么?”何克夫指著黃毓英笑道:“子和呀,你還是那個老脾氣,急性子,猛張飛,一點兒也沒改。哎,你看蔡鍔這個人怎么樣?”
黃毓英沉思了一會兒,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嗯,蔡鍔這個人雖然年輕,可是很有才干,城府也比較深。不過,從這次他在關鍵時刻掩護、搭救我這件事情來看,他雖然不是同盟會員,可是比較同情革命。另外,我還聽說,鐘麟同、靳云鵬、楊集祥那一伙人把他看成眼中釘、肉中刺,總想找機會拔掉他。從這里也可以看出,蔡鍔是一個正直、不愿同流合污的人,我看蔡鍔可以爭取。”
何克夫含蓄地一笑,“我同意你的分析,同盟會中部總會也是這么看的。你的任務就是要設法接近蔡鍔,爭取讓他率領三十七協起義。喏,這是黃克強先生給蔡鍔的親筆信。他們是同鄉,私交也不錯。這對你爭取蔡鍔很有幫助。子和,你的擔子不輕,如果有什么困難,就去找李根源、羅佩金,他們會在暗中協助你的。”
“專使大人,你放心吧,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你們也等著我的好消息吧!”黃毓英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眼疾手快地擲向水中,一條一尺長的大鯉魚翻起了白肚皮。
“喔嗬,真看不出來,你還真會把握時機啊!”專使欣羨不已。
“怎么樣,我黃毓英不全是猛張飛吧?”黃毓英眉飛色舞,得意洋洋。
69.蒼松翠柏掩映的明末遺民薛大觀墓。? 外? ?日
李根源、顧品珍(字幕:講武堂教官? 顧品珍)、李烈鈞正領著一群剛搞完支隊戰斗演習的講武堂學生在墓前瞻仰。
草地上,李根源與學生們席地而坐。李根源對眾人講述著明末移民薛爾望的故事。
(話外音,疊印畫面)
“薛大觀是明朝末年的一個讀書人,字爾望,家住昆明小東門靈光街薛家巷。順治十五年底,吳三桂率領清軍進入昆明時,他感到恢復明朝已沒有希望,就對妻子兒女們說:‘我們書生之輩,不能殺敵,要報效國家只有一死。一個陰風慘慘的日子,薛大觀一家七口人一起跳進黑龍潭,自盡而死。據說就連他們家飼養的家犬,也跟著主人殉難。第二天,全家人尸體浮出水面,還是一個個手牽著手。附近的鄉紳百姓們含著熱淚,把薛大觀一家主仆七人收斂起來,埋葬在黑龍潭畔。你們看,那個亭子還有一副對聯呢。”李根源指了指起云閣,同學們一起涌進去看。
“寒潭千載潔,玉骨一堆香。”楊蓁輕聲念道。
“同學們,你們想想看,我們為什么要參拜薛大觀先生的墓呢?可惜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不然,我們中國也許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李根源意味深長地說。
同學們有的陷入了沉思,有的眼中射出了仇恨的火花。
忽然,文鴻逵站到李根源面前,握緊拳頭大聲吼道:“總辦,等到需要的時候,您盡管吩咐,我們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同學們一起振臂高呼:“赴湯蹈火,在所不惜!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李根源滿意地點點頭,然后兩手下壓,同學們頓時安靜下來。李根源舉起拳頭,睿智的眼睛閃爍著灼灼光芒,他掃視了大家一眼,用富有鼓動性的語氣說道:“好,等到需要你們的時候,我相信,我們講武堂的學生絕不會是孬種!”
“哎喲,李總辦、顧教官、李教官,你們可真會挑地方,跑到這山清水秀的地方練兵來了。”黃毓英大老遠地同李根源、顧品珍、李烈鈞打招呼。
“黃排長,你的雅性也不錯呀,跑到這兒觀賞風景來了。”李根源笑著寒暄。
“嗨,我倒沒這個雅性,這不,從省外來了個親戚,陪他來轉轉。”黃毓英指著專使,朝他們丟了個眼色。
“是從老家來的吧?在昆明多住些日子,這個地方氣候好,可留人啦,啊?”李根源態度熱情,言詞懇切。
“不啦,我是來云南做買賣的。現在貨已備齊,我得趕快啟程,誤了時間可要虧本啦。”何克夫話中有話,語意雙關。
“那好,祝老板一路順風。”
李根源、顧品珍、李烈鈞同黃毓英、何克夫揮手道別。
待黃毓英他們走遠,李根源揚了揚拳頭:“同學們,我們一起來唱《講武堂堂歌》好不好?”
“好!”同學們齊聲響應。
“風云滾滾……預備起!”李根源起了個調。
風云滾滾,
感覺他黃獅一夢醒。
同胞四萬萬,
互相奮起作長城。
神州大陸奇男子,攜手去從軍。
但憑那團結力,旋轉新乾坤。
哪怕那歐風美雨,
來勢頗兇狠。
練成鐵臂擔重任,
壯哉中國民!
壯哉中國民!
堪嘆那世人,不上高山安知陸地平。
二十世紀風潮緊,
歐美人要瓜分。
枕戈待旦,
奔赴疆場,
保家衛國,
壯烈犧牲。
要知從軍事,
是男兒本份。
壯哉中國民!
壯哉中國民!
雄壯激昂的歌聲,在山谷密林間久久回蕩……
70.星光暗淡,月華如水。
云南陸軍講武堂。學生宿舍。
楊蓁倒在床鋪上,輾轉反側,橫豎睡不著。他的耳邊不時回想著李根源在黑龍潭說的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同學們,你們想想看,我們為什么要來參拜薛大觀先生的墓呢?可惜他只是一個文弱書生,不然我們中國就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他騰地從床上坐起來,腦海中浮現出如下圖景:
云南陸軍講武堂小禮堂內,100余名畢業生整齊地肅立在臺下。李經羲笑容滿面,依此給學生頒發畢業文憑。當李經羲走到楊蓁面前時,他冷不防從口袋里掏出手槍,對準他的胸脯連放三槍。李經羲痛楚地捂住胸口,渾身痙攣,慢慢地跪倒在地。
“哈哈哈……”楊蓁忘情地放聲大笑。
宿舍里一陣騷動。睡在楊蓁對面的范石生一骨碌從床上跳起來,伸出巴掌貼在他的額頭上,“楊蓁,你怎么啦,別是在發夢癲吧?”
楊蓁猛醒,自知失態,連連朝范石生擺手。然后故意大聲說道:“嗨呀,剛才我做了個夢,金榜題名,洞房花燭……”
范石生湊近楊蓁,低聲問道:“楊蓁,你是不是有心事?”
楊蓁點點頭,在他的肩膀上捏了一把,“走,咱們到外面說去。”
71.操場上。(遠景)楊蓁連說帶比劃,是那樣慷慨激昂。
(遠景推成近景)范石生驚愕地瞪大眼睛:“這,這太冒險了。楊蓁,你是不是再好好考慮考慮?”
楊蓁緊緊地抓住范石生的手臂,斬釘截鐵地說道:“范石生,古今成大事者,哪有不冒險的?你說,你到底干不干?你不干,我一個人干!”
范石生尚在猶豫:“那……手槍去哪里搞?”
楊蓁胸有成竹地一笑,貼近范石生的耳朵。
兩人擊掌為誓,迅速隱沒在黑暗中。
72.講武堂內有一排矮平房,這是軍官宿舍,其中一間房間還亮著燈光,講武堂監督沈汪度(字幕:講武堂監督沈汪度? 字石荃)正在等下研讀《孫子兵法》。
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沈汪度放下書卷,起身去開門。
“噢,是你們倆。熄燈號已經吹了一個多小時了,你們為什么還不睡覺?”
“沈監督,我們睡不著。后天就要畢業了,我們想動手干一件大事!”楊蓁快人快語,單刀直入。
沈汪度一點也不吃驚,“噢,干大事,好啊,能說給我聽聽嗎?”
“我們準備在后天的畢業典禮上刺殺李經羲。”范石生亮了底牌。
沈汪度眉宇舒展,不動聲色:“你們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嗎?”
楊蓁仗著一股血氣之勇,凜然說道:“沈監督,我們還想跟您借一樣東西……”
沈汪度略一思索,從腰間解下手槍,放在桌子上,“是這個嗎?楊蓁,你們的勇氣和膽略,我極為敬佩。這樣吧,畢業典禮后天才舉行,你們明天晚上來取,我決不食言。”
“沈監督,你平時講的那些革命道理,我們全都記在心上了。秋瑾是一個女流,尚且不惜拋頭顱、灑熱血;我們堂堂七尺男兒,更應舍生取義,千古留芳。沈監督,您是深明大義、忠勇守信的老前輩,所以我們才來求助。希望您心口如一,恪守諾言。”楊蓁一腔豪氣溢于言表。
73.翌日清晨。
學生們肅立在操場上。教官謝汝翼(字幕:教官謝汝翼? 字幼臣)神色嚴峻,鷹隼般的目光從同學們臉上一一掃過。
“楊蓁、范石生,出列!”
楊蓁、范石生聽命出列。
楊蓁(內心獨白):“難道沈汪度把我們出賣了?”
范石生(內心獨白):“唉,完了,一切都完了!”
“昨天晚上你們兩人違反校規,當受處罰。”謝汝翼疾言厲色,吼聲如雷。
楊、范兩人面面相覷,低頭不語。
“來人,關他們三天禁閉。”
楊、范兩人被押走了。
74.禁閉室內。
楊蓁一拳砸在床鋪上,“都怪我計劃不周,一時疏忽,壞了大事。畢業典禮咱們兩人不能參加,便宜了李經羲那個老混蛋!”
范石生抱住腦袋蹲了下去,唉聲嘆氣。
忽然,有人從窗外丟進一個紙團,正好落在范石生腳邊。
范石生撿起紙團,只見上面寫著:時機未到,不得莽撞。貿然行事,必致失敗。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光復有日,稍安勿躁。
楊蓁和鄧泰中相視有頃,終于發出了會心的一笑。
75.云南陸軍講武堂大操場。? 外? 日
騎兵科的學員正在訓練。
一個學員騎上一匹全身毛發如火炭的高頭大馬。那馬不安分地嘶吼著,揚起前蹄直立起來,猛一扭身子,把學員摔倒在地。
教官顧品珍緊皺濃眉,厲聲喝問:“哪一個?哪一個再上?”
學員們誰也不吭聲,看來這匹紅鬃烈馬的厲害,許多人是領教過了的。
“好馬!好馬!”有人朗聲贊道。
“蔡將軍,您來得正好。聽說您騎術高明,同學們早就想一睹風采了。”顧品珍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好,那就獻丑了。”蔡鍔接過馬韁,冷不放在馬屁股上猛擊了一下。那馬受驚,撒開四蹄狂奔起來。蔡鍔在后緊追幾步,猛地騰身躍起,猶如一朵輕云自天飄落,穩穩當當騎坐在馬背上。那馬又使起了烈性子,忽而踢騰撲竄,忽而扭腰擺臀,一心想把騎在背上的人摔下來。
好蔡鍔,像磁石一般牢牢吸附在馬背上,紋絲不動。
約莫過了一袋煙的功夫,那馬招數使盡,黔驢技窮,只好乖乖就范。蔡鍔忽而在操場上疾馳,忽而小跑轉圈,縱馭自如,威風凜凜。
“好!好!‘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松坡,好身手!好身手啊!”李經羲不知何時來到,一邊鼓掌,一邊大聲喝彩。
“大帥,過獎了!”蔡鍔翻身下馬,迎向李經羲拱手施禮。
76.講武堂的林蔭小徑上。? ?外? 日
李經羲和蔡鍔信步而談。
“松坡,你雄懷大志,文韜武略,前途無量啊。在廣西的時候,你是我的總參謀官兼總教練官。來到云南,我又把三十七協交給了你。唉,別人是愛‘財,金銀財寶;我是愛才,人才俊賢。松坡,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的一片苦心啊!”李經羲情動于衷,感慨萬千。
“大帥,您老的知遇栽培之恩,松坡沒齒不忘。”蔡鍔語出肺腑,情真意切。
“松坡啊,鐘麟同那幫北洋佬對你可是老大不順眼喔。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讓他們給抓住了?”李經羲半是關心,半是試探。
“大帥,我歷來處事謹慎。鐘麟同要做什么文章,就讓他們去做好了。”蔡鍔神態坦然,滴水不漏。
“松坡啊,眼下南方亂黨活動猖獗。云南雖然僻處邊疆,孫中山、黃克強他們的黨羽也不少。最近有人向我告發,陸軍小學堂總辦李烈鈞就是同盟會的中堅分子,圖謀在云南策動叛亂。眼下,我打算派他去參觀北洋軍的秋操,讓他永遠地離開云南,總算可以把這尊兇神請走了。不過,李根源也未必牢靠。我們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啊!”李經羲殷殷叮嚀。
“大帥,您放心。三十七協聽我的,我聽您的。云南乃大清天下,非亂黨逍遙之地。鐘麟同嘛,充其量不過是一匹紅鬃烈馬罷了。嘿嘿,我自有降服的機會。”蔡鍔胸有成竹,言之鑿鑿。
“好一個蔡松坡,真是聰明蓋世啊!”李經羲撫掌大笑。
77.安寧溫泉。天下第一湯。? 內? 日
霧氣騰騰的浴池內,蔡鍔、李根源、羅佩金、唐繼堯、李烈鈞浸泡在晶瑩潔潤的溫泉中,舒適愜意,怡然自得。
唐繼堯戀戀不舍地對李烈鈞說:“協和啊,這兩年來,咱們朝夕相處,情同手足,真舍不得你走啊!
李烈鈞不由黯然神傷,“是啊,你我兄弟一別,還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重逢呢。”
羅佩金也是情意綿綿:“協和啊,今后你不管在哪里,咱們可不能斷了音訊。”
李烈鈞點頭:“我會常給你們來信的。”
李根源露出樂觀自信的笑容道:“協和,有朝一日咱們成了云南的主人,就用八抬大轎把你請回來。”
李烈鈞眉宇舒展:“但愿這一天早點到來。”
蔡鍔語意雙關:“協和,你是一只出山的猛虎,到哪兒都能掀起狂風巨瀾,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李烈鈞心領神會:“好啊,到時候咱們橫空出世,旋轉乾坤,鬧他個天崩地裂、翻江倒海!”
78.曲折幽深的如意巷。? 外? 內? 日
黃毓英在一家獨門獨戶的小院前停下,警惕地環視四周,確信身后沒有尾巴,輕輕地在門環上扣了兩下。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容貌清秀的少女探出身子。“是你,黃大哥……”她掩不住滿臉的喜悅。
黃毓英把食指壓在嘴唇上“噓……”
少女調皮地伸了一下舌頭,把自己所敬佩的大哥讓進來。
“蔡忠,快來見過你黃大哥。”阿菊沖著東廂房喊道。
一個十八九歲的清俊小伙子走過來,恭敬地叫了一聲:“黃大哥。”
阿菊介紹道:“喔,他叫蔡忠,是將軍的義弟,從小就跟著將軍,現在師范學堂讀書。”
蔡忠靦腆地笑了笑,“姐姐、黃大哥,你們談,我去復習功課了。”
阿菊點頭:“去吧。”
小小的四合院內花木扶疏,爭奇斗妍,一蓬油綠的劍蘭剛直挺拔,清俏脫俗。
“阿菊,蔡將軍他……”黃毓英壓低嗓門,欲言又止。
“將軍到羅叔叔家去了。說好了回來吃晚飯。”阿菊高興地推開客廳的門,“來,黃大哥,坐著歇一會兒吧,我給你沏茶去。”
黃毓英在一張竹子編成的沙發上坐下,只見室內陳設簡樸、雅致,靠墻擺著幾個油漆斑駁的書柜,里面裝滿了各種線裝書。窗下,一把古箏蒙著布罩。正中墻上掛著一幅草書中堂,是岳飛的《滿江紅》,字跡飄灑秀逸,雄闊豪放,從落款看,是主人的筆跡。
阿菊端著茶盤進來,見黃毓英看得出神,走到他身邊,柔聲喚道:“黃大哥,請用茶。”
黃毓英憐愛地看著阿菊:“好,好,我自己來。”他靠在沙發上,呷了一口茶,關切地問阿菊:“阿菊,是羅叔叔把你托付給蔡將軍的吧?”
阿菊抬起水汪汪的眼睛,點點頭:“嗯。”
黃毓英喟然長嘆:“三年前,我和振鴻先生在滇西發動反清武裝起義。在蒲縹,他不幸得了瘧疾,清軍的大隊人馬又在后面追趕,我們把他送到何家寨。病情已近無法挽救。他……唉!‘出師未睫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啊!”
阿菊止不住痛哭失聲:“爸爸!”
黃毓英霍地立起,擲地有聲:“不滅胡虜,誓不為人!”
有頃,黃毓英漫不經心地問:“阿菊,你覺得蔡將軍這個人怎么樣?”
“將軍待我就像親妹妹一樣。”阿菊似乎有點答非所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