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蘭迪靜物作品的語言形式研究

金禹含　胡玉森

摘 要：莫蘭迪是20世紀歐洲最具有代表性的藝術家之一，尤以靜物作品最為著名。其靜物作品因獨特的構圖形式、特有的色彩構成、高度凝練的造型備受人們關注。分析莫蘭迪靜物作品的構圖、色彩、造型等方面，研究其靜物作品中的語言形式，從而更深刻地分析其作品思想以及繪畫精神。

關鍵詞：莫蘭迪;油畫靜物;繪畫語言;語言形式

莫蘭迪是意大利著名畫家，以靜物畫而聞名世界。在20世紀現代繪畫多元化的發展浪潮中，他注重對客體的直觀感受，始終堅持語言形式的精煉表達。他擅長以生活中常用的瓶瓶罐罐為創作對象，通過穿插、擺放，形成具有裝飾性的平面化語言表達形式，用看似簡單的畫面結構關系，營造出靜謐的畫面氛圍。他的靜物作品雖是具象的，但卻充滿了東方韻味的視覺意象，因此，莫蘭迪被稱為20世紀最受歡迎的畫家之一。

一、莫蘭迪靜物作品語言形式的成因

莫蘭迪癡迷于靜物題材的藝術創作，他將畢生精力投入到對瓶、罐的語言形式研究中。他性格低調、淡然，執著于藝術語言的探索，為靜物作品的語言形式找到了依托，呈現出特有的風格樣式，給人以全新的視覺體驗。

（一）莫蘭迪語言形式的探索階段

莫蘭迪17歲時求學于意大利博洛尼亞美術學院，他的老師盧以基·貝特里教授對他風景畫中的簡約造型尤為贊賞，使他樹立了信心，開始嘗試用這種風格的語言形式進行創作。因莫蘭迪一生極少離開他居住的城市，他的生活處于寧靜平淡的狀態，使他一直保持著安靜平和的性格特征。此外，莫蘭迪也像大多數意大利藝術家一樣，崇拜喬托和弗朗西斯卡等大師，他不僅吸取了喬托作品中的樸素風格和弗朗西斯卡作品中的典雅色彩，而且吸收了早期文藝復興時期的傳統繪畫方式。

1920年以前是莫蘭迪反復嘗試、吸收和不斷探索語言形式的時期，為其后來的語言形式的形成打下了基礎。1910年到1916年期間，莫蘭迪一直在嘗試立體派的語言風格（圖1），但在1916年之后，他開始轉向形而上的繪畫風格，這一時期是莫蘭迪藝術生涯中語言形式開始形成的準備階段。他在學習文藝復興時期傳統藝術語言形式的同時，還努力探索另外幾種風格，吸取了現代主義藝術的精髓。雖然這一階段莫蘭迪的構圖和繪畫語言尚有他人的影子，但從其這一階段的語言表現看出，莫蘭迪逐漸表現出對幾何形態的偏愛，這為他后來的繪畫創作和語言形式的形成夯實了基礎，并且產生了重要影響。

（二）莫蘭迪語言形式的轉變階段

1920年以后，莫蘭迪開啟了最關鍵的藝術轉變期。形而上畫派在20世紀30年代初瓦解，在此之后，莫蘭迪開始拋開傳統的圖像和幾何意識，仔細觀察他身邊的事物，專注于那些容易被人們忽視的瓶子和罐子，此時他筆下的畫面不再是形而上的語言方式，而是結合了自己的直觀感受和想法，用單一的顏色平繪，呈現看起來僵硬的外部輪廓，尋求比過去更貼近內心真實的物體表現。這一階段的轉變，是莫蘭迪在藝術語言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屬于他特有的繪畫語言形式逐漸開始形成。

從1930年到1939年，莫蘭迪從客觀地表現物體豐富的色彩和明暗關系中走出來，進入物體背后的主觀強調和自由的精神表達，強化了對物體的幾何性概括，刪減了復雜的明暗關系，弱化了物體的顏色。在構圖方式上，莫蘭迪善于將物品從左到右依次擺放，使物體的排列更緊湊，相互穿插，直到填滿整個桌子，使畫面呈現出一種平穩的秩序感。這種表現風格與其之前的風格相比，在語言形式和構圖方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形象也不再那么僵硬。

（三）莫蘭迪語言形式的成熟階段

直至1940年，莫蘭迪的藝術風格經歷了第三次轉變，這次轉變是為了更好地將主觀意識和客觀形象相結合。他巧妙地將物體、空間以及物體前后關系相結合，加強了物象之間的聯系，此時的作品顏色干凈、淡雅，構圖簡潔，呈現其獨有的圖式感。當時的意大利正處于戰亂時期，在此時代背景下，許多畫家改變了他們的主題或繪畫方式，而莫蘭迪卻能夠不被外界所干擾，堅持自己的繪畫風格。1920年到1950年的這個時期，可以說是莫蘭迪作品語言形式最重要的轉變階段。

經過不斷的探索和改變，莫蘭迪的繪畫風格逐漸成熟和完善。1950年之后，莫蘭迪繪畫的語言形式進入最后的發展階段。其創作對象雖然單一但各有不同，依舊是各種瓶子、罐子、水壺、小碗等物品，偶爾也有一些關于花卉的創作（圖2）。莫蘭迪作品的畫面主體數量逐漸減少，語言形式日臻成熟，畫面精煉到極致，作品整體變得更加細膩且富有生氣。常年不間斷的創作使莫蘭迪的語言表現變得輕松自如，作品語言形式也變得越發干凈、靈動。在此期間，莫蘭迪持續創作了大量作品，繪畫語言形式達到了頂峰，其中許多作品成為經典，開始受到學界的關注。

二、莫蘭迪靜物作品中的物體關系

在莫蘭迪的繪畫作品中，物體關系是重點。莫蘭迪表現物體之間關系的方式，受到了塞尚的啟發，他刪減了作品中一些不必要的細節，將背景進行大面積平涂，對物體及空間的把控十分考究。莫蘭迪在創作中始終執著于對靜物題材的研究，單一的題材并沒有阻礙莫蘭迪藝術的發展，而是將他的藝術追求和繪畫創新推向了一個更高的層次。他一生都很喜歡這些盤子、罐子和瓶子，這些瓶子看起來既相同又不同，他總是在其中尋找趣味和變化，找尋自己對創作對象最直觀的感受，用自己的繪畫語言形式將它們表現出來，使最普通的瓶瓶罐罐也變得有趣且富有藝術性。

（一）并列式構圖

莫蘭迪的作品能夠傳達一種安靜、和諧的感覺，使觀者有平靜之感。其作品語言形式風格鮮明，畫面沉穩。部分作品的構圖以并列的組合方式來表現，具有很強的形式感。如圖3畫面中的5個瓶子置于一個平臺之上，緊密地呈一字形排列于畫面中間，在視覺上形成了強烈的秩序感，瓶身高矮大致相等，彼此之間幾乎不存在遮擋關系，但形態各異。作品以芥黃色為主，其余重色、灰色、亮色之間相互影響，彼此映照。

（二）環繞式構圖

在畫面空間中，莫蘭迪以環繞式的構圖方式呈現靜物形象。較小的瓶子被較大的瓶子包圍著，猶如城市里錯落的建筑物。圖4作品中，瓶子和罐子的寬窄不一，高低錯落有致，物體之間的空隙、位置上的穿插、瓶身的擺放都是莫蘭迪精心設計的結果。面對這些平凡的靜物，莫蘭迪拋開了傳統的現實觀念，轉向一種理性的思考方式。畫面形體結構和物體的位置，都經過了嚴謹的分析、組構，物體之間關系和諧，色調統一。灰色的色調中點綴一些飽和度較高的顏色，能夠使整體畫面變得更加高級、和諧，令觀者產生一種微妙的色彩感。

（三）分散式構圖

莫蘭迪反復運用同樣一組瓶子，目的是為了探究同一物象在不同環境中給人帶來的不同真實感受，如同莫奈反復表現干草堆在不同光源下的表現差異所帶來不同氛圍一樣。在圖5、6這兩幅作品中，莫蘭迪所參考的靜物大致相同，只是擺放的位置略有不同，再加上個別物品的增減以及色彩上的差異，卻能夠帶給觀者完全不同的視覺體驗。第一幅作品（圖5）畫面稀疏，物體間存在一定間隔，使畫面變得別具趣味，淡淡的對比色使畫面鮮活起來，充滿故事感;第二幅作品（圖6），罐子間的擺放很緊湊，甚至沒有縫隙，這種構圖方式在莫蘭迪的作品中很常見。形與形之間的對比都有著細微的變化，加上投影的形狀、顏色間的對比，使作品之間的區別哪怕相差甚微，也都各具特色。

三、莫蘭迪靜物作品中的色彩表現

人們進入莫蘭迪的繪畫世界，首先會被他的色彩或者說色調所吸引，其作品幾乎不存在飽和度很高的顏色，大多為灰色調。典雅、沉穩的色彩，深受意大利傳統藝術文化的影響。意大利濕壁畫的色調，以及喬托、弗朗西斯卡等大師作品中的顏色對莫蘭迪產生了一定影響。莫蘭迪對色彩的表現并非是寫實性的，也不是象征性的，更不是像印象派那樣以豐富的色彩呈現畫面，而是一種樸素、含蓄的色彩感覺，并且在緊密的關系中表現出特有的色彩語言，其作品充分體現了莫蘭迪對畫面整體協調性的把握以及對微妙變化的色相的精妙運用。這種對于色調的高超把控能力，體現出莫蘭迪在創作時進行了嚴謹的空間設計。莫蘭迪將繪畫對象周遭的環境以及物體本身的顏色經過主觀處理后，加以融合并表現出來。畫面中每一個色塊單獨來看都不失穩定性，從畫面整體來看，各種帶有色彩傾向的色塊都獨具個性，卻又能十分和諧地從屬于整體色調中，表現出微妙之致的色彩效果，使畫面中各種有傾向性的灰色色塊形成統一、和諧的關系。

莫蘭迪在對色彩的表現上，勇于打破傳統理念，不刻意強調畫面近實遠虛的空間關系以及冷暖色調前后的對比關系。在色彩觀念的表達上，他善于從客觀物體中提煉主觀色彩，并進行大膽的統一處理。作品呈現出的色彩素雅，凸顯了簡約、精致的畫面特點，能夠帶給觀者獨特的體驗。此外，他在處理作品畫面時，對色彩的安排十分巧妙，各種簡潔且細致的高級灰展現出了其色彩語言的特點，看似簡單，但這是他認真研究每一個物體顏色之后產生的結果。莫蘭迪的概括能力和色彩表現力讓他的作品呈現出純凈的色彩語言特征，作品所表現的物體在色塊與色塊之間的相互作用下，也體現出了莫蘭迪淡泊名利的精神世界。

四、結語

繪畫語言形式由藝術表現中的多種可視因素組合構成，作為畫家藝術思想和內在精神的表達方式，有其獨特的魅力。莫蘭迪的靜物作品并非只是對瓶瓶罐罐的簡單呈現，其真正研究的是造型、色調以及物體之間微妙的變化。其作品不是對物象的簡單描繪或機械性寫生，而是以寧靜的心志以及特有的語言形式來呈現創作對象。莫蘭迪善于以小見大，以靜寫動，以凝練概括的表現方式展現靜物作品的神秘魅力，賦予靜物題材獨有的藝術精神。莫蘭迪熱愛藝術，在藝術的道路上具有不斷探索的精神，對藝術的執著和堅持成就了他恬淡、雅致的作品風格以及獨特的繪畫語言形式。他以虔誠的態度對待藝術，并在探索藝術的道路上不斷吸取傳統藝術的精華，不斷突破與完善自身的繪畫語言形式，在追求內心藝術的道路上孜孜不倦，最終探索出屬于自身的繪畫語言形式，并將其呈現在自己的藝術作品上。莫蘭迪探索出的語言形式和藝術風格，奠定了他在藝術史中不可替代的地位，其藝術作品不僅能夠讓觀者體會到整體畫面帶來的寧靜感，還能感受到他對藝術的理解，傾聽他在作品中想要表達的藝術旋律。莫蘭迪的藝術精神深深扎根于傳統藝術世界里，與中國傳統藝術的精神有著相似之處，對當代油畫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并且有著重要的藝術研究價值。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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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齊齊哈爾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