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組詩）

潘以默

在山中想要給你寫信

不必有泉聲與松濤，也不必

白云過嶺的意境

這些你很熟悉，你也熟悉

楓林與黑犬，紫竹與黃色的寺墻

在你離開后的山中，給你寫信

總是這些事物

無法付諸筆端，譬如一聲帶著謹慎和熱切的

鳥鳴，怎樣才能讓你驚喜

幸免

火燒云與黛色的遠山

想要說些什么，當它們一起

落單的蜜蜂迷路于公園

它停在魚池的石欄上，思考

肯定有個角度，可以看見

細微之物在水面的倒影

我突然感到它仍有一種幸免

被注視，卻并無打擾

默視

濕地公園的這個停車場，中午

陽光很曬，周圍

沒有別的車輛，我放下一半椅背

準備小睡，一只白鷺從引擎蓋上緩緩飛過

十五年前，相似的場景

那時，我按響喇叭

春日的正午比夜晚憂傷

露臺，陽光盛麗

是幾只烏鶇，在前樓的屋頂上跳躍

知曉春日的正午比夜晚更有膠質

它們的嗓音，同時具有

隔壁那個孩子的清亮和一個老人的濁重

樓下，白玉蘭樹

已達到令人窒息的寂靜

何求

與這江南小城一起靜默，

是件容易的事。夜寂于心，

就聽一聽樓下蟋蟀，

為百日爭鳴。愧未游問

杜甫的烏皮幾，落在哪里？

陶淵明的無弦琴，何地可逸？

窗外，槐樹的枝葉繁密，

除了我，能觸碰到的

還有鳥雀與昆蟲，還有霜雪霧露。

還有，入室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