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融

※文/上海·崔立

昨晚，我們有過一次爭吵。原因簡單，孩子在做作業，老婆睡了，在我耐著性子看孩子作業時，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指責了她。高中孩子叛逆的性格早已生成，反彈般的嚷嚷聲吵醒了老婆，伴隨著的，是孩子的嚷嚷、老婆的埋怨和我的忿忿，一度鬧得有點不可開交。

去郊區旅游，是早就訂好的行程。百里外的農村，與城市間的感覺還是截然不同的。

當我的車停在一條鄉間的寬闊水泥路邊，尋找我們去往的農家時，旁邊走過一位大叔，我喚了一聲：“大叔，你知道前進村耿東波家怎么走嗎？”大叔微微一笑，額上刀刻般的皺紋緩緩張開說：“你往前走兩三百米，三層紅墻小樓就是了。你們是來住民宿的吧？”我說：“是的，謝謝你。”

我們找到小樓，將房間安頓好，有點迫不及待地都想往外跑。三個人在一間屋子里互不講話的感覺太壓抑了，讓人抓狂！

滿目都是綠，連地上的草都像剛鋪上一層綠色的地毯，甫一走進，就有一股新鮮的大自然的美好氣息撲鼻而來，連大腦也像被清洗了一般，說不盡的心曠神怡。

我們居然看到了剛剛路邊的大叔和一位大媽。手上各握著一把鋤頭，毫不手軟地鏟掉了一大片麥苗。

好端端地為什么要鏟掉？我終是沒忍住，問了句。大叔笑了，他顯然是認出了我們，“鏟掉很正常啊，剁碎給雞鴨吃，雞鴨吃了生的蛋特別好吃，鏟完也不浪費，可以種別的菜。”

“可……”我想說，麥子長好不是也能賣錢嗎？

大叔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又說：“你是不是說耽誤了賣錢？其實我們種了也并不一定是為了錢……”

我們又沿著這條鄉間的綠地毯走了一段路，再從另一條路往回走。一處打開的暖棚的門，朝里望可以看見許多長方形塑料盤子，上面整齊擺放了一株株球莖。又一對大叔大媽熟練地將一些冒著紅花的球莖打開，將其中細長的紅葉拔下來，放入身旁的大碗里。那只大碗里，已經放了許多的紅葉。

我站在門口處說：“這些是藏紅花嗎？”

大叔大媽對我們幾個不速之客倒不驚訝，大媽還開玩笑說：“你們城里人也懂？”

“當然，沒見過豬跑，還吃過豬肉呢。”我也開玩笑地說了句。

我們都笑了。

“阿姨，你們種這么多的藏紅花，一定能賺許多錢吧？”久未開口的老婆忽然說。

大叔和大媽對視了一眼，又笑了。

“這些藏紅花呀，我們可不是用來賣的。”

“每年種一點，給孩子們、親戚朋友送一點，也差不多了。”

“現在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好了，吃喝都不愁，也不計較錢多錢少，你說多少錢算多或算少呢？”

“你們是住老耿家的農家樂吧？老耿的一雙兒女在城里都很能賺錢，老夫妻倆主要是圖個熱鬧……”

我們往回走，腦子里還在想著他們的話。

“生活是什么？生活的本質就是快樂，不要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

“你的心里開心了，你的世界也就開心了。”

“沒什么過不去的坎，像我們腳下的路一樣，都要向前看的。”

在我回頭看向老婆和孩子時，不期然地，我們對視了三秒，像冰雪初融般地，一大片春天的笑容瞬時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