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沖擊：全求力量重組

楊帆

歐共體本是共同市場，以北約軍事安全體系，歐洲法院和行政管理系統支撐，目標是歐洲聯邦，這只是一部分歐洲思想家政治家的“歐洲夢”。

蘇聯瓦解是歐盟和北約的意外之喜，大肆擴張。先是實行德國統一，至2004年5月歐盟第五次擴張，吸收前蘇聯衛星國，斯洛文尼亞、捷克、愛沙尼亞、匈牙利、拉脫維亞、塞浦路斯、馬耳他、立陶宛、波蘭、斯洛伐克10國加入，將歐盟由15國擴張為25國。

至烏克蘭要加入北約，觸及了俄羅斯生存底線，引起俄羅斯戰略反彈，2014年拿下克里米亞。這是北約和歐盟犯下的第一個大錯誤：盲目擴張。

歐洲犯下的第二個大錯誤是接受移民和難民。在北約跟著美國窮兵黷武，1999年科索沃是打贏了;但再打伊拉克，德法就堅決反對，只有英國出兵追隨美國。

幾次戰爭產生百萬難民，德國放進數十萬，給財政和社會增加了極大負擔。法國移民也超過人口十分之一，已形成獨立的宗教社區，貧困與暴力犯罪大量發生，伊斯蘭極端主義和法西斯主義都在抬頭。

2015年敘利亞伊拉克內戰，百萬難民沖擊歐洲，不得不恢復邊境檢查。5月歐洲議會選舉，主張脫歐的政黨，如英國獨立黨、疑歐的德國選擇黨、排外的極右翼法國國民陣線、丹麥人民黨、荷蘭自由黨、奧地利自由黨、意大利“五星運動”都有進展。2016年極端政黨在歐盟25國有1300個議會席位，在8國參與執政，要求關閉邊境、控制移民、保護貿易、實行直接民主，重回主權國家秩序。

資本主義內在矛盾造成兩極分化。據皮凱蒂研究，發達國家兩極分化已退到19世紀初水平，反精英反建制的極端主義政黨興起，鼓吹民粹主義，重回孤立民族國家。

在恐怖主義和難民沖擊下，暴露出西方民主投票的脆弱和不穩定，行政管理低效無能，反危機能力低下。歐盟沒有真正的權力中心。歐盟委員會、央行法院，只是技術官僚主導的治理機構，沒有決策責任人，決策風險加大，實踐和政策范圍模糊。

2009年債務危機激化了核心和外圍國家矛盾。歐盟反危機趁機強化政治一體化，刺激了疑歐勢力。2009年歐債危機促使極右的獨立黨崛起，與保守黨內疑歐派聯合，打移民牌、安全牌、就業牌、福利牌。

北約和歐盟未來有4種前景：（1）在美國支持下擴大北約軍事聯盟;（2）統一各國財政主權以支持貨幣聯盟;（3）歐盟解體;（4）維持松散的關稅和商業聯盟。筆者認為最后一種前景的可能比較大。

中國一直期望歐洲進一步聯合，一個開放的、能繼續在國際舞臺上發揮獨立和獨特作用的歐盟符合中國利益;反之，一個松散、封閉、依賴美國的歐盟會給中歐關系帶來不確定性。

但我們不能單相思。經濟貿易投資自由化可以維持，如英國脫歐后經濟更好，會鼓勵有些國家也脫歐。歐元前景不妙，歐洲各國互相聯合的積極因素潛力不大。

歐洲各國不愿為歐盟統一而交出主權，除非有外部巨大政治軍事壓力，目前烏克蘭值得關注。

1991年和1992年蘇聯和南斯拉夫解體，俄羅斯戰略空間大幅收縮，北約趁機東擴。1999年接納波匈捷;發動科索沃戰爭;2004年接納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亞、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

2014年北約東擴到烏克蘭，俄羅斯絕地反擊，收回克里米亞，確定了“新凡爾賽體制”的東擴邊界，守住了生存底線。

布熱津斯基說：俄羅斯失去波羅的海諸國和波蘭，如能控制烏克蘭，仍可充當歐亞帝國領袖，如丟掉烏克蘭5200多萬斯拉夫人，歐洲化減弱，會更亞洲化。俄國向烏克蘭西方和黑海南方推進，將使歐洲統一進程功敗垂成，美國不會為盟國流更多血。

俄羅斯總統普京經兩次車臣戰爭、俄格戰爭，敘利亞戰爭，收回克里米亞;在中亞伊朗一線有上合組織支撐，能阻止美國利用中東能源掌控全球能源價格，通過北溪-2天然氣管道將影響力擴展到德國。

2021年5月美俄關系降到冷戰后極點，普京威脅說：沒了俄羅斯，要世界何用？美國反俄勢力是冷戰的產物。直至特朗普上臺前，美把俄羅斯，中國，恐怖主義，伊朗，朝鮮同時列為競爭對手。美國再肢解俄羅斯沒可能，同時對付中俄力不從心。

北約和歐盟犯下的第一個大錯誤：盲目擴張。

2021年拜登撤銷對“北溪-2”制裁，該輸油管長1230公里，耗資110億美元，從俄羅斯經波羅的海海底，年輸氣能力550億立方米，繞過烏克蘭把天然氣輸送到德國。俄德直接受益，烏克蘭及東歐嚴重失望。

第一次拜普會于2021年6月16日在日內瓦舉行，達成戰略穩定聯合聲明。2021年年底俄羅斯向華盛頓提交安全保障一攬子條約，主要訴求是鞏固并穩定2014年以來俄羅斯在歐洲的既得利益，要求美歐解除制裁，向俄做出具有法律效力的保證，不繼續實施北約東擴，保證俄利益不受侵犯。

俄方暗示，可在美國與其首要對手的競爭中保持中立。第一次是在AUKUS新聯盟成立之際，俄羅斯當局通過其總統上合組織事務特別代表哈基莫夫“先入為主”地對外表示，上合組織無意對抗AUKUS聯盟，無意組成軍事政治同盟，無意損害美方利益。

俄羅斯大使12月18日保證，世界形勢正推動俄與印太大國加強關系，這關系與美國及北約盟國不同，“沒有針對任何主權國家的地緣政治計劃和目標”，俄羅斯致力于“建立穩定和可持續的國際關系體系，其以國際法和平等、互信尊重、不干涉主權國家內政的原則為基礎”。強調俄無意與印太大國軍事政治結盟，明確了兩國關系的性質和定位，向美方傳達了俄在大國競爭戰略中中立，不與其對手結盟，不損害美國利益的基本立場。

俄羅斯與北約將圍繞烏克蘭確定勢力范圍，矛盾尖銳化。

美國幾次警告說俄羅斯要出兵烏克蘭。美國總統拜登目前的民調支持率下降到40%，要為中期選舉拉票，直接挑動烏克蘭局勢緊張化，以討好美國內的反俄派，但只供軍火不出兵，法國和德國也沒有積極追隨美國。

在此局面下，普京采取了大動作。2022年2月21日，宣布俄羅斯承認東烏克蘭兩個共和國，同時出兵是必然的。那里大部分人講俄語，2014年就要求加入俄羅斯，后作為“自治州”，這次先獨立，再通過公民投票加入俄羅斯，烏克蘭政府和西方也擋不住，只能再制裁俄羅斯幾年，表下姿態就是了。

接下去或許東烏克蘭俄語區要通過“公民投票”的方式先獨立，再加入俄羅斯。西烏克蘭成為俄羅斯與西歐的緩沖地帶，俄羅斯的戰略目的就達到了。烏克蘭局勢還會僵持很長時期，這是全球力量重組，包括歐洲安全架構重組的一個部分，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