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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元身份政治視角下的印度國家認同建構

2022-03-15 16:54:00韓敬云
中央社會主義學院學報 2022年5期
關鍵詞:印度建構國家

韓敬云

(云南民族大學,云南 昆明 650504)

一、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建構

(一)現代語境中的身份政治

“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也稱“認同政治”,作為一個學術概念出現,它最早由蕾妮·R.安斯帕琪(Renee R. Anspach)于1979年提出,用于描述由殘障人士發起旨在改變自身所處社會對殘障群體認知的運動。①Renee R. Anspach, “From Stigma to Identity Politics: Political Activism Among the Physically Disabled and Former Mental Patients,” Social Science and Medicine Medical Psychology and Medical Sociology, Vol.13A, No.6,1979,pp.765-773.如今,“身份政治”這一術語已被廣泛地用來描述多元文化主義、女權運動、民權運動、同性戀權益運動、民族分離主義運動、種族或民族沖突、文化激進主義以及宗教極端主義等。同時,“身份政治”也常被用來分析一系列基于文化及身份(認同)因素而發生的政治動員行為。②Mary Bernstein, “Identity Politics,” 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Vol.31,2005,p. 48.概括而言,身份政治主要指人們基于對一些群體的認同而產生的政治態度、傾向,實施政治行為的現象及過程。①馬俊毅:《多民族國家共同體的建構與治理——身份政治的發展與影響》,《學術界》2017年第2期,第97頁。對于身份政治的內涵我們可以著重從以下幾個方面來把握:其一,身份政治以(身份)認同為前提和基礎,身份認同是身份政治進行組織、動員最主要的動力來源。這也是身份政治區別于公民政治、階級政治以及其他政治形態的關鍵特征。②Amy Gutmann, Identity in Democracy,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3,p.8;Mary Bernstein, “Identity Politics,”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 Vol.31,2005,p. 66.其二,在國家共同體內部,身份政治以身份群體(identity groups)③身份群體是指“所識別的或認同此標記的人們所構成的具有政治意義的群體”,性別、年齡、種族、階級、民族、國籍、宗教、意識形態、殘疾(狀況)和性取向等,都是這種典型的共同社會標記。參見:Amy Gutmann, Identity in Democracy, Princeton: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03,p.8。為基本組織單元,即身份群體(而非個人)是身份政治的行為主體。其三,身份政治的焦點在于為社會中的少數、弱勢、邊緣及非主流群體(如少數民族、黑人、女性、同性戀人士、殘障人士)爭取享有與主流群體平等的權利。因此,身份政治本質上是一種權利政治。④許紀霖:《政治正確、文化寬容與身份政治的限度何在》,許紀霖、劉擎主編:《西方“政治正確”反思》,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8年,第78頁。其四,身份政治強調的是差異而不是共性,⑤Eli Zaretsky, “Identity Theory, Identity Politics: Psychoanalysis, Marxism, Post-Structuralism,” in Craig J. Calhoun (ed.),Social Theory and the Politic of Identity, Massachusetts: Blackwell, 1994.它主張以特定身份為優先考量乃至政治判斷標準。⑥譚安奎:《身份政治:根源、挑戰與未來》,《探索與爭鳴》2020年第2期,第100頁。由于身份政治關注和強調不同文化身份差異應得到平等的對待與尊重,因此,身份政治也是一種差異政治。即查爾斯·泰勒(Charles Taylor)所說的“承認的政治”⑦[加拿大]查爾斯·泰勒:《承認的政治》,董之林、陳燕谷譯,汪暉、陳燕谷主編:《文化與公共性》,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年,第301頁。。

(二)多民族國家語境中的國家認同建構

現代國家即“民族國家”(nation-state),主要是由至少兩個或兩個以上民族所共同組成的“多民族國家”(multi-nation state)。從民族國家(多民族國家)民族與國家的內在一致性以及國家認同問題的產生、演變來看,國家認同(national identity)“其實就是多民族國家內的不同民族群體或族裔群體是否認同國家的問題”⑧周平:《多民族國家的國家認同問題分析》,《政治學研究》2013年第1期,第28頁。,也就是阿爾蒙德等人所說的一種關于“集體忠誠沖突”的問題。⑨[美]加布里埃爾·A.阿爾蒙德、小G·賓厄姆·鮑威爾:《比較政治學:體系、過程和政策》,第39頁。因此,在多民族國家語境中,國家認同主要指國家共同體內部不同族類群對民族國家的認可、歸屬、忠誠及支持等。而國家認同建構就是塑造和鞏固國家認同。具體而言,它是關于對國家認同“為何建構?”“由誰建構?”“從何處建構?”以及“如何建構?”等一系列問題的回答。⑩[美]曼紐爾·卡斯特:《認同的力量》,曹榮湘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第6頁。首先,獲取、維持和提升合法性是建構國家認同的內在要求。這是因為多元、異質民族群體的普遍存在,使得國家共同體“往往面臨競爭性的民族主義和民族建構謀劃”?[加拿大]威爾·金里卡:《多民族國家中的認同政治》,劉曙輝譯,《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0年第2期,第116頁。。其次,國家認同建構需要基本的要素,既包括血緣、宗教、習俗、歷史、語言、神話、集體記憶等原生性要素,也包括以政治性為主要特征的領土與主權、政治體系、法律秩序、公共規則等制度性要素。①[美]曼紐爾 ·卡斯特:《認同的力量》,第 6 頁。再次,國家認同建構是一個認同主體和客體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互動過程。最后,作為一項極其復雜的系統性工程,現代民族國家認同建構迄今為止尚未形成統一或固定的模式,主要包括:“通過同化或排除其內部民族而將自己變成單一民族國家”,機械地創造和強化國家的合法性基礎的“同化主義”模式;主張充分肯定少數民族的文化價值、積極承認和尊重少數民族的存續及其多元化的民族(族群)認同并實行多民族聯邦制(multination federalism)來建構國家認同的“多元文化主義”模式;尊重和承認多元認同并對他們進行必要整合的“超民族或泛國家認同”模式。②[加拿大]威爾·金里卡:《多民族國家中的認同政治》,劉曙輝譯,《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0年第2期,第116—120頁。

(三)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建構的內在聯系

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建構兩者之間既對立沖突又相輔共生,是一種既互斥又互構的關系。

一方面,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建構之間存在著對立沖突的一面。身份政治強調不同身份群體之間的差異性,要求彰顯和承認本群體“自我”較之于其他身份群體“他者”的價值獨特性乃至優越性。因此,身份政治具有強烈地打破民族國家共同體“同一性”或統一性的內在沖動。③Anne Phillips, “Identity Politics: Have We Now Had Enough?” in John Andersen and BirteSiim (eds.),The Politics of Inclusion and Empowerment: Gender, Class and Citizenship, London: Palgrave Macmillan, 2004,p. 41.不同于身份政治強調“自我”與“他者”之間的差異性、特殊性或個性,國家認同建構以涵蓋所有身份群體在內的民族—國家共同體為單一對象,要求不同身份群體成員摒棄狹隘的群體認同和忠誠,“以普遍共享的情感、價值與信念等文化觀念為基礎,通過建構平等、普遍的公民身份,在民族國家的政治邊界內凝聚全體社會成員的愛國主義與國家忠誠”④林紅:《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經濟全球化時代美國的困境及其應對》,《政治學研究》2019年第4期,第32頁。。這就決定了在現代民族國家認同建構過程中,國家必然致力于培養、塑造和鞏固多元化身份群體之間的共性而消抑其特殊性與差異性,使身份政治形成和存在喪失最基本的時空條件,一些身份群體因此長期處于弱勢地位或日益被邊緣化,甚至被同化。

另一方面,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建構之間也存在著相輔共生的一面。首先,國家認同建構是身份政治存續的必要條件。國家認同建構為不同身份群體的身份政治活動提供了限定性的邊界或“外殼”。“共享的國家認同是實現差異的文化身份與認同的基礎”⑤David Miller, Citizenship and National Identity, Cambridge and Maldon: Polity Press, 2000,p.79.,身份群體的身份政治活動要想實現政治訴求,國家認同建構所不斷創造和提升的社會共識與普遍正義是不可或缺的。其次,身份政治促進了國家認同的形成與鞏固。其一,身份政治能夠矯正現代西方民族國家構建過程中存在的結構性歧視,改善少數群體遭受排斥和邊緣的狀況,從而為少數、邊緣及弱勢群體的權利保護提供正當性支持。⑥Francis Fukuyama, Identity: The Demand for Dignity and the Politics of Resentment,New York: Farrar, Straus and Giroux, 2018.其二,身份政治“能夠在政治組織和挑戰霸權話語中成為發揮作用的因素之一”①Linda Martín Alcoff and Satya P. Mohanty, “Reconsidering Identity Politics: An Introduction,” in Linda Martín Alcoff , Michael Hames-García, Satya P. Mohanty, and Paula M. L. Moya (eds.),Identity Politics Reconsidered,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6,p.51.,“使社會斗爭沿著不同路徑并在不同水平上發生,為更大的斗爭準備了客觀條件和理論條件”②馬俊領:《身份政治:霸權解構、話語批判與社會建設》,《思想戰線》2013年第5期,第102頁。。其三,身份政治的發展推進了多民族國家治理現代化,承認的政治、多元文化主義等政治理論和哲學成為共同體建構和尋求團結的思路。③馬俊毅:《多民族國家共同體的建構與治理——身份政治的發展與影響》,《學術界》2017年第2期,第98頁。可以說,現代民族國家認同的建構,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身份政治這些方面積極功能的發揮。

二、身份多元性: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客觀現實

國家共同體內部普遍存在著的宗教、民族、語言、種姓、文化、地域等身份多樣性,是現代民族國家進行國家認同建構所面對的客觀現實。“印度的多樣性是驚人的”“是擺在表面上,誰都看得見的”。④Jawaharlal Nehru, The Discovery of India, Del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5,p.61.在印度種類與數量眾多的多樣性中,宗教、語言、民族和種姓構成了印度多元身份(認同)的主要維度,是影響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關鍵性身份元素。

第一,宗教身份多元性。作為一個宗教多元化的國度,印度常常被稱為“宗教博物館”。印度的宗教多元性不僅體現為宗教信眾數量龐大、宗教種類眾多,也體現為同一宗教內部派系的繁雜。首先,印度是世界上宗教信眾數量最多的國家。這是由印度13.9億的龐大人口數量和幾乎全民信教的特殊國情所造就的,其中,僅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數量就高達13.05億人。⑤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7220/120 6x0_677222/。其次,從宗教的種類方面來看,印度幾乎囊括了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及教派,既有本土性的印度教(Hinduism)、佛教(Buddhism)、耆那教(Jainism)和錫克教(Sikhism),也有隨外族入侵從其他國家和地區而輸入的伊斯蘭教、基督教、猶太教和鎖羅亞斯德教(也稱“祆教”、“火教”或“拜火教”)等外來性宗教。此外,印度還有相當數量的部落民一直信仰的各種各樣的原始宗教。最后,印度宗教多元性也表現在同一宗教內部具有紛繁復雜的派別之分。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教徒最多、影響甚廣的印度教。

第二,民族身份多元性。印度是一個典型的多民族國家,被稱為“民族大熔爐”,究竟存在著多少個民族,至今仍無定論。從規模大小和分布狀況來看,印度的民族主要包括三大類:一類是約占印度總人口90%且分布幾乎遍布印度全境的十余個人口規模在1000萬人以上的相對較大的民族,如印度斯坦人(也稱興都斯坦族)(Hindustani people)、泰米爾人(Tamil people)、旁遮普人(Punjabi people)等;另一類是諸如克什米爾人(Kashmiri people)、米佐人(Mizo people)、梅泰人(Meitei people)等在地域分布上較為集中和人口規模相對較小的地域性或區域性民族;除前述兩類民族群體外,印度還存在著數量眾多(約1000多個)的“部族”①陳峰君主編:《印度社會述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第186—194頁;孫士海、葛維鈞主編:《印度》,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年,第34—40頁。,他們散布在印度全國各地,主要生活在較為狹小的地域范圍內,其社會經濟文化發展水平也相對更低甚至較為落后,而且各個部族彼此之間的差異也較大。其中,一部分部族群體因經濟社會發展水平非常落后被印度政府列入憲法附表,享受在政治、經濟、文化和教育等方面的政策照顧,這些部落因此被稱為“表列部族”(Schedule Tribe,ST)。②National Portal of India, Ministry of Law and Justice, “THE CONSTITUTION OF INDIA, SIXTH SCHEDULE,” National Portal of India, https://www.india.gov.in/sites/upload_files/npi/files/coi_part_full.pdf.

第三,語言身份多元性。印度素有“社會語言巨人”(sociolinguistic giant)之稱③Prabodh Bechardas Pandit, India as a Sociolinguistic Area,Poona: University of Poona, 1972.。種類有別且數量眾多的語言將印度人劃分為不同的語言群體(linguistic group)。④T. K. Oommen, “Conceptualizing Nation and Nationality in South Asia,” in S. L. Sharma and T. K. Oommen (eds.), Nation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South Asia, New Delhi: Orient Longman, 2000,p.15.據印度政府1951年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印度共有語言或方言845種;⑤姜景奎、賈巖:《印地語優先:印度的語言結構正在發生重大變化》,《世界知識》2018年第1期,第61頁。1961年印度政府所登記的語言數量高達1652種。⑥Mother Tongues of India, Census of India, 1961.1971年后,印度政府不再對使用人數為千人以下的地方性群體方言進行登記,語言種類數量相應地有所減少,但仍然有700種之多。此后,印度政府對語言種類數量的登記人口數提高到了萬人。盡管印度政府統計基準數不斷提高,總的語言種類數量有所減少,但語言種類統計數量仍然高達200多種。總之,除22種被列入憲法的邦級正式官方語言之外,印度還存在數以千計的地方性語言和眾多難以計數的使用人數相對較少的方言。

第四,種姓身份多元性。種姓群體是印度一種獨特的身份群體。雖然印度獨立后已明確廢除不可接觸制度并禁止種姓歧視,但幾千年來種姓制度在印度社會早已根深蒂固,迄今仍然廣泛而又深遠地影響著印度的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各個領域。除了婆羅門(Brahmin,神職人員與知識分子)、剎帝利(Kshatriya,武士與國家管理者)、吠舍(Vaishya,工商業者)和首陀羅(Shudra/Sudra,工匠與奴隸)四大種姓,印度種姓中還存在著被排斥在四大種姓體制之外、最受歧視和壓迫的“第五等級”——達利特(Dalit),他們在傳統社會中被稱作“賤民”,即“不可接觸者”(the untouchable)。而且在漫長的社會生產和分工的發展過程中,四大種姓又不斷分裂、衍化出若干亞種姓(Sub-Casta),即“阇提”(Jait),他們是遍布印度全境的“無數個從事共同職業、內部通婚、有著共同生活方式的小集團”⑦金永麗:《印度現代化進程與社會分層演變》,濟南:濟南出版社,2015年,第23頁。。經過漫長的歷史演變,今天的印度各種各樣的種姓與亞種姓數量多達數千乃至上萬個。⑧KavitaMeena, “Diversity Dimensions of India and Their Organization Challenges: An Analysi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Sciences, Vol.4,Iss.6,2015,p.2.此外,種姓最初主要存在于印度教中,但后來也擴展到了伊斯蘭教、錫克教、基督教等其他宗教之中,這就使得印度種姓的多元化進一步加深。

三、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實踐

認同危機是現代國家建構中所遇到的“第一個也是最根本的一個危機”①[美]魯恂·W.派伊:《政治發展面面觀》,任曉、王元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81頁。。去殖民化運動中,印度被賦予了一個現代(殖民地)民族國家的含義”②趙伯樂:《印度民族問題研究》,北京:時事出版社,2015年,第185頁。。然而,由于英國殖民者的“分而治之”(Divide and Rule)和印度教徒與穆斯林兩大宗教身份群體間的矛盾及沖突,不僅撕裂了一個正在從傳統文明古國向現代民族國家轉變中已初具雛形的現代民族(nation)共同體,也對在反抗殖民統治、爭取民族與國家獨立過程中不斷凝聚而成的民族國家認同造成了嚴重的創傷。正是在這樣的特殊歷史背景下,印度開啟了國家認同建構進程,并先后經歷了國大黨政府和印度人民黨政府兩個歷史實踐階段。

(一)“多樣性中的統一”:國大黨政府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

1947年8月15日,在與巴基斯坦進行分治的基礎上印度獲得獨立,建立了現代民族國家,正式開啟了現代民族國家認同建構的艱難歷程。在多元宗教、民族、語言、種姓等身份因素參與、影響甚至主導印度政治活動即身份進一步政治化而形成普遍的“身份政治”形勢下,從1947年印度獨立到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這一時期,印度國大黨主導下的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基本上始終沿著“多樣性中的統一”(unity in diversity)這一路徑推進。③Anwar Alam, “India: Political Experience of a Multi Ethnic Nation- State,”in Hans Christian Günther(ed.), Ethnic and Religious Cohabitation and Conflict (East and West Band 4), Erfrt: Verlag Traugott Bautz Gmbh, 2017,p.174.即既強調統一性也注重尊重和包容多元性,希望在“多元”與“統一”二者之間獲得平衡。

1.多元宗教身份的整合:以多元平等為核心的世俗化道路

“由于宗教身份認同的原因,印度被一分為二”,但印巴分治非但沒能如廣大印度民眾所期望的那樣一勞永逸地解決教派矛盾,相反,“暴亂接踵而至”“造成了更加嚴重的流血沖突和死亡”。④Edward Luce, In Spite of the Gods: The Strang Rise of Modern India, Little: Brown Book Group, 2006,p.18.“印度的分裂是宗教(身份認同)歸屬感發生作用的顯著案例”⑤[美]克利福德·格爾茨:《文化的解釋》,韓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4年,第312頁。,而作為分裂或分治“遺產”的教派仇殺同樣是宗教身份認同對印度國家認同創傷的繼續和深化。對此,為消抑極端化的宗教身份認同和避免宗教身份的政治化繼續侵蝕國家認同,獨立后的印度隨即進行了以多元平等為核心的宗教世俗化實踐。具體而言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其一,“國家對宗教保持中立”(neutrality of the state to religions)⑥Katharine Adeney and Marie Lall, “Institutional Attempts to Build a ‘National’ Identity in India: Internal and External Dimensions,” India Review, Vol.4, Nos.3-4, 2005, p.264.,規定政治不得干預人們的宗教信仰自由,宗教也不允許支配政治;取消教派選區,嚴格實行普選制;以國家根本大法——《印度憲法》的形式確立世俗化的立國原則,確保國家政治事務與宗教事務相互分離。其二,積極踐行宗教平等原則,倡導多元宗教及宗教身份群體間的平等,抑制宗教身份群體認同,強化國家公民身份認同。其三,對歷史上長期處于社會邊緣或弱勢地位和人數較少的宗教身份群體(如穆斯林、錫克教徒)的利益給予保護和適當的政策照顧,為印度國家認同建構提供了以平等、公正為原則的道德基礎,使得社會邊緣、弱勢及人數較少的宗教群體成員的認同焦點從特定身份群體上轉移到了印度民族國家共同體上。

2.多元民族身份的整合:構建單一“印度民族”

鑒于民族獨立運動進程中“兩個民族理論”所造成的消極影響,為避免由多個民族群體構成的新生的國家共同體繼續沿著宗教或民族的身份界限而走向分裂,印度獨立后,國大黨政府堅定了“一個民族”的理論主張,“認為印度全體居民在長期的歷史發展和反殖民主義斗爭中已經融合為一個統一的民族”,而且“他們之間只有種族、宗教信仰和語言差別,沒有明顯的民族界限和區別”。①陳峰君主編:《印度社會述論》,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第185頁。在“一個民族”理論的基礎上,獨立后的印度以“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為核心,開啟了單一“印度民族”的建構實踐。首先,“以‘一個民族’原則統合各民族”。②刀書林、張四齊:《印度“國家意識”的推進和發展》,《現代國際關系》2004年第10期,第22頁。堅決反對任何基于宗教、語言、種姓等各種身份元素進行民族劃分,并將“民族”(nation)這一身份概念專屬性地歸于印度民族國家共同體(Indian nation-state)。其次,除了承認部族群體之外,不再進行任何形式的族類群體識別或區分,竭力淡化乃至否認多元民族群體的民族性身份以強化均質性的單一“印度民族”身份。這不僅使眾多民族群體喪失了繼續以民族群體身份存在于印度國家共同體之中的法理基礎,而且也在一定程度上進一步加強了單一的“印度民族”身份。最后,加強對以部族為主的少數民族群體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等方面相關權益的保護,改善其社會經濟發展狀況,強化其對“印度民族”和國家共同體的認同感。

3.多元語言身份的整合:語言建邦與“多語主義”語言政策的實施

印度獨立前,國大黨為最大限度地將國內民族主義力量團結起來共同與英國殖民者進行斗爭,承諾印度獨立后將按照語言原則建立邦級行政區。③Joseph E. Schwartzberg, “Factors in the Linguistic Reorganizasion of Indian States,” in AshaSarangi (ed.), Language and Politics in India, New Del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140.而印度獨立后,國大黨政府認為語言建邦將不斷強化各地區語言群體獨特的身份認同,助長地方分裂主義運動,這明顯不利于印度這一新生民族國家的團結統一和整合,于是延緩了語言建邦進程并采取“單語主義”,將印地語確立為印度官方語言(official language)。這就引起了許多非印地語群體的強烈不滿,于是紛紛掀起“語言運動”(language movements)進行抵制,甚至爆發了大規模的群眾游行示威運動和騷亂。④Granville Austin, “Language and the Constitution: The Half-Hearted Compromise,” in AshaSarangi (ed.),Language and Politics in India,New Del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p. 41-92.最終,“鑒于形勢的極度危險,尼赫魯和國大黨領導人不得不屈服于壓力”⑤林承節:《獨立后的印度史》,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188頁。。一方面,面對多元語言身份群體建立語言邦的政治訴求,國大黨政府在1953年至1956年、1957年至1986年先后出臺《邦重組法案》(1956年)、《孟買邦改組法案》(1960年)、《東北部地區(重組)法案》(1971年)進行了兩次邦級行政區劃重組,基本上在全國范圍內建立起了完整的語言邦。另一方面,印度政府對單一官方語言政策進行調整,形成了“多語主義”語言政策:一是規定英語仍然可以作為除印地語以外的官方語言繼續使用;二是“在教育中采用‘三語言模式’,并鼓勵學生學習除官方語言之外兩種主要的非當地語言”;①R.Amritavalli and K. A. Jayaseelan, “India,” in Andrew Simpson(ed.),Language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Asia, 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p.81.三是加強了對少數語言群體語言權利的保護,以滿足他們基本的語言保障訴求。

4.多元種姓身份的整合:消除種姓壓迫與實施保留制度

作為傳統印度社會結構的一個重要基礎,種姓制度通過內婚制、職業世襲制、血緣決定身份歸屬、分離而非混雜居住以及飲食和服飾的嚴格區分等一系列繁雜的規定,將印度社會分割成無數個相互隔離與對立的群體或集團。同時,近代以來種姓協會(caste association)形成并廣泛介入政治議程,②David Arnold, Robin Jeffrey and James Manor, “Caste Associations in South India: A Comparative Analysis,” The Indian Economic and Social History Review,Vol.XIII,1976,p.354.以及安貝德卡爾(Bhimrao Ramji Ambedkar)和甘地(Mohandas Karamchand Gandhi)等人領導下的賤民解放運動,都在不斷推動種姓身份的政治化。種姓群體相互間的區隔與對立甚至是沖突因此隨之進一步加劇,嚴重妨礙了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生成。尼赫魯甚至認為,種姓制度將導致印度“無窮無盡的分裂”。③Marc Galanter, Competing Equalities: Law and the backward classes in India,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4,p.166.因此,印度獨立后,國大黨政府逐步開啟了建構平等的公民身份以整合多元種姓的進程。一是以國家根本大法的形式規定種姓平等、禁止任何形式的種姓壓迫和歧視。如《印度憲法》第17條明確規定,“廢除不可接觸者制度”,禁止對賤民任何形式的歧視和隔離,任何以“賤民”為借口剝奪他人權利的行為都屬于犯罪。④National Portal of India, Ministry of Law and Justice, “THE CONSTITUTION OF INDIA, Article.17”, National Portal of India,https://www.india.gov.in/sites/upload_files/npi/files/coi_part_full.pdf.二是出臺《不可接觸制犯罪法》(1955年)、《防止對表列種姓和表列部族暴力犯罪法》(1989年)等法律保障“不可接觸者”,使其免遭壓迫和歧視。三是設立了專門的執法監督機構,對相關法律法規的實施情況進行監督,甚至在一些賤民政治影響力較大的邦中也設立了專門的法律監督委員會。四是“針對廣大低種姓者尤其是不可接觸者采取了補償性的扶助政策”⑤AnupamaRao, The Caste Question-Dalits and Politics of Modern India, Los Angeles: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2009,p.169.,以改善和提高他們的社會地位,消除他們與高種姓群體之間的不平等,進而促進不同種姓群體相互間的團結、統一。

(二)“多元化一”:印度人民黨政府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

從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至今,隨著世俗民族主義和國大黨的不斷衰落以及印度教民族主義和印度人民黨的迅速崛起,特別是2014年印度人民黨在與國大黨的競爭中取得“決定性勝利”以來,面對多元身份政治再次興起所形成的新困境,印度人民黨政府國家認同建構實踐日益朝著“多元化一”的方向推進。

1.多元身份政治興起: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新困境

盡管印度獨立后國大黨政府通過一系列的整合實踐,在一定程度上消抑了多元身份政治并強化了印度的國家認同,但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由于種種原因印度多元身份政治興起,國家認同建構陷入新困境。

第一,教派沖突加劇與教派政治崛起。不同于以往,20世紀80年末以來的教派沖突并非只集中發生在印度北部地區,而是遍及印度全國各地。“這種沖突洶涌澎湃、時落時漲;從城市蔓延到鄉村,從北方擴散到南方”“法律和社會秩序頻繁遭到破壞,整個國家充斥著死亡、恐懼和創傷。”①S. K. Ghosh, Communal Riots in India: Meet the Challenge Unitedly, New Delhi: Ashish Publishing House, 1987,pp.17-18.“據印度政府統計,1988年在全國452個縣中,發生教派沖突或教派關系緊張的縣有88個,到 1989 年時,這樣的縣已增加到 110 個”。②格雷格·巴特:《南亞的政府與政治》,Westview出版社,1993年,第13頁。轉引自孫培鈞、華碧云主編:《印度國情與綜合國力》,北京:中國城市出版社,2001年,第249頁。與此同時,教派政治(communal politics)也在蓬勃發展:穆斯林聯盟(Muslim League)、阿卡利黨(Akali Dal,AD)、印度人民同盟等教派政黨不斷崛起;以國大黨為代表的非教派政黨越來越熱衷于打“教派政治牌”,所推行的政策教派色彩日益濃厚——“橘黃色化”;③AchinVanaik, The Painful Transition: Bourgeois Democracy in India, London: Verso, 1990,p.302.宗教身份(認同)日益成為印度議會選舉中重要的政治動員工具。

第二,種姓沖突與種姓政治興起。20世紀80年代后,隨著高等種姓群體的衰落和低種姓群體在政治上的覺醒和發展壯大,高等種姓群體對低種姓群體政治經濟社會地位改善和提高產生了強烈的不滿和仇恨,因此時常出現暴力襲擊低種姓群體的現象。而圍繞著保留制度而發生的種姓暴力流血事件則更加嚴重,甚至引發被稱為“種姓戰爭”(Caste War)的激烈沖突。例如,2016年2月,哈里亞納邦(Haryana)的賈特人(“不可接觸者”)發動示威游行活動,要求政府提高該群體的保留份額,最終演變為大規模的暴力騷亂,至少造成16人死亡、200多人受傷。④Harmeet Shah Singh and Susannah Cullinane, “Agreement with Delhi Caste Protesters Reached after Clashes, Water Disruption,”CNN(Cable News Network),February 23,2016,https://edition.cnn.com/2016/02/22/asia/india-unrest-water-crisis/index.html同時,種姓政治也在不斷發展:大眾社會黨(BahujanSamaj Party,BSP)、社會黨(Samajwadi Party,SP)、全國人民黨(RashtriyaJanata Dal,RJD)等種姓政黨迅速崛起;政治動員日益“種姓化”,政黨在不斷“種姓化”,“對種姓的考慮越來越影響著政黨、政黨的領導層及其政治綱領”⑤Surinder S. Jodhka, “Caste and Politics,” in Niraja Gopal Jayal and Pratap Bhanu Mehta, The Oxford Companion to Politics in India, New Delhi: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0,p.15.;種姓身份(認同)因素廣泛而深刻地滲透進選舉政治中,“種姓成為選舉中可資利用的資源和選舉行為的重要因素”⑥譚融:《論印度種姓政治的發展》,《世界民族》 2017年第3期,第5頁。。

第三,民族沖突與民族分離運動加劇。印度的民族沖突與民族分離運動主要集中在東北部、西北部以及南部局部地區,其中東北地區最為嚴重也最具有代表性。自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以來,印度東北地區的民族沖突與民族分離運動問題愈演愈烈,并呈現出擴大化、復雜化的特點。據印度媒體報道,在1990年至2016年短短二十多年里,印度東北地區在民族沖突、民族分離等事件中喪生的人數至少有22730人,其中阿薩姆邦最為嚴重,在此期間的沖突死亡人數至少為11047人,占整個印度東北地區沖突致死人數的48.6%,這一比例遠高于位居其后的曼尼普爾邦的28%。⑦“PM Modi hails Bodo accord, says it will usher new dawn of peace and harmony”,INDIA TODAY, January 27,2020,https://www.indiatoday.in/india/story/pm-modi-hails-bodo-accord-says-it-will-usher-new-dawn-of-peace-andharmony-1640647-2020-01-27而且許多民族沖突與民族分離運動的暴力化傾向日益嚴重,因此又從中滋生出嚴重的恐怖主義活動,①趙伯樂:《印度民族問題研究》,第 241 頁。即民族沖突與民族分離運動同民族恐怖主義活動交織在一起。

第四,語言建邦訴求不斷。盡管在20世紀80年代印度語言邦格局已基本穩定,但語言建邦的政治訴求和運動仍然持續存在。例如,經過長期激烈的斗爭后,2000年,分別從比哈爾邦、中央邦和北方邦中分割出賈坎德邦(Jharkhand)、恰蒂斯加爾邦(Chhattisgarh)、北阿坎德邦(Uttaranchal)三個新的語言邦;②Harihar Bhattacharyya, Kham Khan SuanHausing and Jhumpa Mukherjee, “Indian Federalism at the Crossroads: Limits of the Territorial Management of Ethnic Conflict,” India Review, Vol.16,No.1,2017,p.155.2014 年泰蘭加納地區從安德拉邦分割出來單獨建立泰蘭加納(Telangana)語言邦。③“President rule in Andhra Pradesh, assent to Telangana bill,” THE TIMES OF INDIA, March 1,2014,https://timesofindia.indiatimes.com/india/President-rule-in-Andhra-Pradesh-assent-to-Telangana-bill/articleshow/31214696.cms.直到今天,許多身份群體(包括語言的、民族的、宗教的)仍然有著強烈的建立語言邦的政治訴求,如阿薩姆邦的博多人、迪馬薩人、庫基人、桑塔爾人等許多語言或民族群體都有類似的政治訴求。為實現這一目標,他們發動各種形式的“語言運動”(Language Movement)甚至訴諸武裝暴動等激進或極端的方式,迫使印度政府讓步或妥協。④Kapil Kapoor, “comments,” in R. S. Gupta, AnvitaAbbi and Kailash S. Aggarwal (eds.),Languange and the State: Perspectives on the Eighth Schdeule, New Delhi: Creative Books, 1995,pp.84-86.

2.國家認同建構新困境的突破:印度人民黨政府的應對措施

在印度獨立后,盡管國大黨政府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總體上維系住了國家的統一,但并“沒有完成真正意義上的民族國家建設,宗教、種姓、民族的沖突使得形式上統一的印度社會實際上依然面臨著嚴重的分裂”⑤陳金英:《社會結構與政黨制度——印度獨大型政黨制度的演變》,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190頁。。尤其是進入20世紀八九十年代后,多元化的身份政治不斷發展給印度民族國家認同建構帶來了嚴重的沖擊和挑戰。印度人民黨迅速崛起并于1996年成功地取代國大黨成為印度第一大黨。自此印度逐步進入了“印度人民黨時代”⑥盡管在2004年、2009年兩次全國大選中印度人民黨所獲議席低于國大黨,但邦級議會的多數席位仍然控制在以印度人民黨為首的地方政黨手中。因此,盡管印度人民黨在此期間并非執政黨,但其影響力強勁,并不遜于作為執政黨的國大黨。參見:Barbara D. Metcalf and Thomas R. Metcalf, A Concise History Modern India, Cambridge, New York, Melbourne(etc.):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2,p.272.,印度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也逐漸轉變為由印度人民黨主導下推進。其主要舉措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將印度教民族主義確立為國家認同建構的指導思想。印度教民族主義(Hindu Nationalism)是一種非世俗的、同質化取向的、教派主義性質的民族主義思潮。它形成于20世紀二三十年代,80年代后隨著印度世俗(民族)主義和國大黨的不斷衰落,印度的教派主義、教派政治不斷興起,印度教民族主義開始由印度社會的邊緣走向中心。在1989年6月召開的帕蘭普爾會議上,較為激進的“一個國家,一種文化,一個民族”的印度教民族主義被確立為印度人民黨的指導思想。至此之后,盡管印度人民黨為了能夠吸收和整合更多的政治與社會力量而提出一些具有包容性的政治主張,并在一定程度上淡化自身的教派主義色彩,但它始終毫不動搖地堅持印度教民族主義。特別是2014年印度人民黨在印度大選中再次勝出后,印度教民族主義進一步崛起,而2019年的大選中印度人民黨的繼續獲勝,“進一步穩固了印度教民族主義在印度政治思想中的主導地位”①許娟:《宗教政治化:印度教民族主義的再次興起及其對印度外交的影響》,《南亞研究》2020年第2期,第1—2頁。。自20世紀80年代至今,迅速崛起的印度教民族主義已經成功登上了印度國家政治社會生活中心位置,成為印度民族國家認同建設的指導思想。

第二,將“印度教特性”確立為印度民族的價值內核。國大黨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之所以出現多元身份政治不斷興起致使國家認同建構陷入新困境的局面,一個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國大黨政府過分強調尊重“多元性”而忽視強化“統一性”,使得國家認同建構所必不可少的、具有統合與凝聚多元性和差異性功能的“價值內核”嚴重缺失。因此,針對20世紀80年代以來日益加劇的社會分化、人心渙散、國家凝聚力下降等問題,特別是多元身份政治不斷發展所帶來的國家認同危機,印度人民黨政府選擇將“印度教特性”作為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價值內核。2000年、2002年及2003年,印度人民黨的重要領導人也即當時的印度政府總理A. B.瓦杰帕伊(Atal Bihari Vajpayee)多次公開地大力宣揚薩瓦卡爾等印度教民族主義者,為“印度教特性”站臺。②邱永輝:《“印度教特性”釋義》,《南亞研究》2003年第1期,第34頁。汪長明:《印度人民黨教派主義形態下的政治復興對鄰國關系的影響》,《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2期,第109頁。瓦杰帕伊甚至提出,“印度教特性”就是印度國民性的本質,“印度教特性”與做一個印度人之間沒有不同,印度人之為印度人的基礎就是“印度教特性”。③邱永輝、歐東明:《印度世俗化研究》,成都:巴蜀書社,2003年,第277頁。2014年,印度人民黨又一次上臺執政并在2019年成功實現連續執政后,“印度教特性”已成為印度政治領域最顯著的標簽,在印度國家政治、社會中的地位及影響進一步鞏固和擴大。

第三,實施“印度教認同”戰略,進行“國族重構”。印度教是印度的第一大宗教,其信奉者即印度教徒約為11.2億(占全國總人口的80.5%)④數據來源: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https://www.mfa.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yz_676205/1206_677220/120 6x0_677222/。,在印度人民黨看來,整合多元、異質的印度社會以建構印度國家認同,印度教是當之無愧的印度民眾的“最大公約數”或主體性群體,在民族、宗教、語言、種姓這四種主要的身份(認同)元素中,唯一能夠成為印度民眾主體性身份(認同)的便只有印度教。因此,作為國家認同建構重要內容的國族建構,關鍵在于對印度的“國族”進行重構,而“國族重構”的核心則是強化“印度教認同”。其主要措施包括:首先,確立實施“印度教認同”戰略的政治方案。早在1989年印度人民黨就順應當時印度教復興思潮的時代潮流,決定“力爭恢復印度教在印度政治、社會、文化生活中的主導地位,用印度教精神一統全民思想,并作為制定國家政策的基礎”⑤林太:《大國通史:印度通史》,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7年,第469頁。。其次,孤立和打壓穆斯林群體,強化印度教徒自我認同建構的“他者”。即“通過孤立伊斯蘭教,增強運動內部凝聚力,再塑造出所謂‘印度教民族’,將其進一步推升為由國家背書的‘主體民族’——即所謂‘國族’”⑥毛克疾:《莫迪的“印度夢”:印度國家能力建設的三重任務》,《文化縱橫》2019年第1期,第67頁。。再次,借助以“國民志愿服務團”(RSS)為主的印度人民黨外圍組織力量,通過“全國統一游行”(Ekatmatra Yatra)、“羅摩戰車游行”(RamrathYatra)、“全印朝圣”(Janadesh Yatra)等各種社會宗教活動強化印度民眾的“印度教認同”。

第四,“印地語優先”,發揮同一語言的認同整合功能。“語言歷來是民族意識、民族觀念的核心要素。”①廖波:《印度的語言困局》,《東南亞南亞研究》2015年第3期,第79頁。“標準化的共同用語的推廣使用”因而成為凝聚民眾國家意識和增強其國家歸屬感與忠誠感的重要途徑。②Andrew Simpson, “Language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Asia: A Thematic Introduction,” in Andrew Simpson(ed.),Language and National Identity in Asia,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7,p.1.1980年印度人民黨成立后不久,制定并開始實施旨在推廣印地語的“印刷媒體戰略”(Print Media Strategy)。2014 年以莫迪為首的印度人民黨政府成立以來,在“印地語優先”原則指導下,強化印地語的推廣,進一步深化凝聚國民意識、促進國家認同的實踐進程。這主要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其一,在學校、道路、交通樞紐、文體活動或娛樂場所等公共空間,大量使用印地語。如莫迪政府要求國有航空公司“印度航空”用印地語出票,飛機上須放置印地語報紙雜志。③姜景奎、賈巖:《印地語優先:印度的語言結構正在發生重大變化》,《世界知識》2018年第1期,第63頁。其二,在傳媒領域,利用報紙、互聯網、圖書雜志等媒介推廣印地語。2014年,在全印發行量最大的10種報紙中,印地語報紙占了50%,發行量占據前3位的也均為印地語報紙。其三,在教育領域,加強非印地語地區的印地語教育。莫迪政府規定:“在所有中等教育中央委員會下設的公立學校的8—10年級設印地語為必修課;人力資源發展部要求非印地語區的高等院校為學生考核、面試提供印地語選項。”④姜景奎、賈巖:《印地語優先:印度的語言結構正在發生重大變化》,《世界知識》2018年第1期,第63頁。其四,在政府活動中,也常常優先使用印地語而非英語。同時,印度人民黨政府還積極利用寶萊塢電影、印度瑜伽等獨具印度特色與吸引力的文化媒介,來拓展印地語在國外的影響力。

第五,深化發展與治理,凝聚國民意識、強化國家認同。國家認同的形成和鞏固,從根本上取決于國家能否為認同主體(個體或群體)提供充分的權利、自由、安全等保障以促進其主體性的實現。身份政治形成和發展的背后,同樣有著深刻的物質動因。以莫迪領導下的印度人民黨政府更加注重通過深化國家改革、發展與治理來凝聚國民意識、強化國家認同,其具體措施包括:首先,確立以“國家團結統一”為核心目標的“新印度”愿景。2014年,莫迪政府宣布實施“新印度”愿景(“New India”Vision),即“將印度建設成為一個擺脫貧困、腐敗、不潔凈和沒有恐怖主義、教派主義、種姓主義的國家,并通過善治(good governance)和科技應用(using technology)實現國家團結統一(unite the entire country)”⑤“PM Vision for New India-2022,” Healthy India Chronicle, https://healthyindiachronicle.in/pm-vision-new-india-2022/.。其次,強化“一個印度 /國家”(One India/Nation)理念。印度人民黨政府尤為強調統一性的國家理念,“一個國家”的意識理念幾乎覆蓋了整個印度經濟、政治、社會的方方面面,形成了“一個國家,一個‘一切’”(One Nation,One Everything)的局面。⑥Dipankar Ghose and Ritika Chopra, “One nation one everything so why two mandis: DeependerHooda,” The Indian Express,February 13, 2021. 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india/one-nation-one-everything-so-why-two-mandis-deepender-hooda-7186430/.如“一個印度 /國家,一個市場”(One India/Nation,One Market)、“一個國家,一次選舉”(One Nation,One Election)、“一個國家,一部民法典”(One Nation,One Code)等。再次,多措并舉推進經濟、政治改革發展,促進國家整合。深化以“發展”為核心的經濟改革;以“善治”為目標,加強政治改革,提升政府治理能力和權威;提升社會福利保障水平、改善民生,等等。

此外,莫迪政府一如既往地以“大國夢”凝聚人心。印度自獨立以來一直在追求“做一個有聲有色的世界大國”①[印度]賈瓦哈拉爾·尼赫魯:《印度的發現》,齊文譯,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1956年,第57頁。。莫迪政府也不例外,也一直在積極謀求作為世界“領導性力量”的大國角色。②韓敬云、王偉:《印度涉藏政策的歷史演變與未來取向》,《南亞研究》2020年第2期,第80頁。如通過積極謀求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席位、深化“東向行動”(India’s Act East Policy)政策、推出印度版“印太戰略”等措施,不斷提升印度的國際影響力和國際地位,從而提振國民信心、強化民眾的國家自豪感與認同感。

四、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實踐的評價

(一)印度多民族國家建構的特點

第一,身份政治在印度國家認同建構中無法回避且影響深遠。正如西方學者麥倫·維納(Myron Weiner)所言,自20世紀以來的絕大部分時間里,印度人的政治熱情一直集中在以下問題上,“我們是誰?”“我們的集體身份(認同)是什么?”“我們應當如何建立集體的自尊?”③麥倫·維納:《爭取平等的斗爭——印度政治中的種姓》,[美]阿圖爾·科利編:《印度民主的成功》,南京:譯林出版社,2013年,第232頁。從19世紀到20世紀中期,隨著殖民化進程的逐步加深和民族主義運動的不斷興起,印度多樣化的宗教、民族、語言、種姓身份認同被逐步政治化。1947年印度民族國家獨立并正式開啟國家認同建構時,“盡管印度人獲得了現代印度公民身份,但宗教、民族、語言、種姓、地域等不同形式的社會認同仍然根深蒂固(at the grass root level)”④Shovana Ray, “Indian National Identity: Post Independence Journey in the Light of Miller’s Theory,” Asia Pacific Journal of Research, Vol. I, Iss. L, 2017, p. 68.。而身份政治所造就的國家認同危機和根深蒂固的多元身份(認同)的存在,決定了印度自獨立以來的國家認同建構不得不將如何有效應對身份政治作為一個核心議題。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以來,在多種因素的綜合影響下印度身份政治又一次興起和加劇,至今仍未明顯消退。這就決定了在當前及今后一個很長的時期內,多元化的身份政治仍然是影響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一個重要因素。

第二,印度的國家認同建構模式經歷了從具有包容多元特點的“沙拉碗”(salad bowls)模式轉變為同化主義取向的“熔爐”(melting pots)模式。印度作為一個深受西方自由民族主義影響但又有著濃厚而獨特的東方傳統國家特質的新興民族國家,其國家認同建構模式并沒有與“同化主義”模式、“多元文化主義”模式以及“超民族或泛國家認同”模式中的任何一種完全吻合,而是有著自身的獨特性。國大黨政府主導下的國家認同建構,既強調統一性也尊重和包容多元性。這種具有顯著包容性的世俗民族主義方案被稱為“沙拉碗”式的“復合型民族主義”模式,⑤AshutoshVarshney, “How has Indian Federalism Done?” Studies in Indian Politics, Vol.1, No.1, 2013, p.46.即一種“超民族或泛國家認同”模式的印度民族國家認同建構方式。而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印度人民黨主導下的印度國家認同建構主要是在“同質化(homogening)的印度教民族主義”旗幟下,⑥Anwar Alam, “India: Political Experience of a Multi Ethnic Nation-State,” in Hans Christian Günther(ed.),Ethnic and Religious Cohabitation and Conflict (East and West Band 4),Erfrt: Verlag Traugott Bautz Gmbh, 2017, p.174.朝著“熔爐”式的“同化主義”(assimilationism)方向推進。甚至在莫迪政府的主導下已經出現了極端化的趨勢,政治、經濟、社會等諸多領域都由“一個印度/國家”(One India/Nation)的理念來進行統攝。

第三,印度的國家認同建構有著濃厚的宗教色彩。印度的多元性并非只集中地體現為宗教的多樣性,也體現在民族、語言、種姓等多種維度上。但在諸多因素的共同影響下,基于宗教所形成的宗教身份(認同)、教派政治、教派主義對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影響尤為明顯,因而使之呈現出濃厚的宗教色彩。其一,近代以前的“印度社會從根本上講是宗教性的(fundamentally religious)。”①Vijay Kumar Kaul, “India’s Diversity and Globalization: Unifying Forces and Innovation,” Emerging Economy Studies, Vol.1,No.2, 2015, p.145.可以說,在近代以前印度社會的演進發展一直與宗教的發展演變相伴而行,從而造就了印度社會深厚的宗教土壤。其二,在近代以來印度民族獨立運動進程中,宗教發揮了重要的政治動員功能,是印度民族主義運動的重要武器。其三,印度獨立后國大黨主導下的國家認同建構盡管確立世俗主義的主導性原則,但由于世俗化的不徹底性,宗教對印度國家政治生活仍然有著深刻的影響。其四,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世俗主義不斷衰落背景下的宗教民族主義——印度教民族主義迅速崛起,特別是印度人民黨政府以“印度教特性”為核心的“印度教化”國家認同建構實踐,②SaumyaSaxena, “‘Court’ing Hindu Nationalism: Law and the Rise of Modern Hindutva,” Contemporary South Asia, Vol.28, No. 4,2018, p.382.再次加重了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宗教色彩。總之,宗教因素是影響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一個關鍵變量,國家認同建構因此始終呈現出濃厚的宗教特征。

第四,受政黨政治的影響,印度國家認同建構打上了深刻的“政黨烙印”。盡管印度是多黨制國家,但自印度1947年獨立至今,國家認同建構都是在作為全國性政黨的國大黨和印度人民黨兩大主要政黨主導下進行的。全國性政黨因其廣泛的社會基礎、完善的組織網絡(體系)、強大的政治動員能力,既是印度國家認同建構進程得以持續推進的重要原因,也是印度國家認同進程隨著執政黨的轉變而呈現出明顯的政黨分野的內在緣由。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從國大黨時期具有包容多元特點的“沙拉碗”模式到印度人民黨時期同化主義取向的“熔爐”模式的轉變表明,由于政黨意識形態、政治目標、政策主張以及價值取向等方面的差異性,因此,不同政黨主導下的國家認同建構呈現出顯著的差異性。同時,由于印度政黨政治的競爭性特點,不同政黨上臺執政后往往導致國家認同建構的改弦易轍。這就使得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實踐不僅缺乏充分的持續性和穩定性,而且還充斥著易變性和不確定性。

(二)印度多民族國家建構的成就與問題

1.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的主要成就

從1947年民族國家建立至今七十多年,印度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總體上是成功的,其中最突出的成就是印度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斷強化并維護了國家的團結統一,多元與差異得到包容和協調,避免了身份政治的極化,總體上實現了“多元”與“統一”之間的平衡。

第一,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斷強化,維護了國家的團結統一。印度國家認同建構是在極端多元的身份這一客觀現實基礎上,是在民族獨立運動過程中初步形成的國家認同和民族共同體遭受了嚴重的創傷和撕裂的背景下進行的。然而,經過七十多年的民族國家建設實踐,印度的民族國家共同體意識不斷鞏固和加強,國家的團結和統一也得到了較好的維護。國家認同建構的核心目標就在于不斷強化民族/國家共同體意識以促進民族國家的團結和統一。尤其是當考慮到印度極其多元和復雜的身份認同和統一性的國家歷史傳統極度匱乏這兩大因素時,印度所實現的國家團結統一這一成就更是異常顯著。①Harihar Bhattacharyya, Kham Khan SuanHausing and Jhumpa Mukherjee, “Indian Federalism at the Crossroads: Limits of the Territorial Management of Ethnic Conflict,” India Review, Vol.16, No.1, 2017, p.151.因此,盡管印度的國家認同建構始終存在著諸多問題,但其成功之處也是不容置疑的。

第二,多元與差異得到包容和協調,避免了身份政治的極化。印度是一個多樣性極為豐富的國家,在多元化的宗教、民族、語言、種姓等基礎上,形成了眾多差異顯著甚至是異質的身份群體,他們彼此之間不僅有著不同的身份認同,甚至普遍存在著“狹隘的忠誠、瑣碎的嫉妒和無知的偏見”②Geertz Cliff ord, 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New York: Basic Books, Inc., 1973, p.256.。而印度獨立后,通過推行以多元平等為核心的世俗化政策,構建單一“印度民族”,通過語言建邦與“多語主義”語言政策,以及消除種姓壓迫與實施保留制度等一系列具有包容多元性與協調差異的政策措施,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身份政治的極端化,從而避免了印度民族共同體和國家認同再次撕裂和遭受嚴重創傷。

第三,總體上實現了“多元”與“統一”之間的平衡。國家認同建構所強調和指向的是“統一”,而構成國家共同體的卻又是多元化或多樣性的民族、宗教、語言等不同形式的身份群體。這就使得要求統一性的國家認同與多元化的身份認同二者之間不可避免地存在著一定的張力。因此,如何既實現牢固的“統一性”,又充分尊重和保障“多元性”,即實現“多元”與“統一”二者之間的相對平衡,始終是當今許多民族國家認同建構中的一大難題。就其實踐結果而言,印度國大黨的國家認同整合實踐不僅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印度宗教、語言、文化等方面的多元性得到了尊重和保障,避免了身份(認同)政治的極化,而且還使得印度共同體意識不斷被強化,國家的團結統一得到了維護。這無疑是應當以予肯定的。

2.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存在的主要問題

盡管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已經取得了一定成就,但迄今為止印度仍然尚未形成牢固的國家認同。這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統一的國族觀仍未形成。盡管印度早在民族獨立運動時期就形成了“印度民族”的意識,但迄今為止,作為印度統一的國族觀——“一種統一文化多樣性的方式”③Chris Barkar,《文化研究——理論與實踐》,羅世宏譯,臺北:五南圖書出版公司,2004年,第236頁。始終未能牢固地確立下來。一方面,以尼赫魯為代表的世俗民族主義者否認除部族群體之外的多民族的存在,僅承認印度只存在一個單一的“印度民族”,但又未對其進行具體闡釋。因此,作為印度國族意義上的“印度民族”一直以來都是非常抽象和空洞的。另一方面,薩瓦卡爾、戈爾卡爾以及印度人民黨員等印度教民族主義者,則企圖將“印度教民族”(“印度教徒”)等同于國族意義上的“印度民族”。①V. D. Savarkar, Hindutva: Who is a Hindu?New Delhi: Hindi SahityaSadan, 2003; Christophe Jaff relot, The Hindu Nationalist Movement and Indian Politics 1925 to the 1990s: Strategies of Identity-Building, Implantation and Mobilisation, London: Hurst and Company, 1996, pp.25-75.這實質上是一種狹隘、偏激的“我族至上”或“我族優越”論調,是同化主義的國族建構模式。因此,這種國族觀不僅無法包容宗教、民族、語言等多元性,而且極易引發不同身份群體彼此間的矛盾、沖突和對立,使民族國家陷入分裂的危險境地。

第二,凝聚國民共識的核心價值仍舊缺失。“印度民族—國家建構(nation-building)實踐中的一個突出問題是民族—國家核心價值或信仰的缺失(core values or beliefs of the nation)”。②Subrata. K. Mitr, “Constitutional Design, Democratic Vote Counting, and India’s Fortuitious Multiculturalism,” Heidelberg Papers in South Asian And Comparative Politics, Working Paper, No.4:1-3,2001, p.5.這一問題在印度民族—國家建構(nation-building)更為核心的國家認同建構(national identity building)問題上同樣突出。國大黨政府主導下的國家認同建構進程中,在“多樣性中的統一”理念驅動下,對“多元性”的強調和關注有余,而對“統一性”的塑造和強化卻嚴重不足,從而進一步加深了作為凝聚國民共識的價值內核缺失程度。這就使得“印度作為一個文化多元的民族國家,在心理上缺乏獨特的(unique)共性民族成分(common nationality component)”。③Shovana Ray, “Indian National Identity: Post Independence Journey in the Light of Miller’s Theory,” Asia Pacific Journal of Research, Vol. I, Iss. L, 2017, p. 69.盡管近年來印度人民黨一直在大力宣揚和推廣“印度教特性”,意在使其成為凝聚印度廣大民眾的價值內核,但其同化主義性質和“我族至上”的取向使其難以被廣大非印度教群體接受。因此,印度人民黨政府的國家認同建構實踐仍然沒能解決印度國民共識價值內核缺失的問題。

第三,身份政治對國家認同建構的威脅和挑戰仍然嚴峻。在宗教方面,世俗化的不徹底性、世俗主義的衰落以及宗教民族主義的崛起,使得教派主義再次抬頭、教派政治再次興起。在民族方面,東北部、西北部以及南部邊疆地區的少數民族或部族要求自治或獨立的訴求始終存在。在語言方面,語言建邦和邦級官方語言地位的爭奪也威脅著國家的穩定、團結和統一。而在種姓方面,獨立后的印度并非徹底廢除等級森嚴且腐朽落后的種姓制度,只是廢止了不可接觸制以及從法律上規定禁止種姓歧視,但種姓制度在印度仍然根深蒂固,種姓沖突仍然頻頻發生。由于國家認同建構進程中對多元社會的整合不徹底,“印度社會依然高度分散,統一的國家行動很難實現”,④Edward Luce, In Spite of the Gods: The Strang Rise of Modern India, Little: Brown Book Group, 2006, p.339.這就為多元身份政治的長期存在和發展提供了適宜的條件。因此,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始終面臨著身份政治的威脅和挑戰。可謂是“‘身份政治’根深蒂固,謀求舉國共識任重道遠”。⑤王世達、楊瑞:《近期印度政治發展趨勢及其影響》,《現代國際關系》2017年第5期,第31頁。

第四,國家認同建構的極端化趨勢日益明顯。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隨著世俗民族主義和國大黨的日漸衰落,以及印度教民族主義與印度人民黨的迅速崛起,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實踐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極端化的趨勢日趨加深。“印度人民黨的意識形態目標是構建一個統一的、泛印度的(pan-Indian)甚至是離散的(diasporic)印度教民族”,而且“這樣一個自覺的印度教民族(a consciously Hindu nation)唯有通過極端化的政治(politics of polarisation)途徑才能被塑造或統一而成。”①E. Sridharan and AshutoshVarshney, “Toward Moderate Pluralism: Political Parties in India,” in Larry Diamond and Richard Gunther (eds.),Political Parties and Democracy, Baltimor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1, pp.224-225.如穆斯林、錫克教徒、基督教徒等許多非印度教的宗教少數群體被妖魔化和打壓,甚至無端地遭受恐怖襲擊。②Brian Girvin, “From Civic Pluralism to Ethnoreligious Majoritarianism: Majority Nationalism in India,” Nationalism and Ethnic Politics, Vol.26, No.1, 2020, pp.27-28.因此,在印度教民族主義不斷高漲、印度人民黨不斷崛起的形勢下,印度的國家認同建構日益朝著同化主義方向邁進,許多實踐措施也日益極端。顯然,世俗民族主義下的印度國家認同建構盡管存在著一定的局限性,但其折中、妥協和包容的特性也是非常明顯的,相反,印度教民族主義下的印度國家認同建構則缺乏寬容精神并充斥著強烈的排斥性和極端性。③Katharine Adeney and Marie Lall, “Institutional Attempts to Build a ‘National’ Identity in India: Internal and External Dimensions,” India Review, Vol. 4, Nos.3-4, 2005,p.272.

五、結語

身份政治涉及一個國家或政治共同體內部不同身份成員之間的關系,包含多種價值、多種文化的區隔與互動,④林紅:《身份政治與國家認同——經濟全球化時代美國的困境及其應對》,《政治學研究》2019年第4期,第31頁。將不可避免地對民族國家共同體的內部穩定和統一產生影響。多元身份政治下的國家認同建構是一項極其復雜的系統性工程。尤其是對于印度這樣一個多樣性極為復雜、身份認同極其多元且身份政治根深蒂固的新興民族國家來說,國家認同建構應當極力避免極端化的多元主義和同化主義取向,過分強調“多樣性”的多元主義實踐方案往往導致多元身份政治不斷侵蝕國家認同,而過分強調“統一性”的同化主義的實踐方案不僅不能帶來團結和統一;相反,只會在多元或多重認同中造成激烈的競爭、分裂、對抗及沖突。總之,對于印度這樣一個身份多元化的多民族國家來說,國家認同建構實踐只有堅定不移地從本國的客觀實際出發,探索或創造出一條真正適合本國國情的道路,才能夠建構起牢固的國家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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