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映
第二天,小禮在睡夢中被一陣笑聲吵醒,他起來看見院子里弟弟正在逗一只貓玩。他躺在地上,貓踩在他的胸脯上,他咯咯笑個不停。
小禮感覺這種笑聲很刺耳。他從不會像弟弟那樣躺在地上,更不會讓貓踩在他的胸脯上。他怕地面的土弄臟自己的頭發和衣服,更嫌貓臟,說不定它身上還有虱(shī)子呢。
小禮謹小慎微地維護著自己的美麗,他一天要洗好幾遍臉,衣服也要一塵不染。家里人看不慣他這種行為,怪他浪費了水,可他不聽。他才不愿和他們一樣。他是遺落世間的一個王子,一個孤獨的王子。
小早很快成了家里重要的勞動力。
媽媽叫他:“小早,去打些豬草來。”
小早提著籃子,很快打了滿滿一籃子豬草,上面還放著一束野花。
鄰居遇到什么事,都樂意叫小早來幫忙,因為他總是那么快樂,像一個天使,慢慢地人們忘記了小早的丑。
小早上了學,認識了字,探索世界的欲望就更強烈了。小早愛上了讀書,那些書都是從哥哥房間找來的。哥哥也愛讀書,他用讀書來打發自己的郁悶。
上小學二年級時,小早得到了一個筆記本。他拿著筆記本來到田野上,看見一朵在陽光里開得燦爛的野花。小早趴在地上,注視著那朵花。花枝顫抖,像有話要說。小早把野花的話記在筆記本上。他又來到小河邊,河水清澈,倒映著天上的藍天白云,他躺在河邊,在筆記本上寫下了有關河流和白云的故事……
小禮也有一個筆記本,他在上面寫滿了那面鏡子對他說的話。
小早和小禮都愛上了文學,他們立志要成為作家。
他們一起往雜志社投稿,全部石沉大海。
有一天,一個郵遞員背著綠色的裝滿信件的大包停在他們家門口。
那天家里人都去田地收秋了,只留體弱多病的小禮看家門。
“有我的信嗎?”
郵遞員看了看說:“是小早的信。”
小禮接過信,是一個雜志社寫給小早的回信。
小禮回到屋子,私自拆開了弟弟的信,從信封里飄出了一張匯款單,是雜志社付給弟弟的稿費。
再有幾天,小禮就高中畢業了,學校要舉行一場畢業典禮,請小禮做節目主持人。小禮什么都準備好了,就差一件得體的衣服了。
小禮用弟弟的稿費買了一件衣服,雖然他做了很好的隱蔽工作,還是被弟弟發現了。
他原以為弟弟會把這件事告訴全家人,誰知弟弟并沒有這樣做。
弟弟來到他的房間問道:“衣服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嗎?”
“你根本不會了解,對于一個美人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的感覺……”
“如果是這樣,我真慶幸自己是丑的……”
從那件事后,小禮更離不開那面鏡子了,他到哪兒都要帶著它。
這樣過了很多年,小早和小禮都已成人。
小早成了著名作家。
小禮默默無聞,在一家雜志社做編輯。他不甘心,決定棄文經商。可他根本不懂經商之道,一下虧了好多錢。他還不起那筆錢,鋃鐺(láng dāng)入獄了。
在獄中,小禮什么也沒有,只有那面鏡子。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憔悴,蒼老,沒有絲毫美感。
他一氣之下把鏡子摔碎,號啕大哭起來,但這時他反而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解脫感。
小禮出獄后,住在一個小城市里,只要能糊口的工作他都干。有一陣子,他怎么也找不到工作,走在路上餓得頭暈眼花。
一位畫家發現了他,讓他去畫室做模特。剛開始他不愿意,后來還是去了。
畫家畫了幾個小時,終于畫好了。
他端詳著那張畫,眼眶突然濕潤了。
從那一刻起,他第一次認識到什么是真正的美。
……
“丁零零,丁零零……”起床的鈴聲響了,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著躺在枕邊的鏡子,想到居住在鏡子里那個講故事的爺爺,一切都是一場夢,但卻又那么真實。
我把鏡子放回到那片草地,說不定會有一個像我一樣愛美的女孩或男孩撿到它,畫家爺爺也會給他們講相同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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