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雨

楊敢干

江南的霧，向來是伴隨細雨繚繞入里。在微風泥土味中，貼過積著滄桑的青石板路，于歷史的間隔中增添些許神秘氣息，厚重而幽遠。搖曳過烏篷船，飄上八仙橋，于臺石凹槽處鋪灑淡墨色足跡，古樸而敦實。搭配上河道兩邊的白墻黑瓦，宛如即將拉開一部襯托著現實畫卷的薄絲幕。于繁華都市中增添一片水墨畫的江南風景，少染一分俗媚，多具一分從容，點綴一份開市前的淡然意境，如仙如幻。與古老的水鄉對話間，伴隨著陣陣清脆風鈴聲，縹緲于飛檐翹角，徜徉在小橋流水，細雨朦朧，著實暢人心脾。晨霧之美，不僅是局限于其本身，更是為視覺帶來征途上難以掩映的勝收景致。

天地一色之間，似乎從來不曾有如此默契，在霧雨的幕簾襯托中，頗有節奏感似的打落在車頂，繼而散成無數條彎曲的水跡緩緩地淌向窗沿邊，似有意通過這一道道水渠不斷地注入，終凝成一顆顆透亮的小水珠，匯聚于直角凹槽處，周而復始。雨逐漸下大，天地幕簾緩慢拉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鼓點之聲中有條不紊地展現在乘客的眼前：梯田在青山脈絡中風光旖旎，綿延如帶;一望無際的田野里獨立著兩三座居民小洋樓，簡樸齊排;執著于工匠精神的石匠沉醉于對石材的精雕細琢塑形里，一絲不茍。在放大的田野熒屏里，好像已然化身融于這廣闊的雨珠世界，布景于輕風綿雨中。無聲勝有聲，跟拍著一路閑趣自然，一路田舍家園，一路水草稻香。在結合著田園風情及市區路口的通天大道前行中，現實的風景悄然被掠過成層層過往的回味。似乎每去向一個新的起點，總會下意識聯想到人生之路這樣的泛泛感想。然而，若真的要說出個所以然，卻又蹦不出幾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好詞好句，只望著兩邊的金黃色稻田出神，似感慨良多，卻又彷徨在現實的沉思，似在這當中，捕捉穿插幾句詩賦予腦海，又似乎難解其意。有些記憶在風的隨和中飄散遠去，只留白于詩和遠方。每一處風景都是一份等候，既是征途，也是歸程;既是最初的送別，也是最親切的迎接。銜接在故鄉的風情萬種與異鄉的情有獨鐘，在內心的里程碑上留下屬于自己的足跡，與心田交相輝映，留取一片內心的獨白，展現著過往，映照著現今。

切換一首傳統葫蘆絲樂曲，音符飄逸靈動，穿過獨有的民族特色，在匯聚著江南的雨的意境中，簡單而又動聽，余味十足。空氣中彌漫的濕霧悄悄散去，天地心扉儼然敞亮，陽光淡雅地點撥紗霧，穿過云朵，鉆進車廂，吸收著潮濕的水汽。車廂內寂靜無聲，晨起形成的霧氣早已揮發，融化于溫熱的氣息。潮濕得照得出人影的地板也逐漸恢復干燥，縮小著水漬的包圍圈。城市的縮影在切切雨聲中逐漸放大，幾大主干道路在雨的間隙中越發清晰可見地開闊起來，掩映在街道兩邊樹木之間，似遠不近的商鋪直晃著大小招牌，令人不禁想扭頭看個仔細。隔著車廂厚實的窗玻璃，早餐店門口已排起了長隊，身著圍裙的店主身影忙得不可開交，一晃眼，又速度地碼上疊疊蒸籠，冒出陣陣熱氣;鮮花店早已營業開張，在一團花團錦簇中爭奇斗艷或含苞待放，各種種植元寶樹、幸福樹、搖錢樹等繁多花品的盆栽花架更是排放有序，木式鏤雕細致，人物走獸千姿百態;青花瓷典雅莊重，集多種花海于一體;陶制架子樸素多樣，一首無題詩或留墨二三只魚蝦便相映成趣。著實為新的一天帶來了有趣的氣氛。

大巴在車水馬龍間緩慢開動著，即將到站?；仡^遙望間，倒映出水鄉海市蜃樓，依舊水墨如畫，在輕柔的葫蘆絲樂曲中，化作一塊里程碑，只待征途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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