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方
英國著名女作家特蕾西·雪佛蘭的代表作《戴珍珠耳環的少女》主要講述了17世紀荷蘭著名的風俗畫畫家維米爾以家中的一名女傭為模特,創作出世界名畫的故事。作者通過該作品揭露并批判了17世紀英國以男性話語為主體的社會,并表達了對那個時代的女性命運的惋惜和哀嘆。本文以女性身份建構為研究視角,探討了小說中女主角葛麗葉從身份缺失到身份建構的過程。《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原本是17世紀荷蘭優秀的風俗畫大師約翰內斯·維米爾的一幅著名的油畫,這幅油畫被荷蘭藝術評論家稱為“北方的蒙娜麗莎”,維米爾與倫勃朗、哈爾斯共稱為荷蘭的三位藝術巨匠,他們代表了當時荷蘭繪畫藝術的頂峰。后來英國著名女作家特蕾西·雪佛蘭遍覽了維米爾的畫作真跡后,以其在畫作中的少女神情上捕捉到的細膩而微妙的情愫為靈感,憑借著豐富的想象力并結合畫家的生平事跡創作了同名小說。特蕾西·雪佛蘭決定將畫中少女的情愫表達出來,于是以這幅經典畫作為原型,構思了一段發生在17世紀英國社會的感人愛情故事,生動展現了當時的西方社會形態以及各階層人物的生活樣貌。
小說《戴珍珠耳環的少女》發表于1999年,自發表以來,該作品在美國暢銷書排行榜上占據高位,廣受好評。到目前為止,該小說已經被翻譯成38種語言,全球銷量超過500萬冊,2003年曾被拍成同名電影。小說講述了一段英國17世紀的愛情故事:女主角葛麗葉的家庭遭遇變故,迫于生計的她來到畫家維米爾家中做女傭。在這里,由于她擁有極高的藝術天賦,葛麗葉受到了畫家的青睞并慢慢與之產生了情愫,但限于當時父權制社會對女性的約束以及嚴格的社會階級劃分,他們最終未能相守。該作品自發表以來,學者們競相對其展開了研究,有學者從精神分析視角分析作品中人物的意識與無意識,也有從空間角度對其進行了解讀,更有學者從女性主義的視角對作品進行了分析。然而,還未有學者從身份建構的角度對此佳作進行過解讀。在此基礎上,筆者嘗試從身份建構視角來探討女主角葛麗葉的身份建構過程,以期為讀者理解這部佳作提供更豐富的視角。
一、葛麗葉身份缺失的表現
身份認同是西方文化研究的一個重要概念,每個人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在其生命發展過程中都會對自我身份問題產生感知和認識,都需要通過別人的認同來找到自己的歸屬和價值,由此便產生了身份認同問題。小說中,葛麗葉一直在找尋自己的身份,因為父親失明不能外出工作,家里失去了主要的經濟來源。為了支撐這個家庭,作為家中長女的葛麗葉找到了一份在一位畫家中做女傭的工作。畫家維米爾的家里雖然看起來很富有、很體面,但是維米爾在這個看似繁華而熱鬧的家里卻覺得孤獨和壓抑。維米爾是一心鉆研藝術的畫家,并不擅長交際,他每次完成的畫作都是由他的岳母幫其出售,而他的妻子也根本不懂藝術,也不理解維米爾的畫作,因此他們夫妻之間不可能在精神上有更深層次的交流與共鳴,她們只是將他的畫作視為可以作為交換的商品。
而葛麗葉的到來,似乎為畫家維米爾打開了一扇心靈的窗戶。作為家中的女傭,葛麗葉自然要承擔一切繁重的家務,從廚房配菜到打掃房間、畫室,再到洗大量的衣服,她在這里辛勤地工作。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葛麗葉的藝術天分充分地展現出來:她在廚房配菜的時候,菜品的擺放位置和色彩搭配都要講究,還有包括指出畫家畫中的瑕疵、為畫家調制顏料,她的這些行為為畫家作畫提供了極大的靈感,由此,便慢慢受到了畫家的青睞。但是,這一切被畫家嫉妒成性的妻子發覺后,便經常呵斥和刁難她。在這里,葛麗葉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面,她不得不遵從畫家的命令來為他調制顏料;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顧及畫家嫉妒心強的妻子。她在這里沒日沒夜地干活,仍不斷遭到指責,甚至連孩子也排擠她。在這里她受盡了委屈,更迷失了自我身份的定位。
在畫家的家里,葛麗葉始終處于邊緣化的位置,也處于失語的狀態。因為與生俱來的藝術天賦,她慢慢與畫家產生了精神上的共鳴,進而兩人之間互相產生了情愫。畫家教她如何利用暗箱捕捉光線,如何調制顏料等,在畫家的引導下,葛麗葉慢慢踏入了藝術的天地,并在心里十分仰慕他。后來隨著情節的發展,畫家要以葛麗葉為模特作畫,需要葛麗葉佩戴妻子的那對珍珠耳環。在畫家為葛麗葉戴上珍珠耳環的那一刻,畫家的妻子察覺到了他們之間微妙的關系,便勃然大怒,要將葛麗葉趕出家門。葛麗葉原以為畫家會為她做點什么或者哪怕是挽留一下、解釋一下也好。然而,沉默的畫家只是沉默,并未阻攔。或許他的內心也明白,由于懸殊的社會差距和苛刻的社會輿論道德,他們之間并不會有結果。即便在他看來,葛麗葉是他唯一的精神知音。畫家的沉默徹底打破了葛麗葉的幻想。當她發現畫家一直在乎的是他的作品,而不是自己的時候,葛麗葉的內心極度傷心失落,作為傭人的她沒有權利為自己發聲,也沒有權利指責她的主人,葛麗葉陷入了對自己身份的迷失與困惑中。
二、葛麗葉身份缺失的原因
造成葛麗葉身份缺失的原因之一是17世紀英國以父權制為核心的社會體制和以男性話語為主導的話語體系。在以父權制為核心的社會體制中,女性擁有極低的社會地位,女性沒有權利為自己發聲,沒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和路徑,更沒有權利和機會取得和男性同樣的發展和地位,女性處于失語的狀態,沒有話語權,不能發聲。而男性話語占主導地位,那個時代的女性處于依附于男人的位置,男人既是一個家庭主要的收入來源,又是一個家庭的絕對權威,女性只能通過依附男性來證明自己的價值。在這種大的社會環境下,作為社會最底層的貧民女子葛麗葉,她的身份缺失是在所難免的。即便她擁有極高的藝術天分,也沒有實現自我發展的機會,亦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最后只能嫁給自己不愛的皮特,一個屠夫的兒子,做起了屠夫的幫手,把自己的藝術才華埋沒在時間的洪流之中。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作者對17世紀英國女性命運的惋惜和哀嘆。
在以男性話語為中心的社會中,女性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來自男權世界的壓迫。而在做畫家女傭的時候,葛麗葉遭到了來自男主人和女主人的雙重壓迫,導致她迷失了自己的身份。男主人對她的壓迫體現在要求她佩戴珍珠耳環以及秘密為他調制顏料的事件中。葛麗葉沒有耳洞,男主人讓她自己解決,雖然葛麗葉內心是不情愿的,但是為了保住這一份工作和對當時男性權威的屈從,葛麗葉最后強忍疼痛自己為自己扎了耳洞。作為畫家家中最年輕的女傭,本來就家務繁重的她,還要抽時間背著女主人去為畫家調制顏料,這使她的身心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女主人對她的壓迫體現在對她的監視與刁難上,女主人擔心她與自己的丈夫走得太近,便經常監視她。當女主人得知畫家要以葛麗葉為模特創作自己的作品時,內心十分憤怒,更充滿了嫉妒,但她又不能說什么,因為她也要依靠畫家的作品來保證她舒適的生活。由此,女主人便只能以刁難葛麗葉的方式來宣泄自己對她的嫉妒。而身處其境的葛麗葉也只能默默忍受著委屈,由此便造成了自己的身份缺失。
三、葛麗葉的身份建構
個體的成長是不斷建立自我意識,獲得自我身份的過程,也是一個不斷融入社會生活的過程。葛麗葉的身份建構始于她自我意識的覺醒,當葛麗葉被畫家蠻橫苛刻的妻子趕出家門而畫家卻只言未語的那一刻,葛麗葉的身份意識得到了最深刻的覺醒,她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被邊緣化的滋味,此時的她就像一片凋零的落葉,找不到自己的歸屬。也正是在這個時刻,她的身份意識開始覺醒。她重新審視自己的社會定位和人生價值,她雖出身社會底層,卻不愿淪為上層社會的玩物,她也渴望體面、獨立有尊嚴的生活。葛麗葉不甘心一直處于被別人壓迫、鄙視的處境,她想追求自身的獨立和尊嚴,盡管隨著情節的發展,她對畫家產生了仰慕之情。但是她清醒地知道她永遠只能是仰慕,不可能再有進一步的發展,她不想陷入輿論的困境和連畫家自身都逃不出的桎梏之網中,也不想失去精神上的獨立和自由。所以她克制了對他的感情,離開了畫家,轉而嫁給了與她社會地位相當的皮特。從下定決心離開畫家,到與自己門當戶對的皮特結婚,葛麗葉找到了自己的歸屬,完成了自己的身份建構和身份認同。盡管葛麗葉最終選擇了嫁給自己不愛的彼特,但這卻是葛麗葉追求平等、自由和人格尊嚴的表現。
那對珍珠耳環象征著高貴和純潔。小說的最后,畫家在臨終前囑托自己的妻子將那對珍珠耳環送給葛麗葉,并認為葛麗葉是最適合擁有它的人,此舉表現了畫家對葛麗葉感情的保留,也表現了畫家對其作品的認可,更進一步喚醒了葛麗葉的主體意識。但此時已為人婦的葛麗葉,并未將那對珍珠耳環占為己有,為了追求與丈夫平等的家庭地位,她選擇把它們當掉來償還自己之前欠下的債。在那樣一個女性失語、被限制的時代,葛麗葉以自己的行動表明了女性對平等、自由和尊嚴的追求。從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在那個封建的年代,葛麗葉這種追求自身獨立、不依附于他人的精神尤為難能可貴,從她追求自身獨立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到后期西方女權運動的萌芽。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塑造了豐富飽滿的人物形象,并為讀者展現了17世紀的英國社會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生活狀態。作品講述了兩個心靈相通、互為精神知音的個體囿于當時的社會等級及利益關系最終未能相守的故事。正是這種克制、有遺憾的感情才為后人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作者通過刻畫葛麗葉由一個擁有著極高藝術天分的少女到最后成為肉販肉案前的幫手的人物形象,深刻向讀者展現了在一個以男性話語為中心的社會中,女性在藝術與權力面前的無力與無奈。借此,作者揭露了當時英國社會體制對女性的束縛和限制,更表達了對那個時代的女性無力左右自己命運的惋惜和哀嘆。作品將女性的覺醒和成長結合起來,控訴和批判了那個限制女性發展的時代以及不可逾越的等級制度;批判了17世紀以父權制為核心的社會體制和以男性話語為中心的話語體系;刻畫了葛麗葉這一在以父權制為中心的社會中追求獨立、自身尊嚴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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