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毛毛

半個小時內,我對三個人搖了三次頭。
早上出門的時候,“黑大胖”也從頂層的平臺上下來,與我一起上電梯。這陣子大樓的外包層老是往下掉,他是來維修的工人。昨天我與他起了小小的沖突,因為他擅自翻墻進了我家的露臺。我家的露臺是私人地盤,是花錢買的。我在樓下聽到上面有動靜,就上樓來看,他和另一個工人正在我家露臺的鐵欄桿上綁繩索。我抱怨了幾句,說他應該敲門跟我說一聲才能進來,他向我道歉說以為家里沒有人。這是小事,況且他也只能在我家這兒綁繩索才能下樓,我也沒再說什么,叮囑他注意安全就下樓看書去了。可以說我們對彼此的印象都還好。我與他進了電梯后,他從耳后拿出一支煙叼上,摸出打火機就要點,我沖他搖搖頭,說電梯里最好不要抽煙。他就沒點,出了電梯后他才點上。
我到小區的超市去買煙。其實我是抽煙的,但我認為電梯空間狹小密閉,通風也不好,抽一口煙,半天煙味散不掉,女人小孩受不了,所以我才沖他搖頭。但買煙時卻遇上了麻煩,原因是一個中年女人拿著三千塊錢現金買煙,卻被檢視出有一張是假的。那女的給人打電話,怒斥電話那頭的人:“你怎么回事,怎么又收假錢?這錢這么假,一眼就能看出,手一摸就知道,你怎么會收錯呢?”營業員在一邊說:“他收錯了錢,就叫他自己賠吧,我們這兒都這樣,誰收錯了誰賠。”我在后面等得不耐煩,催促營業員將煙拿了給我,要走的時候,卻聽到那女的說:“這錢幸虧是在你這兒發現,要是在銀行,就直接沒收了。”我聽了感覺不是滋味,看了她一眼,沖她搖了搖頭,說:“這錢最好還是別花了。”說完我就走了。
出了超市,我到隔壁“老嚴牛肉面店”,我在這兒吃了好幾年牛肉面,我和老嚴關系挺好的。牛肉面端上來,我吃著吃著就感覺不是很高興。不是面的問題,而是碗的問題。我吃東西是不講究的,條件、環境、衛生、口味,一般般過得去就行。但老嚴今天裝面的碗,卻讓我有點惱火。他家的碗,有一個缺口的我用過,有兩個缺口的我也用過,但今天的碗大大小小有五個缺口,這也太不像話了,我好歹也是個花錢來吃面的人吧。吃完后,我招老嚴過來,用手指了指碗,沖他搖頭,說:“你這碗不能再裝面給人吃了。”
其實我也知道,我這三次頭搖了可能也沒用,“黑大胖”可能跟別人在一起坐電梯的時候,照樣點煙;那女的照樣會把那張假幣花出去;老嚴可能也不會理我茬,照樣用缺口碗,他的店生意好得很,不缺我一個。但我依然覺得我應該搖頭,我要傳遞出一種信息:那就是,人活在世上,不要讓別人難受,不要坑別人,不要讓別人感覺不被尊重。
(郝巧鳳摘自《聯誼報》2021年11月13日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