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寶神技

馬海濤

京城人都知道，王爺府里有個寶庫，藏有各種珍寶，守衛森嚴。有一天，寶庫居然遭了賊，一件珍品玉雕仙女失竊了。王爺雖極力掩蓋，還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弄得滿城盡人皆知。

就在百姓議論紛紛之時，王爺主動出招了。這天，王爺府外面的空地上出現了一個奇特的東西：一根好幾層樓高的木桿子牢牢豎在巨大的石墩子上，木桿子頂端還安了個座兒，遠遠看去，里面似有個晶瑩剔透的物件。

王爺對外宣稱，被盜走的只是個贗品，這木桿子頂上的才是真正的玉雕仙女！這著實讓眾人驚訝不已。原來，王爺竟要拿真品跟那個神秘竊賊來場對賭。王爺當眾承諾，如果三日之內對方能設法將寶貝取走，他就權當贈送，同時也不再追究。

王爺說完，讓人以石墩子為中心畫了個大紅圓圈，吩咐守衛們待在圈內寸步不離，闖入者格殺勿論，接著就得意揚揚地回了府。

人群頓時沸騰了，有人看出王爺這招實在高明：王爺故意把真品放在外面，既是藐視也是試探。乍看奪寶的難度遠不及進王府去偷，但首先得闖過嚴防死守的守衛，再爬上又高又細的木桿子，還很容易被箭射死。對方敢來挑戰，就可能被擒;若對方不敢接招，王爺自然也能撈回面子，可謂只贏不輸。

然而很快就有人來探路了。來者是個滿臉漆黑的中年乞丐，看上去是個盲人，他愣頭愣腦地徑直走了過來。

守衛眼看他就要闖進線內，趕緊一把推開。乞丐嘟囔兩句，像是沒搞清狀況，守衛沒了耐心，連推帶搡地將他趕跑了。

王爺府街對面有家“摘星樓”，街坊們都來吃酒，聊天的話題自然少不了奪寶。隔天，一個中年漢子獨自上了三樓，選中靠窗的位子坐下，就盯著遠處的木桿子一動不動，像在琢磨什么。

“老弟昨天去打探，可想到好法子了？”忽聽耳邊有人在說話，漢子吃驚地扭過頭，竟是這里的宋掌柜來到了跟前。漢子定了定神，贊嘆道：“掌柜好眼力，在下左老七，見笑了。”原來那“盲乞丐”正是左老七扮的，他冒險闖紅線的目的是實地探察，同時將守衛和弓箭手的方位也摸得一清二楚。

宋掌柜見左老七吃驚，淡淡一笑道：“老夫只做買賣，從不過問江湖中事。”說完便轉身離去。左老七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到自己和宋掌柜的談話，方才放下心來。

第三天，現場依然沒有動靜，守衛也略顯松懈。到了深夜，守衛們在周圍燃起火把，一些人就地打盹，其余的繼續看守。遠處突然馬蹄聲響，守衛首領抬起頭，一個背著大包的蒙面人已拍馬而至。首領拔出刀大喝：“干什么的？”

那人卻不回答，一彎腰拾起火把就扔了進去，有幾個睡覺的守衛身上立刻著了火。首領趕緊招呼滅火，自己則沖向蒙面人。

蒙面人縱馬閃過，轉眼就到了另一側。他飛快地從包袱里掏出了什么，朝木桿子一拋，那玩意就撲過去抱緊了，開始一個勁兒地向上爬。下面有人驚叫了起來，居然是只老猴子！

首領暗叫不好，心知中了計。他再也顧不上蒙面人，指揮手下將木桿子團團圍住，然而刀槍已不管用，只能指望那名弓箭手了。弓箭手趕緊拈弓搭箭，拼命地射向老猴子，老猴子奮力攀爬，終究難逃一劫，眼看頂端近在咫尺，還是被亂箭釘死在了木桿子上。

首領松了口氣，這時又有人大叫：“空中好像有東西！”原來剛才誰都沒注意到，老猴子身上還拴著根繩子。首領順著繩子方向往外看，頓時愣住了：蒙面人早已騎馬到了遠處，手里正拉著繩子的另一頭。

首領不知蒙面人是何用意，又帶頭向他沖去。蒙面人策馬便跑，繩子也越拉越長，眨眼就到了街對面的摘星樓下，他兩腳一點輕輕跳上樓，接著像猿猴一樣爬到了三樓窗戶外。蒙面人將繩子在窗邊拴牢，頃刻間，摘星樓跟木桿子之間竟搭起了一座百余米的“空中繩橋”！

蒙面人又從包袱里取出樣東西，這次是一只更為靈巧的小猴子。小猴子抓住繩子試探了幾步，就抬著胳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直奔木桿子而去。這時街面上早已聚集了不少百姓，紛紛鼓掌叫好。

首領總算看明白了，蒙面人先靠老猴子奪寶，老猴子失手后卻順勢變成了“橋頭”，以便讓小猴子過橋去取。弓箭手的箭早就一口氣射光了，眼看小猴子越走越快，回去叫救兵也來不及了。有人提議干脆將木桿子拔出來，首領馬上就否定了，萬一寶貝摔下來，誰跟王爺交代？

首領轉念一想，如果將石墩子向遠端平推，興許能慢慢扯掉老猴子的尸體，讓繩橋斷掉，寶貝也不會有危險。于是守衛們一起用力推石墩子，誰知推不動，首領想發動周圍的人一起推，立刻就有人嚷嚷起來：“王爺有令，進圈者格殺勿論，我們可不想掉腦袋！”首領這下徹底沒招了。

小猴子走過繩橋，先爬到木桿子頂端取出寶貝，又順著桿子下行，眼看快到底時卻停住了：下面的守衛全都高舉刀槍等候著呢。這時，那蒙面人突然又騎馬沖了過來，手一揚，小猴子就抱著寶貝飛出來，穩穩地落進他懷中，原來小猴子身上也綁著條細繩子呢。

人群正在歡呼，只見王府大門大開，王爺出來了。他面如死灰，卻還假意對蒙面人表示祝賀，極力夸贊其能耐，想說服對方為朝廷效力。蒙面人哪肯上當，拱了拱手感謝王爺的美意，拍馬絕塵而去。

隔了一天，左老七又走進摘星樓，徑直去找宋掌柜，說有私事要談。宋掌柜便將他領進了里屋。進屋后，左老七從懷里掏出玉雕仙女，那竟然是一對！原來，王爺號稱贗品的那個玉雕仙女也是真的，這寶貝原是一對，狡猾的王爺把它們分開收藏，誰知這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宋掌柜是個鑒寶高手，他仔細打量著這對玉雕，忍不住贊嘆：“老弟果然厲害！”

左老七苦笑一聲，對宋掌柜訴出衷腸。

近年來中原連遭旱災，百姓苦不堪言，皇上指派王爺去處理，誰知他竟然私吞賑災款。一些災民千里迢迢趕到京城，想去王爺府求助，反而被打了出來，左老七便是受害者之一。

左老七排行老七，從小闖蕩江湖，練就了一身精妙的馴猴本領。得知家鄉遭旱災，他本想趕回家幫忙，才發現六個哥哥姐姐都餓死了，只剩下奄奄一息的老父親。于是他帶上父親，一路靠賣藝來到京城，不料在王爺府前吃了閉門羹，父親還被守衛狠踢一腳，當場咽了氣。

就在左老七痛哭時，有人悄悄塞給他一些銀兩，說是對面摘星樓的宋掌柜見他可憐，讓他先把父親安葬了。

后來左老七得知宋掌柜古道熱腸，經常接濟窮人，還是懂收藏的行家，便想到了一個辦法。他潛入王府，利用老猴子偷出了王爺最愛的寶貝玉雕仙女，本想交給宋掌柜，讓他悄悄出手后賑濟災民，沒想到王爺自作聰明，又拿另一只公開對賭。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一對寶貝收入囊中。

見宋掌柜面有難色，左老七笑了笑，讓他放心，說自己得到可靠消息，皇上也聽說了王爺的胡作非為，很快就會問罪下來。

宋掌柜長嘆一聲點了點頭，再抬頭時，左老七早已沒了蹤影。

選自《故事會》20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