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廚

七松石

這年是明太祖朱元璋六十六大壽，大小官員忙得不亦樂乎，四皇子朱棣與皇太孫朱允炆自然更為關心，因為他們是未來最有希望的兩個皇位繼承人。

舉辦慶壽活動，自然無論如何也少不了最好的廚子。那時大江南北各有一個名廚，南面是杭州府“逸風”酒樓的掌勺，名叫李然;北面則是北平府的“若昌”酒樓主廚，名叫謝更。這兩人本是同門師兄弟，烹調的技藝天下聞名。

北平府是朱棣的封地，他自然就找上謝更，杭州府這邊朱允炆也找上了李然。朱元璋得知南北兩位大廚到了京城，龍顏大悅，遂頒旨命令他們大壽之日登臺獻藝。

第二天就是萬壽大典，李然不敢怠慢，開始獻藝前的熱身準備，他拿起刀盡情耍了起來，一陣寒光晃過，案板上的一大塊精肉便成了餡，這時只聽一聲贊嘆：“好俊的功夫！”

李然轉身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太監，小太監道：“傳皇上口諭，召李然入宮見駕！”李然一驚，趕緊把菜刀一放就跪了下來。

李然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太監后面進了宮，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們來到皇帝的寶座前，李然趕緊跪下，小太監道：“陛下，李然、謝更均已帶到！”

李然不敢抬頭，一轉頭，謝更也跪在那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會有什么壞事吧！”

朱元璋道：“明天就是朕大壽的日子，聽說你們是天底下最好的廚子，一山怎么能容二虎呢？趁著朕高興，就設了個‘天下第一廚’的稱號，要你們明天好好表現，勝者，朕就頒發額匾，敗者斬首！”一聽此言，李然和謝更的臉“唰”一下就白了……

第二天，萬壽大典隆重開演，只見雜耍魔術各施其技，樂得朱元璋呵呵直笑，然而在場的群臣人人都知道謝更和李然才是今天這出戲的主角，雖然賠著笑臉，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投向他們。

總算挨過了幾個時辰，已至午時，謝更和李然正式登臺獻藝。只見中間戲臺一撤，露出了一個大廣場，一頓飯的工夫已經擺上了廚師的諸多用具，材料更不用說，什么天上飛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樣樣俱全，就待兩位大廚上場。

謝更和李然同時深吸一口氣，上了場子，他們兩個向朱元璋行了大禮，就分別忙活了起來。只見謝更大勺一揮，熱油便如長虹一般落入鍋里，右手木叉一引，一堆切好的各種肉條便落入鍋內，謝更揮手如閃電，迅速將剛剛泛白的肉條放入另一只沸水鍋內，如此工序往復了數次，然后甩出玉盤，將肉條盡數抄起，當眾人正看得目瞪口呆之時，誰知謝更又將手中之物加上佐料，上蒸籠蒸了起來。

不待眾人將“好”字喊出來，這邊李然已經開始表演自己的刀法了，只見一陣白光，一條紅鯉的骨頭內臟已經與皮肉分開，李然三下五除二，各式海鮮已經飛入紅鯉的腹中，未待眾人反應過來，各式調料已經添裝完畢，他也打開蒸籠，將其裝盤上鍋蒸了起來。

“好！”場上同時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兩邊的第一盤菜都是以蒸為主要烹調手段，都無比地精妙，眾人大飽眼福！

“真是難以置信，謝更師傅所做的那道菜乃是威震北方的‘降龍玉笛’！它采用八十八種調料，反復回鍋，將每種調料的特性和最佳味道表現出來，看似簡單，其實天下除了謝師傅沒人能做出來！”朱元璋身邊的一個廚子不禁嘆道。

朱元璋眉頭一皺，此菜名如此犯忌，降龍？他朱元璋就是龍呀，這個謝更犯上作亂，真是膽大包天！

另一個廚子并沒有看到朱元璋的臉色，也道：“那李師傅的‘八仙斬龍’也是出神入化呀！乃用八種珍貴海鮮添裝到紅鯉腹中，紅鯉過龍門就是龍，所以其味極其鮮美，更是百毒皆治，加之海鮮的獨有鮮香，經龍蛇湯蒸過，此菜只應天上有呀！”

朱元璋臉色更難看了，斬龍？豈不是讓他這個洪武皇帝做不長久了嗎？他斜眼望去，只見兩方都紅光滿面，似有喜色，便更加疑竇叢生：“難道是他們要用這兩道菜來謀害朕，還是要在天下人面前殺殺朕的龍氣？”

這邊謝更已經完成六樣主菜，開始忙活那十六碟輔菜了，而這邊李然由于有刀功上的優勢，已經完成六樣輔菜。

雖然吶喊聲依舊，朱元璋卻沒有心思看比賽了，一道道菜的樣子怎么看怎么像有毒或有害的，就是這么一點點兒疑心，足以讓一個人倒了胃口。

突然，他揮了揮手，一個錦衣衛湊了過來，他低聲叮囑幾句，又揮了揮手，錦衣衛低著頭退了下去……

終于，在天黑之前，兩人都完成了手上的任務，這天底下最好的兩個廚師也終于要完成他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交鋒了！

報菜官喊道：“謝更的六道主菜是：首菜‘降龍玉笛’，其余為‘虎落平陽’‘千面蓮花’‘玉石觀音’‘清溪映照’‘貂蟬一笑’。李然的六道主菜是：首菜‘八仙斬龍’，其余為‘崇奉金石’‘華山一峰’‘萬紫千紅’‘江山升平’‘普天同慶’！”

朱元璋看著眼前的佳肴，久不動筷，沉吟一番，突然站起來喊道：“這次的天下第一廚大賽，謝更獲勝！”

這一喊，將下面的李然驚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知道面子是小，掉腦袋的事大呀！謝更和朱棣這邊的人欣喜若狂，要不是朱元璋在場，他們此刻就要彈冠相慶了。

李然拼死諫道：“皇上，您還沒動筷呢！”他心中確實不服，就這樣被殺，豈不是冤死他了？

朱元璋拍案而起：“我是天子，我的話就是金口玉言！來人呀！將李然斬了！”

李然大呼：“冤枉啊！”可錦衣衛哪管這一套，就硬將他拖了出去，嚇得朱允炆這邊的人“撲通撲通”跪倒一片。

就在這時，一個錦衣衛突然上前奏道：“陛下，我們剛剛得到情報，謝更用的精肉乃是人肉！”

這一下可驚得謝更魂飛魄散，一時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見朱元璋大喝道：“大膽奴才，竟敢欺君！推下去斬了！”錦衣衛又架起癱作一團的謝更，拖出去斬首了。

原來朱元璋這人疑心最重，聽到廚子講到菜名更是生疑，心中頓起殺意，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于是他先除掉李然，然后又假借錦衣衛的指控，將謝更也推到刀下。

整個萬壽大典就這樣在恐怖氣氛下結束了，“天下第一廚”之爭，也就告一段落。

殺了兩人后，朱元璋暗想：“看這朱允炆的首菜名更有殺意，看來他是一個能干大事的人，朕也確實需要十足霸氣的接班人！”

后來朱元璋果然選擇了朱允炆做皇儲。至于日后朱棣在北平府發起“靖難之役”，一路南下，將朱允炆逼死，那就是這位洪武皇帝沒想到的事情了。

選自《飛動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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