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一把種子出門

【澳】蔡成

①

我還是更喜歡叫它“指甲花”，盡管它的正經名字是“鳳仙花”。指甲花這個名字讓我想起一個場景：小時候，我姐姐和她的小姐妹們摘下指甲花，揉碎，給指甲上色。這場景回憶起來讓人心頭暖洋洋的。而“鳳仙花”卻很難讓我想起指甲，想起姐姐，想起小時候。

指甲花的種子熟了，裹在一個橢圓形的小球里，用手一捏，小球立馬四分五裂，褐色種子蹦了出來。指甲花還有個別名叫“急性子”，也許就因此而來。

指甲花的種子也可以不去收取。連著幾個大晴天，曬得種子的外殼干透崩裂，種子四散。等到來年春天，指甲花苗就成“滿天星”了。

格桑花和八瓣梅，我總是分不清。我種了一大片格桑花，各種顏色都有。春夏，格桑花開得奔放，遠遠望去如五彩的云霞;秋冬，格桑花也會開，稀稀落落的，花小。

格桑花開完，花瓣掉了，種子留在纖細的枝頭，不是一粒一粒，不是一顆一顆，而是一簇一簇。每朵花開完后結出的花種，每簇都有許多米粒形種子，如并攏的手指頭，緊密團結在一起，仿佛在抱團取暖。種子起先是綠色，慢慢變褐色，再變成黑色。黑透了的種子不再像飽滿的米粒，癟下來，不再如手指頭緊攥，會慢慢張開，如綻放的荷花。此時，我就該把這些種子請回家去了。

收取格桑花種子時，得用手掌握住整簇種子，手指間別留縫隙。輕輕一拽，揉搓一下，種子們就落入掌心。格桑花開起來肆無忌憚，每個枝頭都會開花結籽。所以，種一株格桑花，會收獲一大把種子。

②

把種子收回家，晾干，裝進玻璃瓶里。種子太多，送些給人，還有多余的，我另有打算。

我家住在澳大利亞中央海岸，那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山林。每逢周末，全家出動去山里散步。澳大利亞保護自然的法規極其嚴厲，就算是野外的一塊石頭或干枯的樹根，都不得私自扛回家。這么一來，自然保護區和國家森林公園里的野生植物更是活得自由自在了。

山道彎彎，走走停停，在森林深處的深澗，我竟發現了馬蹄蓮的身影。潔白的花，深綠色的葉，色調搭配完美。后來在另一處保護區的半山腰，我們又與半個山坡的紫色菊花相遇。

自此我多了個心眼兒，我們或許能進一步美化大自然，錦上添花。家里還剩那么多的花種子，不如播種去。

自此，每一次野外散步，我都用小袋子裝些花種子揣兜里。后來，等紅莧菜和雪里蕻收獲種子后，我也拿出一大半，納入野外播種計劃。我想，等野地里的紅莧菜和雪里蕻長出來，小鳥和野兔也會愛吃的。

一顆種子一個坑，我撿根棍子，在野地里捅個小窟窿，喊道：“誰來播種啊？”3個女兒爭先恐后，輪流上陣。孩子們把種子投進窟窿眼兒里，我負責用鞋子掃了旁邊的落葉和泥土覆蓋上去。

格桑花相對更喜愛向陽的山坡，旱金蓮和指甲花則喜歡溫暖濕潤的環境。紅莧菜的種子實在是多得離譜，只要不是陽光完全被遮蓋的地方，我們想撒哪里就撒哪里。山林里枯枝、落葉多，土壤比我家花園里的菜地還要肥沃。但是肥沃濕潤的土壤里往往藏有螞蟥，能把人嚇得心臟怦怦跳。

昨天，我們又去Bouddi森林公園，驚喜地發現旱金蓮長到胳膊那么長了，其中一棵已經開出一朵像小喇叭的黃花。看到旱金蓮開花，老二老三幾乎同時一口咬定那花是自己種的。等到春天，等到夏日，我們四處播撒的種子一定會開出一片爛漫山花。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我已迫不及待開始做夢，如果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次出門都帶把種子滿世界播種，假以時日，沒準兒哪天整個地球都會變成花園，花香鳥語，溫暖如春。

（繼晶摘自《讀者·原創版》2020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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