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調查協會的審判

喬西亞·吉爾伯特·霍蘭 春華

我在伯德先生的學校待了一段時間——差不多有一個月。一個假日，天空下著雨，我獨自踏入了一間大廳，結果碰到了兩個男孩。他倆見了我就斷然命令道：“站住！”這兩個男孩每人手里拿了一根比自己還高的棍子，其中一個鄭重其事地跟我說道：

“亞瑟·博尼卡斯爾，我們以最高調查協會的名義逮捕你，你的案子將于八月開庭，屆時你必須出席，對自己犯下的錯誤負責。向后轉！”

兩個裁判員押著我，直接把我帶到了我的房間，不過，讓我驚訝的是，房間里全是男孩子，可是每一個人都一本正經的，誰也不說話。

“我們已經抓住犯人了，”其中一個說道，“我們非常榮幸能把他帶到這神圣的法庭來。”

“讓這個囚犯站在屋子正中央。好了，現在抬頭看我。”審判官嚴厲地說道。

按審判官的要求，我被押到了房間正中，然后獨自兩手交叉地站著，像是有什么大事發生。

“亞瑟·博尼卡斯爾，”審判官說道，“你因欺詐嫌疑而在最高審訊協會開庭前被帶來這里。現在，你對欺詐起訴還有什么話要說？你是否承認自己有罪？”

“我是無辜的。是誰說我欺詐的？”我激動地大叫道。

“是亨利·休姆起訴的。”審判員面無表情地說。

亨利從座位上起身，從我旁邊走過去，然后在審判官旁邊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在屋里的上座坐了下來。

“亨利·休姆，你看看這個囚犯，告訴調查協會你認不認識他。”

“我和他很熟。他可是我的密友！”亨利答道。

“他這個人怎么樣？”

“他很聰明，平易近人，待人很和善。”

“那你覺得他誠實嗎？”

“他并不誠實。”

“他說了什么謊嗎？”

“他講了很多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亨利答道，“一些關于他自己的事。按他的說法，他總能碰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而他自己永遠都是最棒的那個。”

在羞愧和惶惑中，我開始意識到自己將會成為眾人的笑柄。眼淚奪眶而出，慢慢滑到了我的臉上，但我絕不能屈服，不能沖動行事，不能喊叫，更不能想方設法地逃跑。

“你能給我們舉一些例子嗎？關于他說的那些話。”審判官說道。

“當然可以，”亨利回答說，“但我覺得如果能問他一些問題，效果會更好。”

“很好，”審判官禮貌地鞠了一躬，說道，“按你覺得最好的方式來吧。”

“亞瑟，”亨利直接喊我的名字，“你是否對我說過，曾經有一次，你父親送你去上學的路上，你們的馬跑得飛快，結果撞到了路中央的一只黑狐貍，還用馬車的輪子碾斷了黑狐貍的尾巴，然后你把黑狐貍的尾巴送給了你的一個妹妹，讓她在冬天當帽子戴？”

“是的，我說過。”我回答說，而我的臉早已因羞愧燒得通紅。

“你真的有說過，馬把路中央的狐貍給撞了，還把它的尾巴給碾斷了？你是否說過，你把狐貍尾巴帶回家送給了一個妹妹，還讓她冬天的時候當帽子戴？”審判官用低沉的聲音問道，“囚犯，請你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回答。”

“沒有，我沒說過，”我大聲地說，然后迅速回想我之前說過的事情，想從中找到點為自己辯解的理由，“但是我真的看到了一只黑狐貍——看得真真切切。

“天啊！天啊！天啊！”屋子里頓時充滿了驚嘆聲，“他真的看到了一只黑狐貍，一只真正的黑狐貍，還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證人，請繼續你的提問。”審判官說道。

“亞瑟，”亨利繼續問道，“你是否跟我說過，有一次在上學的路上，你正好趕上伯德夫婦的馬車，伯德太太邀請你搭乘他們的馬車，結果他們的一匹馬在路上追起了一頭小牛犢，追上后，咬住小牛犢的耳朵叼起了它，還把小牛直接扔到了柵欄那頭，把小牛的腿都給摔斷了？”

“我好像是這么說過。”我慢慢地說，不斷升騰的絕望感像是要把我淹沒了。

“你是否說過，馬追趕牛，還咬住牛的耳朵把牛叼起來，并把牛扔到柵欄外，結果把牛的腿摔斷了？”這次提問的是審判官。

“馬沒有叼小牛的耳朵，”我堅持說道，“但那匹馬真的在追一頭小牛。”

“天啊！天啊！天啊！”驚嘆聲再次響徹房間，“馬沒有叼牛的耳朵，但馬真的有追著小牛跑。”

“證人，”審判官打斷議論聲，說道，“你可以繼續提問。”

“亞瑟，”亨利繼續說，“你是否跟我說過，你有一個朋友準備去海邊，他答應給你帶一公一母兩只猴子、一公一母兩只極樂鳥、一桶菠蘿和一匹雪特蘭矮種馬？”

“我好像不是那么說的。”我回答道。

“你是否對他說過這些話？”審判官再次嚴肅地問道。

“或許我說過。”我答道。

“你是否說過，你有一個準備去海邊的朋友，他是否真的答應給你帶猴子、極樂鳥、菠蘿和矮種馬？”

“不是，”我回答說，“但我以前確實有一個朋友準備去海邊，他答應過會給我帶我想要的任何東西。”

“天啊！天啊！天啊！”滿堂又是陣陣驚嘆，“他真的有一個要去海邊的朋友，他那個朋友會給他帶他想要的任何東西。”

“你有沒有對我說過，”亨利再次朝向我，問道，“有一次你在你阿姨家吃飯時，看到墻上有一個男孩的臉，來來去去，若隱若現的，像一個影子又有點像一個幽靈？ ”

“我說過，”我回答道，“那個男孩看著很像你。哎呀，真的很像你，真的很像！這樣——你把頭往那邊再轉一點過去——就是了！那個臉簡直就是你，亨利。你絕對想象不到有多像。”

“你好像蠻喜歡吹牛啊。”角落里的杰克·林頓插嘴說。

“判決！判決！判決！”滿堂的呼喊聲。

就在這時，大堂里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睛直直盯著門的方向——我背對的地方。我趕緊轉過身，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讓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原來，門口有個人，高大的他倒像是在俯視我們所有人。是滿臉詫異的伯德先生。

“這是在干什么？”伯德先生問道。

我飛奔去他旁邊，拉住了他的手。而此次的審判官也走到伯德先生身邊，向他解釋了一番。他說他們正在想辦法揭露亞瑟·博尼卡斯爾的謊言，還說他們準備讓我自己向伯德先生坦承自己的錯誤并及時改正。

然后伯德先生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耐心地聽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聽完后，他非但沒有責罰我，還說他覺得我年紀還太輕，不能按他們的規定處置。他還向所有人解釋了我這種不當行徑的本質。

“這孩子的想象力很豐富，”他說，“同時，他很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認可和贊美。或許以前有人夸贊過他的創造力，而他為了能一直聽到這種贊美便不斷鍛煉自己的創造力，結果一不小心，就養成了夸夸其談的習慣。雖然他用了不當的方式，但我還是很高興能看到他對愛和贊美的期待。當然，他多少得實話實說，這一點是必須的。如果你們早點來問我，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小伙兒的所有事，然后給你們提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但冒昧說一句，他已經改了。是不是，亞瑟？”伯德先生停下來，轉身面向我，對著我的眼睛問道。

“我再也不會那樣了。”我說道。

伯德先生命令周圍的人都散開，然后帶我下樓，來到他自己的房間，說了許多勸解的話，并給我提了一些善意的建議。結束談話后，我慢慢地走了出來，心里滿是謙卑。而對之前抓我的那兩個人，我一點仇恨之心都沒有。我明白他們都是用真心待我的朋友，我決定向他們證明，我不會辜負他們的友情。

杰克·林頓正在走廊等我，他想向我解釋，他對我并沒有任何惡意。

“我只是加入了他們，因為他們希望我那么做，”杰克說道，“當然也是因為我想看看事情會如何發展。但說真的，現在我已經沒那么反對吹噓自己了。”

我跟他說我以后再也不會吹噓任何東西，這一點我已經向伯德先生保證過了。他跟我握了握手后準備走，但又突然停了下來，然后在我耳邊輕輕說道：“你可不要把我抓去，想再來一遍你那樣的最高調查協會審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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