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

我來北京二十年了,前十年的工作,多是在編輯部。現在回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離開編輯部太久了,有些故事磨損嚴重,已經被遺忘,而有些記憶卻深刻鮮明,一直留在心里。
我的第一份紙媒工作是“臨時工”。進這家報紙很有意思,我給當時的總編輯寫了一封求職信,幾天之后就接到電話,“你過來試試”。試試就試試,結果沒滿三個月,因為自認業務能力不行,我辭職了。那時候找媒體工作,流行給總編輯或主編寫信,不少同行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得到職位的。因為經常發表作品,彼此都有所了解,所以用起來比較順手、放心。
我工作時間比較長的第二個編輯部,是一個現在已經停刊的報紙副刊。在這家副刊,我幾乎編輯過當時所有著名網絡作家的文章,也完成了一個編輯最基本的職業素養訓練。雖然是和網絡作家打交道,但是受到老一輩編輯如沈昌文等人的影響,還是以老派編輯的方式與作者交流溝通。比如經常會約作者吃飯喝酒,比如財務匯出稿費后通知作者查收……事無巨細,因為這份認真,也得到了作者們的信任。
離開那家副刊之后,我在一家期刊做主編。這本刊物的投資來自于民間,發行了兩年后因為政策原因,要停止出版了。最后兩期雜志的作者稿費沒了著落,我們商量后決定,每位編輯約的稿,由每個人自己拿錢支付給作者,并且要保密,免得作者們不安。雖然這樣做,我們都損失了一兩個月的工資,但換得了一個內心無愧。
有一年,我做自由撰稿人,和朋友合租了一間寫字間,想當“職業作家”。但事與愿違,“職業作家”不好當,很快要付不起房租了,一家文摘雜志的主編知道這個消息后,發來邀請,說可以在編輯部給我安個書桌。我說好,可以不要工資,只要有個地方可以寫東西就行。他說那不行,把你抓來,必須是要編稿干活的。
我和這位主編曾合作過一本青少年雜志,他是創刊主編,我是編輯部主任。這家外地出版社在京投資創辦的雜志,“一出生就風華正茂”,在一年的時間里,我們將這本雜志由創刊時的首印3萬冊做到了期發30萬冊,后來的兩年,很快攀升到近百萬冊,成為頗受學生群體關注的文摘新刊。后來因為種種原因,我先行離開,主編在幾個月后也離開了。
在我還是文學青年的時候,就對做編輯有強烈的好奇心,正是受這份好奇心的驅使,才使得我在各個編輯部間流浪的時候,從未感到過乏味。在離開紙媒編輯部之后,我們幾個前媒體人一起做了一個微信公眾號。這些年來,公眾號的主編、小編、美編,均由我一人擔任。可以說,二十年當中的絕大多數時間,我都沒有離開編輯工作,可真算是過足了當編輯的癮。
“還有機會再回編輯部工作嗎?”一直到現在,我偶爾還會問自己這樣一個問題。看到有編輯部招聘,也還是會心動一下。這種心動,與青春有關,與流浪有關,也跟熱愛有關,這讓我覺得,愛文學,愛紙媒,愛編輯部,對于一個文字工作者來說,永遠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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