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沐
2022年2月6日,女足亞洲杯決賽,中國女足3∶2逆轉擊敗韓國女足,獲得了亞洲杯冠軍。解說這場比賽的足球評論員黃健翔、徐陽當場流下熱淚:“這是中國足球應該有的模樣。鏗鏘玫瑰的精神一直在女足身上。”
中國女足從開啟“鏗鏘玫瑰”時代,到現在重新捧起亞洲杯,都與一個人密不可分,那個人就是水慶霞。亞足聯官網曾這樣評價:“她曾經11年5次舉起亞洲杯,是首位出任國家隊主教練的黃金一代球員,她比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贏得女足亞洲杯。”
1966年12月18日,水慶霞出生于江蘇省鹽城市阜寧縣,她從11歲開始進行田徑訓練,主項是跳遠和五項全能。萬萬沒有想到,6年后,教練卻推薦她去女足隊。那時她已經17歲了,重新開始一項運動可以說是“高齡”了,而且她的基本功和球感都極差。不過,教練卻看好她,覺得她身體素質好,骨子里還有一股不服輸的勁頭。
于是,水慶霞進入上海少年體校,開啟了自己的足球生涯。一開始,她覺得踢足球是一項“很野的運動”,整天鏟球什么的,尤其是下雨天,搞得身上很臟。不過,時間長了,她踢著踢著有了感覺,信心大增,也就自然而然愛上了這項運動。她說:“所以我一直覺得,不論做什么事,運動也好,讀書也好,你只要逐步擅長了,你不可能不享受它。”
當年,訓練條件艱苦,后勤保障也不如現在,水慶霞她們渴了就喝自來水,晚上肚子餓了,把生米倒進熱水瓶里泡一會兒就吃。但這些都沒有難倒水慶霞,她拼命練球,很快就脫穎而出,于1984年進入上海女子足球隊。兩年后,她隨新成立的中國女子足球國家隊出征亞洲女足錦標賽(女足亞洲杯前身),一舉奪得冠軍。作為中國黃金一代球員,在11年間,她多次入選女足國家隊,共5次舉起亞洲杯。
1992年,水慶霞去日本普利馬俱樂部踢球,次年在一場與男子選手對抗的教學比賽中不幸受傷,右腿骨折。治療時,醫生在她腿上做了鋼釘固定。5個月后,她重回訓練場,隨上海隊出戰全運會,此后又參加了一系列大賽,埋在體內的鋼釘直到7年后才取出。對于自己身上的種種傷病,她看得很淡:“老天總會給你一些小的磨難讓你去克服。”
1996年,水慶霞隨中國女足征戰亞特蘭大,拿下奧運會銀牌。1999年,她隨女足征戰世界杯獲得亞軍,也是那一年,中國女足被稱為“鏗鏘玫瑰”。
在球員時代,水慶霞曾三進三出國家隊,幾乎踢了球隊里所有位置。最令人驚訝的是她長久的運動壽命,2000年4月,她再次入選國家隊時已是33歲“高齡”,狀態依舊神勇。她還有個“絕活”定位球。其實,定位球一度是她的弱項,弱項變“絕活”,靠的是背后的苦練。2001年,在退役前參加的最后一屆全運會決賽上,她還再度上演“絕活”,攻入致勝一球,助力上海女足衛冕冠軍。
2001年,水慶霞宣布退役。在球員時期,她得到過教練的關心和幫助,也有一些遺憾,覺得自己并沒有發揮全部潛能。她希望未來能夠當教練,去幫助年輕球員。她一邊踢球,一邊考取了教練證書,退役后,先后在上海女足、中國青年女足和上海市少體校擔任教練員工作。
2011年,全國U17女足錦標賽,水慶霞作為主教練率領上海隊奪冠,這是她以主教練身份為上海隊拿下的首個冠軍。此后,她帶領上海女足多次獲得包括全運會及聯賽冠軍在內的諸多榮譽,她本人還多次獲得“中國年度最佳女足教練員”稱號。
2021年,中國女足國家隊出戰日本東京奧運會,三場比賽失球總數達到了驚人的17球,小組排名墊底,無緣8強賽。這是中國女足出戰奧運會最差戰績,質疑聲鋪天蓋地而來。中國女足亟需一個能提振士氣、力挽狂瀾的人,這時,人們想到了水慶霞,“真正熱愛女足,愿意為其付出,不怕真正承擔責任的教練,最有底氣也最敢于迎難而上的那一個”。面對公眾期待,水慶霞直率地回答:“夢想每個人都有,我希望能當女足國家隊主教練,帶隊在世界舞臺上展現。”
隨后水慶霞臨危受命,此時,距離女足亞洲杯比賽只剩兩個多月了。最初,因為狀態低迷,女足姑娘們士氣不太高,水慶霞告訴她們:“要有精氣神,要對得起自己穿的球衣,碰到暫時的困難,不要放棄。” 同時,她召回老中青三代能力和狀態最好的球員,重新打造一支真正過硬的隊伍。
水慶霞在選人上“不看出身”,她選出的球員既有在熱刺踢球的唐佳麗,又有在中國二級聯賽踢球的王珊珊和張琳艷,甚至還有在河南女足當教練的婁佳惠。水慶霞特別看重隊員的精神品質,要求她們“有強烈的榮譽感和愛國精神”,在平時訓練中也很注重給隊員灌輸積極向上的戰斗精神。
水慶霞自己就是一個永不言敗的人。她休假時,丈夫王嘉明讓她去中老年隊踢球放松,結果一上場,她立馬十分投入。王嘉明哭笑不得:“她這個歲數踢球,不肯輸的,上去就拼。我擔心啊,她受過很多傷,腳上打的都是鋼釘,但她非常要強。”
當教練,水慶霞曾以嚴厲著稱。她話不多,喜怒不形于色,在球員眼里,她特別追求完美,總是在學習、研究、實戰、改進。做了20多年教練,水慶霞感慨,自己那一代的球員相對“皮實”,而現在的孩子,“可能一句話、一個語氣,就會產生一些想法”。在不斷自省中,她開始轉變風格,展現女性教練的細膩。現在,球員們都親切地稱她“水媽媽”。
水慶霞還會和女足隊員一起做美甲,她笑道:“這些隊員如果能夠在電視轉播時展示她們自身的美,激發表現欲望,我真的舉雙手贊成。”
回顧亞洲杯總決賽,水慶霞的指揮是中國女足奪冠的一大關鍵。
亞洲杯四分之一決賽,中國女足在先丟一球的情況下,3∶1逆轉越南隊;半決賽時,中國女足在主力隊員王霜因傷缺陣的情況下,面對奪冠熱門日本隊,先是在加時賽中追平比分,最后以點球大戰戰勝對手;決賽中,中國女足上半場0∶2落后,下半場連追三球,絕殺韓國隊。
三場比賽都是逆轉取勝,水慶霞表示:“亞洲杯踢得好,最主要原因就是精神層面做到‘鏗鏘玫瑰的不言棄、不放棄。這和我的性格有關系,既然代表國家隊肯定就要百分百去做。球可以輸,但人不能輸,足球精神應該是這樣。”
除了心理激勵,技戰術調整也是關鍵。半決賽時,在上半場落后的情況下,水慶霞啟動調整預案,在下半場換下王霜,讓“秘密武器”小將張琳艷替補出場,為中國隊扭轉戰局發揮了關鍵作用。半決賽和決賽中,隊長王珊珊都是以中后衛身份出場,并在球隊落后時上提至鋒線,在攻防兩端都發揮了關鍵作用。水慶霞表示:“換人是比賽轉折點,這些比賽安排都是有預案的。”
中國女足的賽前準備非常充分,姑娘們在半決賽前曾多次演練點球大戰,到了比賽需要時,因為大家都練過,水慶霞就按照訓練時的情況,然后再考慮體能狀況,選擇了上場主罰的5名隊員。
水慶霞是整個球隊的“定海神針”。在半決賽擊敗日本之后,球員們曾想把她拋到半空中慶祝,她躲開了,因為她追求的是冠軍,覺得在半決賽就慶祝太早了點。直到決賽終場哨聲響起,當興奮的隊員們終于拋起她慶祝時,這一次,她沒有拒絕。
即使奪得冠軍,水慶霞依然清醒,這個帶著冠軍之心的人,永遠不滿足于當下,她看到的是“今后努力的方向”,這包括隊員心理上的,也包括戰術細化上的,都需要提高。
“前進的道路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我覺得只要方向正確,結果應該不會太差。”
到2023年,水慶霞就會迎來自己和綠茵場結緣的第40年。我們有道理相信,水慶霞和中國女足的傳奇還將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