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吹，人就老了

李坤秀

清明節致母親

清風如馬

每天馱來村莊的消息

流水吐珠，詔宣：

“一個人早已赦免了苦罪！”

山不再駝背，柳樹發了新芽

一位身披袈裟的人領著流水

敲著木魚

安靜地走著自己的山道

頭頂光芒，像孔雀開屏

一著眼，我就認得

她本是山前……山前

那座山上的云

曾在一個村莊里，為我修過苦行

燈? ?籠

今晚降溫，有冷空氣來襲

不得不啟用蜷縮模式

把門窗、衣領關好

當然要護好骨頭

每當聽到樹枝咔嚓、咔嚓斷裂聲

心里就怵

還有一段路程要走

翻過幾道坎坎，仍需要腳踝

盡管已被風雨侵蝕

心里的火苗更需護好

許多事物在燃燒，跳躍的桔紅色

特別像早年在泥河邊

我丟失的那盞燈籠

船行水上

風一吹，人就老了

從春天到秋天

仿佛只有一個晚上的距離

風一吹，許多事就忘了

像一片一片樹葉

打著旋，從枝條落下

從頭撫摸到腳

從皮膚感知內臟

所有部件都已不是昨天的

船行水上

畫下的那道燕尾波

一眨眼，就沒有了蹤影

再聽那首歌

聽著聽著，夜色舞動，海水漲潮

星光穿過眉睫

總是千帆徜徉，月亮貼緊兩頰

依然靜好，幾十年風雨

音符如小河波浪

心中的小馬駒跳過一片青草地

一次又一次

聽著聽著，一座島復活了

飛過煙柳的鳥

嘴含青春歲月，尋找林中的巢

秋雨里懷念一個沉陷村莊

一直沒有停，河水在流

土中流，虛空流

我做的一切

都被記憶，映進河水

秋雨下了三天

為掃把、鐮刀、揚場锨

鋪上一層銹

曾經的稻穗和出生稻穗的脊背

早已沉入水底

而靈魂很輕，或在天堂

懷念如水。一滴雨經過我的手心

停一下就走了

這個小情節，那個消失的村莊

和村莊里消失的人

不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