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化時代的政治哲學功能闡釋

劉超群

當下，人工智能、數字經濟已經成為世界各國關注的焦點，元宇宙、大數據、云計算以及物聯網等前沿科技更是前所未有地將人們的生活變得高度數字化和智能化，人類正在加速進入一個人工智能技術飛速發展和以數據為中心的數字化時代。當我們處在這樣一個時代，哲學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功能需要將認知數字化時代下的人與社會和數字化時代如何重塑人與社會納入其中。這里試對數字化時代的政治哲學功能作一個理論闡釋，以加深政治哲學對人類數字化社會文明發展重大意義的理解。

一、數字化時代的雙重意蘊

數字化時代是人類繼游牧時代、農耕時代、工業時代、信息時代之后的一個新時代，體現了人類對數字化的技術和數據的廣泛使用。數字化時代一方面是人工智能技術不斷發展的時代，另一方面也表示大數據時代，即以數據獲取、數據分析、數據表示、數據應用為歸依的時代。

（一）數字化時代是人工智能技術不斷發展的時代

人工智能技術是基于計算機強大的計算能力和海量的數據存儲空間逐漸發展起來，通過數據、算法和計算三種要素驅動，用于模仿、拓展人的能力的一門新的前沿科學技術。人工智能技術自產生以來發展迅猛，并廣泛應用于社會生活各個領域。2012 年，IBM 公司研發的人工智能機器人Watson，因在智力問答競賽節目《危險邊緣》中打敗兩名最高獎金得主和人類連勝紀錄保持者并摘得冠軍而進入社會大眾視野。2016 年，人工智能機器人AlphaGo 擊敗圍棋世界冠軍人類選手李世石，使人工智能在社會上掀起了一股熱潮，之后，人工智能大量應用于交通、安全、零售、醫療、家居等電子化程度高的行業。

數字化時代，人工智能技術的不斷發展使其自身日益成熟，其科技產品的應用領域也在不斷拓展。在商業領域，常見的人工智能產品包括智能無線音箱、智能機器人、企業的智能助手、網絡平臺的個人智能客服（如阿里小蜜）等；在法律領域，無訟創始人蔣勇在2016年云棲大會上推出國內首款人工智能產品——法律機器人“法小淘”，實現智能案件分析和律師匹配；在醫療領域，人工智能技術應用將會提高醫療服務水平，為世界各國人民提升健康狀況和生活質量提供一個全方位個人助手；在安全領域，人工智能技術可以為公檢法機關搜集識別人員、車輛信息以及追蹤罪犯提供保障，其人臉識別功能也可以為樓宇的門禁功能實施實時打卡、監控；在交通領域，人工智能技術將應用于自動駕駛汽車、道路實時交通規劃等；在零售領域，人工智能將精確分析商品供給狀況，以降低運營成本，提升企業效益；在家居領域，人工智能技術基于物聯網產生出智能廚房、智能空調、智能家居等產品，使人們可遠程控制家居產品。

（二）數字化時代是以數據為中心的大數據時代

大數據是伴隨著互聯網、人工智能以及社交媒體的發展而出現的一種以幾何級數增長的“電子存儲信息”，它以容量大、類型多、存取速度快、應用價值高為主要特征[1]。數字化時代則是以數據獲取、數據計算、數據表示、數據應用為歸依的大數據時代。進入數字化時代，人類認識世界、改變世界的方式將通過數據的獲取、處理和應用來實現，大部分問題變成數據問題。數字化時代，一切皆可轉化為數據的形式。如中國造血干細胞捐獻者資料庫，將重癥血液病患者的個人信息輸入到系統資料庫中，與在全國各地收集到的捐獻者信息進行檢索和匹配，從而確定配型相合的造血干細胞捐獻者并提供移植相關服務。百度和谷歌的搜索引擎就是基于分析用戶的檢索記錄和檢索習慣等數據從而有針對性地給用戶推送相關的內容。這些網絡服務器通過獲取用戶的各種信息并對其進行分析計算，最后通過數據表示得出解決方案。

數據是客觀世界的物和事在網絡空間的直觀映射。物和事在互聯網和物聯網的中介下被數據化，物與物、事與事、物與事之間復雜的交互關系使得虛擬的網絡世界在短時間內可以產生海量的數據信息，這些數據充斥在我們日常生活使用的各種屏幕之中，如手機、電腦及電視等。人類只需要對屏幕進行簡單的操作便可以隨時隨地處理一些日常事務，滿足自身的基本需求。數字化時代是數據信息的獲取、處理和展示的時代，隨著大數據技術的變革與創新，未來社會人類將通過數據解決大部分問題。比如通過數據預測環境狀況從而做好預防措施，并對不同措施進行對比，以產生最優解。數字化時代突出了數據計算和處理的重要地位，構造了一個以數據為中心的大數據時代。

二、數字化時代的五大特征

數字化時代實現了社會、經濟、技術、空間和數據等層面的深刻變革，其基本特征主要包含社會智能化、經濟數字化、世界屏幕化、萬物互聯化、數據多樣化五個方面。

（一）社會智能化

當今社會正步入深度算法社會，算法技術影響下的社會結構正發生深刻變革，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的連接方式逐漸被重新定義[2]。社會智能化意味著在深度算法技術影響下的社會具有了一個知識和行為集合，其具有一定信息儲備和代表自身的自主意識，可以代替人類參加一些活動并對人類進行控制。在數字化時代，一個智能化的社會通常具有兩方面的性質：其一是自動性，即在不受人的控制下，這個智能化的社會具備了對外界反應自動施展行為的能力，同時還可以自動調節自身的內部狀態；其二是能動性，即這個智能化的社會不僅可以感知外界環境并做出相應的反饋，還可以為實現自己的計劃主動行動，包括主動使用語言和外界進行互動。社會智能化的實現不僅對人與社會的關系產生了全面深刻的影響，而且還改變了傳統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塑造了一種新型的人與人之間以及人與社會之間的智能化連接方式。

（二）經濟數字化

經濟數字化意味著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3]。首先，經濟數字化包含了數字金融經濟、數字零售經濟、數字物流經濟、數字醫療經濟、數字教育經濟、數字農業經濟等新實體經濟和新智能經濟。其次，經濟數字化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大數據以及機器的結合并廣泛應用到社會各領域中，對社會勞動力的市場產生巨大作用，給人們提供了更多靈活就業的途徑，拓展了經濟社會發展的虛擬空間。再次，經濟數字化極大地解放了社會生產力，優化社會物質資料的生產方式，提高生產效率，縮短社會平均必要勞動時間，減少無效勞動，創造更多的價值量。最后，經濟數字化帶動了勞動者和企業之間的高速流動，實現全球范圍內經濟結構的優化、轉型和升級。

（三）世界屏幕化

元宇宙是一個平行于現實世界的虛擬世界[4]。世界屏幕化則意味著人類生活的客觀世界的物和事被納入元宇宙的虛擬世界中并通過數字化的電子屏幕顯示出來，用戶通過數字化的電子屏幕這一中介更好地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滿足自身的生存與發展需求。現實世界中人的存在方式與元宇宙虛擬世界中屏幕化的生活方式一一照應，智能科技的發展使虛擬空間、數字世界得以在電子屏幕上構造出來，并帶給用戶非常真實的感官體驗。如數字化時代人類的衣食住行等生活方式的屏幕化，使用戶可以通過對屏幕的操作購買各種款式、顏色的衣服，計算當天的食譜，選擇和購買食材并通知食品公司送貨上門，制造房子和家具，實現汽車自動駕駛以及解決更多高難度的現實生活問題。

（四）萬物互聯化

萬物互聯化意味著通過物聯網技術，將客觀世界的物和事表征為各種數據連接到互聯網上，實現物與事隨時隨地的互聯互通，形成一個萬物互聯的網絡。通過傳感器，讓物品可以表達自己，并通過技術手段進行感知、傳遞和智能處理，如智能家居的生活模式，空調、冰箱、汽車作為物聯網家居系統的因素，而不是獨立零散的要素，通過互聯互通共同作業，與用戶及其他因素實時交互。當人們早晨起床洗漱，智能家居系統一方面可以感知人的身體健康狀況，并形成飲食食譜，傳導給冰箱提供相應食材，另一方面還可以自動調節室內溫度并告知外部天氣狀況以及交通出行狀況等。這些將深刻改變人類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習慣，提升人們的生活質量。

（五）數據多樣化

數據多樣化意味著客觀世界紛繁復雜的物與物、事與事、物與事的關系在互聯網和物聯網廣泛應用下被數據化的多樣形式。數字化時代下的數據多樣化具有全體性、混合性和相關性。數據時時刻刻都在產生且體量和增量巨大，是全體性的數據；數據一旦產生便具有流動性和共享性，通過流動和共享往往會產生新的數據，是混雜融合性的數據；數據成為一個因素可以提高其他相關生產因素的生產率，是相關性的數據。數據的全體性、混雜融合性和相關性使數據表現出多樣化的形式。

三、數字化時代的政治哲學問題

數字化時代實現了社會生產力的極大解放，也產生了一些政治哲學問題。數字化時代的政治哲學問題極大地威脅到人類自身的生存與發展，主要包括虛擬與現實、進化與異化、技術與倫理。

（一）虛擬與現實

網絡技術的信息化、數字化和網絡化推動了虛擬現實技術的發展。利用虛擬現實技術，參與者不僅能夠通過虛擬現實系統感受到客觀物理世界中所經歷的身臨其境的逼真性,而且能夠突破空間、實踐以及其他客觀現實,體驗到真實世界中無法親身經歷的場景[5]。數字化時代，虛擬現實技術的日益成熟使得人們愈加想要逃離現實，以擺脫社會現實條件的制約，從而滿足自己在現實社會中無法得到滿足的需求。虛擬與現實的矛盾在現實生活中表現為人沉迷在虛擬的數字化網絡世界不能自拔，并對現實生活愈加恐懼并企圖逃離。虛擬的數字化網絡世界可以滿足人的絕大部分精神需求，如社交需求、娛樂需求、自我發展需求和自我實現需求等，逐漸地成為現代人日常的一種生活習慣，并建構起現代人數字化的生存方式。這種數字化生存方式一方面極大拓展了人的活動領域，另一方面構造出一種片面的、符號化的個人。虛擬網絡世界中片面的、符號化的完美人設能有效滿足人的某種特殊需求，使人暫時逃離出當下生存的具體現實并獲得快感和成就感。但久而久之，人將會迷失在虛擬的數字化網絡世界并失去正常人的理智，成為一個沉迷在虛擬的數字化網絡世界，缺乏自主意識、獨立思考精神以及現實行動能力的群體。

（二）進化與異化

數字科技可以變成一股把人們吸引到一個更和諧的世界之中的自然動力[6]。數字化時代使人獲取、處理以及傳遞信息更加方便，極大簡化了流程，提高了效率，拓展了人的自由空間，這源于科技的進化與飛速發展。但是科技的進化與飛速發展也可能會造成作為主體的人的異化，如科研方面特別是人文社會科學領域，數字化時代一方面產生了海量的數據資料，使得研究者在查找、搜集資料時更加方便。另一方面科技的進化與飛速發展在充當研究者學術研究工具的同時，也異化為研究者制造學術次品和學術泡沫的伎倆，由急功近利所帶來的量的巨變導致了整體的質的下降。在社會交往方面，數字化時代人的交往方式主要以個人在虛擬網絡中的符號化的表達為主，這種表達方式一方面打破了地域和空間的限制，提升了社會運轉效能，另一方面極易被私人化的情緒所裹挾，通過網絡發酵、傳播后對一個人造成社會性死亡，甚至給社會帶來巨大的負面影響。

（三）技術與倫理

社會的發展越來越依賴技術,但技術的發展存在著很多的不確定性,因而對科學技術的開發和利用所帶來的一系列問題需要進行慎重和理性的思考[7]。數字化時代通過虛擬現實技術所建構的虛擬世界不僅再現了人類現實世界的一切景象，還能夠締造出現實世界不存在的景象，這是技術構建的虛擬世界倫理和現實世界倫理矛盾關系產生的來源。技術為人類創造了許多超越現實的可能性途徑，但是技術的局限也是顯而易見的。技術沒有自主立場，沒有主體性和人文精神，不具備人文思維和人文關懷。人類借助技術提高了自身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的能力和水平，同時在技術邏輯主導下不斷消解掉自身的主體性和人文精神。技術理性的盛行所導致的結果將是人類人文精神的缺失，即消解掉一切關于人生存與發展問題追問、思索和解答的意義和價值。技術一開始是實現人類解放的重要手段，隨著其不斷發展卻逐漸演變為人類解放的桎梏，而作為主體的人卻為物所奴役驅使。社會中的每一個人在技術的邏輯下生存，人類在技術主導的虛擬世界中迷失自我，道德感淪喪，價值觀扭曲，從而導致自身生存的危機。

四、數字化時代的政治哲學功能

數字化時代下虛擬與現實、進化與異化、技術與倫理將成為主要的社會政治哲學問題，而政治哲學的主體思維、辯證思維、批判思維、實踐思維、倫理思維等功能則能夠有效地將其化解。

（一）主體思維功能

作為一種特殊形式的哲學, 政治哲學是對政治事物的內在本性進行形而上的反思, 對政治事物進行善惡好壞之別的價值判斷,它為人類的政治活動提供理念支撐,即為合理的社會秩序的建構提供理念基礎。因此，可以說政治哲學是一種關于人類應當怎樣生活的智慧[8]。數字化時代，人類生存與發展的重大問題仍然存在，且是人工智能技術無法思考和解決的重大問題，這種關乎人類終極意義和終極追求的重大問題只能依靠政治哲學的主體思維來把握。政治哲學的主體思維源于哲學的兩個基本問題，其一是思維和存在、意識和物質何者為本體，其二是思維和存在的同一性問題。政治哲學通過對存在本體進行形而上學式的反思為人類的主體思維提供基礎和支撐。政治哲學的主體思維是為解決現實的人的發展及其歷史發展問題所表現的思維智慧，是對存在者何以可能合理存在的追問和反思，包含對數字化時代下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與應用的合理性懷疑。政治哲學的主體性思考與懷疑集中體現了人類對于真、善、美的價值追求與科學探索。

（二）辯證思維功能

任何一個時代的政治，都不是由某種單一的政治哲學所提供的觀念塑造的，而是由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政治哲學觀念共同作用的結果[9]。數字化時代體現的是知性思維，政治哲學的辯證思維則是對知性思維的超越。數字化時代的知性思維是關于知識的科學，知性思維是對知識的基本概念包括概念的符號、概念的內涵及概念的外延進行定義，是在特定的框架下自我規定，A 是A，B 是B，遵循形式邏輯的規則。而辯證思維則是從概念的歷史性中去理解概念的規定性，一方面，A 既是A，另一方面，A 也是非A。數字化時代的知性思維具有機械性、片面性和不徹底性的特點，而政治哲學的辯證思維不僅是回溯歷史，更重要的是直面現實和開拓未來，在面對過去的同時也在面向未來，是建立在通曉全部歷史思維的基礎上。政治哲學的辯證思維通過一種高層次的思維原則把不同維度空間的事物連接貫通起來，重塑了人類認識世界的方式。

（三）批判思維功能

在政治哲學中,超越政治解放所確立的理想性原則并不是非歷史地取消現實政治秩序的根據, 而是強調在超越性的立場上批判性地理解現實秩序及其制度規范, 從而使其不斷走向合理[10]。數字化時代是以數據獲取、計算、表示為特征的時代，是一個確定的輸入、計算、輸出的過程。政治哲學的批判思維則是質疑一切確定的存在，一切數據及其運行規律都有構成自身的根據和評價標準。政治哲學的批判思維則是批判地反思這些數據的構成根據以及運行規律，是一個不斷建構、解構、再重構的過程，在對立和同一中看待事物，在肯定的理解當中又包含著否定的理解，既充分理解其存在的合理性，又揭示其走向滅亡的必然性。政治哲學的批判思維功能通過對基本概念的反思性批判獲得新的理解，是對一切舊事物以及舊生產關系的革命，并以此實現自身變革與創新。

（四）實踐思維功能

政治哲學的所有問題都直接關聯于現實的社會生活[10]。政治哲學的實踐思維將數字化時代中抽象的符號化的人轉換到現實社會生活中感性的人去研究，即思考如何改變世界的具體性的實踐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如何解釋世界的抽象性的描述[11]。實踐是人類獨有的對象性的活動，是以人類作為主體，以外部客觀世界為對象的能動的創造性活動。政治哲學的實踐思維立足于人類自身的社會生產與交往活動，將世界劃分為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并將實踐作為連接客觀世界和主觀世界的橋梁，以期在實踐中實現客體主體化和主體客體化，從而改造自身的主觀世界并使自身的主觀世界轉化為客觀現實。政治哲學的實踐思維一方面發揮了人的主觀能動性，使主體從客觀結構的抽象性描述中超越出來，另一方面則是把從客觀結構的規定下超越出來的人的主觀能動性進一步具體化為規范人的活動的行動方案。政治哲學的實踐思維是對人的現實的社會生活狀態的反思，能減小數字化時代虛擬與現實之間存在著的能夠合法包容的事物之間的裂痕。

（五）倫理思維功能

在最為一般的意義上，政治哲學是規范性學科,不同于描述性學科[10]。因此，對“善”的追求和對“正義”的追求，無論是在倫理學中還是在政治哲學中,都是緊密地交織在一起的,表現出道德與政治的相互交融性[12]。 政治哲學的倫理思維是處理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歷史關系的規范性維度，在對正義與善的內在原則追求中使人之為人而區別于其他動物，是使人獲得社會尊嚴的智慧。政治哲學的倫理思維克服了數字化時代中既定的知識準則、計算結果、刻板的案例庫數據以及規章條文等對人形成奴役的種種弊端，致力于追求真善美的價值觀念、探索人生意義的生活態度、推動歷史進步的思維方式。政治哲學的倫理思維以時代性的主題、民族性的特色、群體性的秩序、個人性的理性去探索人類共同價值。在數字化時代，政治哲學的倫理思維發揮著不斷升華人類的精神境界和審美情趣的重要作用。

五、數字化時代政治哲學功能的意義

所謂數字化時代政治哲學功能的意義，就是要以預設的人類生活的應當目標為基準，判別它們對文明的人類生活所具有的價值[8]。數字化時代的政治哲學功能有助于人類提升自我主體意識，增強人文關懷精神，實現社會公平正義。

（一）提升自我意識

數字化時代的實現重塑了人類的生存方式，改變了人類感知世界、認識世界的方式，侵蝕了人類的自我主體意識。自我意識是指人對于自我心理活動的感知，即對自身思維、情感和意志的認識，如感知自身的身體狀況（外貌、身材等）和心理狀況（思維、意志、能力等）以及控制自身行為，是人腦所具有的獨特功能。人的自我意識具有非常強大的能力，可以越過邏輯和知識理解外部客觀世界。數字化時代前沿科學技術如人工智能技術則尚不具備自我意識，只能按照人類設定程序的編碼進行機械性的物理活動。但數字化時代前沿科學技術被廣泛應用于社會各領域之后，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人的自我意識和能力發展。如鍵盤打字方式的廣泛應用使現代人的書法水平遠不如前人，依靠電腦強大的存儲空間和便捷的檢索方式使現代人的記憶力在不斷地退化，依靠互聯網搜索引擎來獲取問題的解決辦法使大腦的思考力不斷下降等；自動駕駛技術和人工智能技術在不斷解放人的雙手和雙腿的同時也在使人的行動能力不斷退化，進而使人的認知能力不斷下降，這是數字化時代人類對前沿科學技術依賴所造成的自我退化。發揮政治哲學的主體思維、辯證思維、批判思維、實踐思維、倫理思維功能則更有助于提升數字化時代中人的自我主體意識。

（二）增強人文關懷

政治哲學是一種有別于經驗性研究的規范性研究,其核心是“應當是什么”的問題,是要對人類應當怎樣生活即人類生活的倫理目標進行哲學的追問[8]。數字化時代前沿科學技術（如人工智能）雖然可以解決人類生活中的一些難題，但無法準確識別人的情緒和情感，只是機械勞動的代替者，并不能理解人類的精神世界。數字化時代前沿科學技術在很多社會領域替代了人類的勞動甚至超越了人類，完成了一些強度大、難度系數高的工作，雖然提高了社會整體生產水平，但也對人類的權利和隱私造成了極大的挑戰，侵占了人類的生活空間。如何使前沿科學技術所做出的行為更加符合人類的倫理準則和道德要求，是政治哲學面臨的主要挑戰。數字化時代人類的自由活動時間將會極大增多，人對智能機器的依賴也在不斷加深，人的生存狀況和身體狀況也在不斷變化。對于沒有情感和價值判斷的人工智能機器，人類更需要通過發揮政治哲學的功能來增強人文關懷，保持個體的自由選擇權與合理的關切，在與人工智能的互動發展中尊重人的主體性價值，彰顯人的尊嚴，關懷人的精神世界，避免人類被物化工具化。

（三）實現公平正義

在這樣一個社會生活急劇變動和各種問題相互交錯的歷史時期,人們迫切地需要有為社會整合和社會發展提供新的政治理念的政治哲學, 去發揮它對社會的導向和規范作用[8]。作為和現實社會匯通渠道的政治哲學，在準確把握當前社會生活基本狀況以及未來發展趨勢的基礎上，能夠闡明對社會的發展和導向有利的政治理念，重構社會公平正義的基礎。數字化時代前沿科學技術通過數據、算法能夠作出近乎準確的決策，但是卻無法確保實現社會公平正義。大數據時代一些大型商業巨頭，如掌握大量用戶數據的網絡平臺，通過算法技術不當獲取、使用用戶的隱私信息，向其推送特定個性化的商品或服務，通過壟斷采取因人因時定價的不正當商業手段獲取利潤最大化，嚴重破壞了社會公平正義。政治哲學的功能則是滿足數字化時代下人的社會性與精神性的雙重歸屬需求，促進和維護社會的公平正義。數字化時代理應讓更多的人從前沿科學技術中受益，享受到智能技術創造的成果，防止技術的邏輯和資本的邏輯主導人的發展，建立以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為基礎的社會保障制度，最大限度地實現社會公平正義。

六、結語

當代中國的社會大變動，是中國歷史的大轉折,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實踐,具有空前的深刻性和復雜性，亟須哲學去關注，亟須創造性的哲學研究為它提供觀念的引導[13]。在人工智能技術不斷發展和以數據為中心的數字化時代，社會朝向智能化，經濟逐漸數字化，世界變得屏幕化，萬物實現互聯化，數據形式多樣化。發揮政治哲學的主體思維、辯證思維、批判思維、實踐思維、倫理思維則能夠很好地化解數字化時代虛擬與現實、進化與異化、技術與倫理這三類社會政治哲學問題，并有助于人類不斷提升自我主體意識，增強人文關懷精神，實現社會公平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