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學 錢馨蓓 黃亮雄












內容提要:本文匹配2002-2018年BACI數據庫的HS-6分位5219種產品152個國家(地區)之間的雙邊貿易及WTO數據庫的優惠貿易協定大樣本數據,采用泊松擬極大似然估計技術,實證檢驗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的異質性影響。結果表明:簽訂及深化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且對集約邊際的效應大于廣延邊際。該影響效應存在著條款、國別以及產品三維度的異質性。協定條款中的邊界深度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都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邊界后深度只對集約邊際有促進作用而對廣延邊際沒有產生影響。從不同類型的國別貿易上看,簽訂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均為帕累托改進,但對不同類型國家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存在異質性。從產品層面上看,“北北型”“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于同質化和差異化產品以及不同技術密集度的產品的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也存在異質性。本文為不同國家間簽訂恰當的貿易協定和選擇合適的締約國提供了實證支持和政策啟示。
關鍵詞:優惠貿易協定;集約邊際;廣延邊際;異質性檢驗;全球數據
中圖分類號:F74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148X(2022)01-0043-13
作者簡介:劉德學(1961-),男,吉林九臺人,暨南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國際貿易;錢馨蓓(1992-),女,河南周口人,暨南大學經濟學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貿易;黃亮雄(1985-),男,廣東佛山人,華南理工大學經濟與金融學院副教授,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國際經濟學。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項目編號:15ZDA018,17ZD047;廣州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項目編號:2021GZYB01;廣東省軟科學項目,項目編號:2018B070714013。
一、引言
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成功簽署,開創了全球開放合作的新局面。RCEP作為世界上參與人口最多、成員結構最多元,發展潛力最大的優惠貿易協定,引起了人們廣泛關注。優惠貿易協定作為推動區域貿易自由化的重要手段,在后疫情時代,為世界經濟實現恢復性增長貢獻了新的力量。然而各種各樣的貿易協定錯綜復雜,呈現“意大利面碗”效應,現有貿易協定的效果如何?一國應如何選擇合適的締約國?簽訂何種貿易協定?如何設定貿易協定深度和條款?這些問題對一國今后經濟的恢復性增長至關重要。
所謂優惠貿易協定是指一項具有限制性成員的國際條約,包括僅適用于其成員和旨在確保或增加其成員各自的市場準入的條款[1]。進入21世紀,各種各樣優惠貿易協定順勢蓬勃發展,締結數量快速增長,締結范圍不斷擴大,優惠貿易協定逐漸成為推動各國貿易增長的重要方式[2]。根據WTO統計,截止到2020年9月,世界范圍內共有306個優惠貿易協定生效,且呈現出協議條款高標準廣覆蓋、成員國的地理范圍廣闊和經濟發展差異性的特征。中國也正積極參與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RCEP)的建設。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指出,“全面提高對外開放水平,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推進貿易創新發展”。一般地,出口貿易增長可分解為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兩部分。本文嘗試采用2002-2018年全球152個國家HS6分位5219種產品的大數據,檢驗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并重點分析效應在不同維度的異質性。
有關優惠貿易協定對貿易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貿易總量影響的分析,普遍發現貿易協定對貿易總量增長產生積極作用[3-4]。隨著研究的深入,學者開始討論優惠貿易協定對貿易影響的異質性,就該影響效應在不同條件下的差異化進行分析。例如,考慮到RTA內容和范圍的異質性或聚焦于RTA具體條款角度進行細化分析,Kohl等(2016)[5]構建了17個貿易協定異質性條款來分析296個優惠貿易協定對221個國家出口貿易的影響,發現貿易協定異質性對國際貿易至關重要,具體來看,WTO授權的標準貿易規定(WTO+)能夠促進貿易,而WTO范圍之外更現代的規定對貿易沒有促進作用。張中元和沈銘輝 (2016)[6] 分析了不同貿易國家的差異,他們分析了透明度條款設定對 OECD 國家和新興經濟體出口的影響,結果表明,優惠貿易協定中透明度條款的設定對雙邊貿易增加值存在異質性影響,發達國家之間簽署的優惠貿易協定中的透明度條款設定對雙邊貿易增加值沒有顯著影響,但發展中國家之間、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之間簽署的優惠貿易協定中的透明度條款設定能夠顯著促進出口貿易增加值的增長。然而,這些分析僅僅局限貿易流的宏觀總量層面,Hummels和Klenow(2005)[7]指出對貿易流量的分析不應該僅局限于宏觀總量層面,還可以細化到產品類別層面,進而提出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概念。關于貿易邊際文獻的分析視角通常集中于優惠貿易協定對單一國家或某一特定區域貿易邊際的影響,針對全球范圍探討貿易協定對貿易邊際影響的文獻則很匱乏。目前僅有的少數幾篇文獻以全球的視角討論優惠貿易協定對貿易邊際的影響。林僖和鮑曉華(2019)[8]基于2000-2012年70個國家雙邊服務貿易數據,探究區域服務貿易協定的差異化出口二元邊際的促進效應。Baier等(2014)[9]則基于1962-2000年全球149個國家的HS4分位出口產品數據分析了經濟一體化對大樣本商品、國家對和年份的總貿易流量、產品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的影響。然而,他們的分析雖然有涉及全球樣本,但產品不夠細分且數據陳舊,僅討論了不同類型貿易協定對邊際的影響差異以及二元邊際效應之間的時間差,未能聚焦優惠貿易協定對二元邊際影響效應不同維度的異質性。同時,盡管學者已經關注到優惠貿易協定對貿易影響的異質性,但分析往往顧此失彼,僅關注單一維度的檢驗,缺乏全面系統的探討。
本文結合CEPII-BACI數據庫中2002-2018年全球152個國家(地區)的HS-6分位5219種產品的雙邊貿易及WTO數據庫的優惠貿易協定大樣本數據,采用泊松擬極大似然估計方法,實證檢驗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及其異質性。與以往的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與創新在于:第一,以往分析僅局限于個別國家(地區)或特定區域(如新興經濟體、東盟),同時,分析的產品大多停留在HS2或者HS4分位。而本文則基于全球152個國家HS6位碼產品層面的大樣本數據,彌補現有研究將部分產品、國家子集從整體樣本中分裂開來所引起的信息損失問題,更加客觀真實地反映貿易協定對各國出口邊際的差異性影響。據筆者所掌握的文獻來看,本文應是涉及國家最多,產品種類最多,數據量最多的研究。第二,以往的研究,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展現了優惠貿易協定對二元邊際的影響,但較為忽視該影響的異質性,本文則系統地檢驗了優惠貿易協定對二元邊際影響在協定條款、國別以及產品三維度的異質性。同樣地,據筆者所掌握的文獻上看,本文應是首篇清晰而全面系統地多維度考察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邊際異質性影響的研究。第三,就異質性分析而言,基于優惠貿易協定出現的高深度、廣覆蓋且越來越多的涉及邊界后規則的新特征,本文探討了協定深度、邊界規則和邊界后規則對出口二元邊際的差異化效應。第四,進一步探究“北北型”“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于不同國別、同質化和差異化產品以及不同技術密集度的產品的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路徑和作用機制。無疑,本文為不同國家間簽訂恰當的貿易協定和選擇合適的締約國提供了實證支持和政策啟示。
二、模型設定及數據說明
(一)模型設定
本文重在檢驗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參考Chaney(2008)[10]構建計量模型:
由此,系數α1的符號與大小衡量著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若系數α1顯著大于0,意味著簽訂優惠貿易協定促進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的提高;若系數α1顯著小于0,意味著簽訂優惠貿易協定反而降低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若系數α1不顯著,則簽訂優惠貿易協定不影響出口二元邊際。
由于貿易零值的出現,加之貿易數據中普遍存在的異方差問題,Tenreyro(2006)[11]指出,泊松擬極大似然(PPML)估計技術是處理上述問題的合理方法。
(二)變量及數據說明
1.被解釋變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各國雙邊貿易出口的廣延邊際、集約邊際的對數。選取了2002-2018年全球152個國家(地區)之間的出口數據,數據來源為CEPII BACI國際貿易數據庫。本文參考Hummels和Klenow(2005)[7]、施炳展(2010)[12]的分解方法將出口產品的貿易額分解為廣延邊際(EM)和集約邊際(IM)。出口國的廣延邊際定義如下,若j國出口到目的國m的產品種類Ijm是參考國r出口到目的市場m產品種類Irm的一個子集,則廣延邊際可表示為:
可以看出,廣延邊際是出口國j相對于全世界出口到目的國市場m重疊產品出口總額占全世界出口總額的比重,該比值越大,說明產品種類的重合度越高,也即j國有更多種類的產品出口。
出口國j的集約邊際可定義為:
(3)式中,分子為出口國j的出口額,分母為全世界與j國重疊產品的出口額,因此集約邊際代表了在重疊產品出口中,j國出口占全世界出口總額的比重,比重越大,則j國出口越多。
由于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可能出現為0的情況,而且我們希望比較兩大邊際的影響大小,本文的被解釋變量采用ln(1+廣延邊際或集約邊際)。
2.核心解釋變量。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為兩國是否有生效的優惠貿易協定的虛擬變量RTA。若樣本期內有生效的優惠貿易協定,則RTA賦值為1,否則賦值為0。數據來源為WTO優惠貿易協定數據庫。同時,我們也希望探討優惠貿易協定的深度(depth)的影響。參考Hofmann等(2017)[13],建立貿易協定深度(depth)的度量方法,depth=∑52c=1provisions,其中,provisions是對優惠貿易協定中52項條款的評分,評分標準為如果該條款在協定中沒有提及或不具有法律強制性,則賦值為0; 如果該條款在協定中明確提及、具有法律強制性,但被排除在優惠貿易協定下的爭端解決程序之外,則賦值為1;如果該條款在協定中明確提及且具有法律強制性,則賦值為2。該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的貿易協定內容(Content of Deep Trade Agreements)數據庫,該數據包含了貿易協定中的52項規定以及每項規定的法律可執行性等信息,由于數據可得性,貿易協定深度數據時間跨度為2002-2015年。
3.控制變量。
(1)雙邊經濟規模的對數(lnGDPi和lnGDPj)。國內生產總值數據來源于世界銀行WDI數據庫。
(2)可變貿易成本(φij)。通常,距離越近的國家間人員往來和信息溝通更為方便,企業擴大出口所需的信息收集等交易成本較低,進行貿易可能性也越大,因此,企業往往優先考慮與地理距離較近的國家展開貿易。據此,我們采用雙邊對數距離(lndist)作為衡量指標。此外,我們還進一步引入了了兩個可變貿易成本的控制變量:nonlandlock為虛擬變量表示兩國中是否至少有一個國家為非內陸國家;contig為虛擬變量,表示兩國是否共享邊界。同時,由于兩國使用同一種貨幣會大大降低雙方的交易成本和匯率風險,因此,我們引入虛擬變量comcur,表示兩國是否屬于同一貨幣聯盟。以上可變貿易成本控制變量的數據來源于CEPII數據庫。
(3)固定貿易成本(fij)。本文將固定貿易成本分為恒定固定貿易成本和時變固定貿易成本。其中,恒定固定貿易成本主要包括:①文化差異。comlang表示兩國是否共享某種官方語言。②歷史聯系。colony和smctry分別表示兩國之間是否曾為殖民與被殖民的關系以及是否曾經隸屬于同一國家或地區。 ③制度因素。comleg表示兩國是否屬于同一法律體系。恒定固定貿易成本均為虛擬變量,數據來源于CEPII數據庫。
時變固定貿易成本通常會受到進口國非關稅貿易壁壘和國內行政干預等因素的影響,并且進口國政府會根據國內經濟的發展狀況進行調整。參考錢學鋒和熊平(2010)[14]的做法,我們采用美國傳統基金會(Heritage Foundation)的經濟自由度指數作為衡量一國經濟開放度的指標。并用100減去該指數后的數值作為一國時變固定貿易成本的衡量指標,取對數值(lnfix)加入回歸模型。
表1報告了所用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本文利用WTO的貿易協定數據庫,分年度和國別分別計算了累積生效的優惠貿易協定數量。圖1描繪了全球累積生效RTA數量的年度變化。總體來看,2002-2018年,全球累積生效的RTA數目呈現穩步增加的趨勢,由2002年的100個,上升到2018年的297個,共增長197%,年均增長7.53%。
圖2采用四分位數的形式[15]展現2002年(左圖)和2018年(右圖)按國家(或地區)累積生效的RTA數量的全球分布,按152個國家(地區)的RTA數量降序排列,前25%的為第一梯隊,25-50%的為第二梯隊,50-75%的為第三梯隊,75-100%的為第四梯隊。可以發現,處于第一梯度,即RTA數量最多的地區,主要集中在加拿大、俄羅斯、澳大利亞、歐盟等發達國家和地區,以及南美大部分國家和印度;到了2018年,發展中國家RTA數目增長迅速,較多的RTA除了集中在發達國家(如美國、加拿大、歐盟)以外,在以中國和印度為代表的亞洲地區也締結了大量的RTA,與歐、美、亞多極發展的國際貿易格局相對應。
圖3列出了具有代表性的六個國家2002年和2018年累積生效RTA數量對比,中國和印度協定數目增速飛快,表明發展中國家積極融入國際貿易體系,大力推進貿易自由化;俄羅斯、美國這兩個傳統貿易強國在國際貿易中的地位逐漸下降轉而尋求貿易單邊主義,故其RTA數量增加緩慢;日本、德國則致力于持續推動區域貿易自由化,RTA數目穩步增加。
同時本文還對152個國家(地區)2002-2018年5219種產品的出口數據進行分析,并將貿易額進一步分解為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圖4顯示了世界平均二元邊際對年度變化??梢钥闯?,2008年前世界平均集約邊際呈下降趨勢,2008年達到峰值,之后除2012-2014年間有小幅上升外,平均集約邊際呈現波動下降態勢。與此相反,世界平均廣延邊際在呈現明顯的穩步上升趨勢,表明廣延邊際在全球經濟增長中發揮了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經濟更加多樣性增長。
表2顯示了2002年和2018年全球6個代表性國家二元邊際的對比。從表中可以看出,只有中國和印度的二元邊際明顯增加,其中中國的集約邊際從2002年的0.1522增加到2018年的0.2837,增幅高達86.4%,但廣延邊際增幅僅為1.07%,表現出明顯的粗放型貿易增長方式;印度的出口二元邊際的增長更為迅猛,2002-2018年集約邊際增幅為153.79%,廣延邊際增幅為32.62%,也表現為以集約邊際拉動為主的增長方式,同時也伴隨一定的出口多樣化增長。而美國、日本和德國這三個典型發達國家的集約和廣延邊際呈負增長態勢,盡管如此,三國的廣延邊際都接近1,說明三國出口的產品種類依然非常豐富。俄羅斯的廣延邊際呈上升趨勢而集約邊際則表現為下降態勢,廣延邊際是俄羅斯出口增長的主要貢獻者。
三、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的影響
(一)基準回歸
表3報告了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二元邊際影響的PPML回歸結果。
其中:第(1)、(2)列的核心解釋變量為優惠貿易協定虛擬變量(RTA)。其在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回歸的系數均為正,均通過1%統計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優惠貿易協定對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都有顯著的正面影響,具體為,與沒有簽訂優惠貿易協定相比,簽訂優惠貿易協定的締約國出口集約邊際增長16.4%,廣延邊際增長了3.1%。由此,優惠貿易協定對集約邊際的影響程度大于廣延邊際,與Baier等(2014)[9]結論一致。究其原因,主要是可變貿易成本同時影響集約邊際和擴展邊際,而固定成本主要影響擴展邊際,而對集約邊際沒有影響,而優惠貿易協定的邊界規則有助于降低出口國企業的可變貿易成本,使得已出口企業的出口增加和新產品的出口增加,進而促進了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增長;而優惠貿易協定的邊界內規則主要影響出口國企業的固定成本進而影響新企業的進入和出口產品種類的多樣性,由于這種影響具有不確定性,可能降低也可能增加出口國固定成本,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優惠貿易協定對廣延邊際的促進效應。
第(3)、(4)列的核心解釋變量為優惠貿易協定深度(depth),其在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回歸的系數均為正,均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說明優惠貿易協定深度的提高促進了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或者說,深化優惠貿易協定能提高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具體為,與較淺的貿易協定相比,深度貿易協定對出口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促進效應更大,分別增長0.4%和0.1%,可見對集約邊際的影響大于廣延邊際,這與Chaney(2008) [10]對Melitz模型的解釋一致。
從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第一,進口國經濟規模與集約邊際顯著負相關,而與廣延邊際顯著正相關,同時出口國經濟規模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都有顯著正向影響。該結果表明,一方面,進口國經濟規模的擴大增加了該國消費者對產品多樣性的需求從而促進了廣延邊際出口,同時降低了對產品數量需求,在價格不變的情況下抑制了集約邊際的出口。另一方面,出口國經濟規模的擴大有利于提高生產力,促進多樣化產品的生產,從而促進了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出口。第二,可變貿易成本方面,兩國的較近地理距離對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是否共享邊界對集約邊際有顯著正向影響,但對廣延邊際沒有顯著作用,至少有一方為內陸國家及是否使用相同貨幣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均沒有顯著影響。第三,是否共有官方語言、是否曾為殖民關系以及是否屬于同一法律體系對對廣延邊際和集約邊際有顯著正向影響;是否曾隸屬同一國家和進口國經濟開放程度則對廣延邊際和集約均無明顯作用。
(二)穩健性檢驗
1.控制國家對固定效應。上文實證回歸中控制了時間固定效應和進口國、出口國固定效應,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避免遺漏變量產生的偏誤。接下來,我們加入國家對固定效應,用來控制兩個國家之間不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因素,充分避免由于遺漏不可觀測的變量造成的估計偏差。結果如表4第(1)-(2)列所示,優惠貿易協定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與表3結論一致,證明了結論的穩健性。
2.更換計量方法。上文采用的是泊松擬極大似然估計方法(PPML),并同時控制了進口國固定效應和出口國國家固定效應及年份固定效應,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避免遺漏變量產生的內生性問題。在接下來的穩健性檢驗中,我們采用固定效應方法,除控制進口國和出口國國家固定效應及年份固定效應之外我們還控制了大洲控制效應,從表4第(3)-(4)列的結果可以看出,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影響依然正顯著,與前文結論一致。
3.考慮內生性問題。 貿易協定與出口邊際間可能存在逆向因果關系,因此本文采用兩種方法處理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一是,采用工具變量法,以貿易協定的滯后一期(L.RTA)作為當期(RTA)的工具變量;二是,采用解釋變量滯后項?;凇拔磥聿豢赡軐е逻^去,但過去有可能導致未來”的思路,以優惠貿易協定的滯后項(L.RTA)作為解釋變量進行回歸。表4第(5)-(8)呈現了考慮內生性問題的穩健性檢驗,首先,第(5)-(6)列回歸,以貿易協定滯后一期作為當期的工具變量,RTA對出口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其次,第(7)-(8)列回歸,以優惠貿易協定滯后一期代替當期作為解釋變量。RTA對出口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系數顯著為正。這又與表3的結論一致,也就是,考慮內生性問題后,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該結論依然成立。
四、協定條款異質性檢驗
早期的優惠貿易協定通常只局限于關稅減讓,其核心要求在于管住邊界。目前優惠貿易協定在減少傳統國際貿易壁壘方面已取得了顯著成效,據世界銀行統計,2017年全球所有交易產品的加權平均適用關稅率低于2.6%,且早期無處不在的貿易配額已被取消。伴隨削減關稅壁壘的成功,消除各種非關稅壁壘成為國際貿易規則改革的新趨勢,在各種非關稅壁壘中,由國內法規差異導致的貿易障礙是受到最嚴格審查的非貿易壁壘[16]。現代優惠貿易協定呈現出向社會領域、邊界后規則等國內法制法規方向轉移的新趨勢,包含了更為廣泛和富有爭議性的義務,涉及從投資到影響獲得藥品的知識產權,再到保護勞工、人權和環境等多個領域。
各國政府出于多種原因制定國內政策。國內法規既可以維護社會規范,解決環境、健康和安全問題,應對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信息不對稱引起的問題,并保護社會免受金融、電信、IT部門以及許多其他方面的系統性風險。同時,政府也可以利用其監管權來追求重商主義的目標,制定偏向于國內企業的法制法規,或者表面中立,但仍然對出口企業施加最大的成本,從而阻礙全球競爭[17]。關于邊界內規則是否應該趨同的問題,現有文獻的觀點存在一定分歧。Lamy(2015)[18]認為優惠貿易協定應要求監管措施協調一致或至少是監管趨同。Bagwell和Staiger(2002)[19]、Grossman(2016)[20] 指出,如果政府不配合制定其國內政策,忽略其他國家企業和消費者的利益,即使沒有任何貿易保護主義的意圖,也會導致全球貿易的無效率。而趙春明和趙遠芳(2014)[21]則提出對于發展中國家,超過自身經濟發展水平的高標準將阻礙出口增長,邊界內規則對國家內部經濟政治體制調整與改革施加巨大壓力。
對此,我們有必要進一步區分考察貿易協定中邊界規則和邊界內規則對貿易的具體影響。參考Hofmann等(2017)[13],將與經濟效力緊密相關的核心條款(如競爭政策、投資、資本流動和知識產權等)進一步劃分為邊界和邊界后措施,該劃分取決于條款規定的政策是否適用于邊界。制造業和農業關稅減讓、反傾銷、反補貼措施、TRIMS、TRIPS、海關、出口稅、SPS、TBT和資本流動的規定大都是邊界措施;國有企業、國家援助、競爭政策、知識產權、投資、公共采購和GATS則屬于邊界后措施。按與前文協定深度相同的計算方法,即將符合條件的相關條款的評分進行加總即可得到具體的深度,據此構建邊界深度(Borderdepth)和邊界后深度(Behinddepth)。
表5第(1)、(2)列中核心深度(Coredepth)變量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優惠貿易協定中核心深度條款的深度提高促進了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分別提高4.6%和0.8%。第(3)、(4)列中邊界深度(Borderdepth)變量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優惠貿易協定中邊界條款深度的提高對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有明顯的促進作用,分別提高5.2%和1.6%。邊界后深度(Behinddepth)對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對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表明優惠貿易協定中邊界后深度條款的深度提升對出口集約邊際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對出口廣延邊際沒有顯著影響。
五、國別異質性檢驗
我們考察國別的異質性,把出口國分為發達國家(北方國家)、發展中國家(南方國家)。表6呈現了不同出口國的分組回歸結果。從第(1)和(2)列發達國家來看,“北北”型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對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促進了發達國家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分別提高9.1%和1.3%?!澳媳薄毙唾Q易協定對發達國家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對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則不顯著,說明“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僅促進了發達國家出口的集約邊際,提高了10.7%??赡艿脑蚴前l達國家之間基于差異化產品進行產業內貿易較為頻繁,產品多樣化程度較高,簽訂“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促使貿易成本的進一步降低,同時促進了出口產品貿易流量和種類的增加。而發展中國家的競爭能力相對較弱且市場自由化水平相對較低,即使簽訂“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出于保護國內產業的目的,發展中國家對發達國家的開放的部門也很有限,因而出現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廣延邊際出口不顯著的結果。
從第(3)和(4)列可以看出,“南北”型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對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則不顯著,因此“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僅促進了發展中國家出口的集約邊際,提高了16.8%?!澳夏稀毙唾Q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分別提高17.6%和4.7%。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的簽訂促使發達國家更大程度的開放國內市場,能夠使發展中國家獲得一定的市場準入機會,然后由于發展中國家本身較弱的市場競爭力,使其難以在與發達國家激烈的競爭中立足,這不利于發展中國家廣延邊際的擴展。但對于已經出口的產品則能夠借助“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引致的貿易壁壘降低而實現出口規模的擴大。與此同時,“南南型”貿易協定的簽訂有利于發展中國家降低貿易壁壘,促進發展中國家間產業間優勢互補,進而促進發展中國家出口多樣化的增加和貿易流量的擴大。值得注意的是,“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比“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二元邊際出口的促進作用更大。說明發展中國家不能盲目局限于與發達國家締結優惠貿易協定,應該更注重加強“南南”合作,充分利用“一帶一路”的契機,積極拓寬與“一帶一路”國家的貿易合作路徑。
綜上,對發達國家而言,“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同時促進了發達國家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僅促進集約邊際。對發展中國家而言,“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均有促進作用,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僅促進集約邊際。
六、產品異質性檢驗
(一)同質產品與差異產品
以往研究通??疾斓氖琴Q易協定對貿易產生的整體影響,卻忽視了對不同產品的異質性影響,不同產品在同樣的貿易協定下可能會有不同的反應,整體影響是不同產品不同影響的加總效應,僅僅考慮綜合結果會忽視貿易政策對產品出口邊際影響的異質性,也不利于詳細討論政策含義。因此我們參考Rauch(1999)[22] 根據產品價格的公開程度對國際貿易中所有產品的分類:在有組織的商品交易所交易的產品、價格定期在某個專業貿易出版物上發布的產品和不可歸類的差異化產品。將前兩者合并成為“同質產品”,即分為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來反映產品的異質性,本文選取Rauch分類法中的保守分類來進行計算。
表7展現了不同類型優惠貿易協定在不同類型產品上的異質性。其中,第(1)-(4)列分別列出了不同類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不同類型產品出口邊際影響的回歸結果。第(1)和(3)列顯示,“北北”型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同質產品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對差異產品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促進了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7.5%和9.5%;“北北”型貿易協定僅對發達國家差異產品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在5%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對同質產品廣延邊際則沒有顯著影響,因此“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促進了發達國家差異產品出口的廣延邊際,提高了1.4%。同樣地,第(2)和(4)列顯示“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而對其廣延邊際沒有顯著影響,因此“南北型”貿易協定促進了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10.7%和10.8%。第(5)-(8)列分別報告了“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不同類型產品出口邊際影響的結果。第(5)和(7)列顯示,“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南北型”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12.6%和17.8%;“南北型”協定僅對發展中國家差異產品的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南北型”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差異產品的出口廣延邊際,提高了2.5%。同樣地,第(6)和(8)列顯示“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說明“南南型”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18.3%和17.3%;“南南型”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均也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南南型”貿易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出口的廣延邊際,分別提高了5.3%和4.4%。
同質產品的替代彈性大,交易關系相對比較脆弱[23],容易受到外界沖擊導致的負面影響更大,而異質產品質量、技術的差異較大,出口差異產品能產生技術外溢效應也會更大。因此,“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于發達國家二元邊際促進效應都集中在差異產品,這說明簽訂優惠貿易協定引起的貿易壁壘下降有利于發達國家間要素資源的合理配置,更好的發揮比較優勢促進差異化產品的開發和出口,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發達國家出口產品結構的進一步升級;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僅能促進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貿易量的增加,卻不能促進出口產品的多元化。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締結“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使得差異化產品出口的增長主要集中于集約邊際,對差異產品出口的多樣性影響較小,這就使得發展中國家差異產品出口的可持續增長可能面臨一定的問題。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二元邊際的促進作用更多是在同質產品,當面對外界沖擊時,可能會產生較大的不良影響。
綜上,對發達國家而言,首先,“北北型”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集約出口邊際的增加。其次,“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廣延邊際的正面影響主要集中在差異產品,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不影響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異質產品的廣延邊際。對發展中國家而言,首先 “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異質產品集約邊際的增加均有顯著的正面影響, 相比較而言,“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差異化產品集約邊際的促進作用要大于同質化產品,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化產品集約邊際的促進作用較大。其次,“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僅對發展中國家差異產品的廣延邊際有顯著正向影響,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顯著促進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的廣延邊際,且對同質產品廣延邊際的促進作用明顯。
(二)不同技術密集度產品
高技術產品市場規模大、增長迅速,而低技術產品的市場增長緩慢、容易受到競爭者影響且不同技術含量產品的R&D比重、進入壁壘、規模經濟和學習效應等都有顯著差異[24],那么,優惠貿易協定對不同技術密集度產品二元邊際是否也存在差異化影響呢?本文參考Lall(2000) [24]的分類標準,將HS-6分為共計5176種產品按技術密集度不同劃分為5大類①,其中包括:初級產品(PP)、資源密集型產品(RB)、低技術產品(LT)、中等技術產品(MT)和高技術產品(HT),進而考察優惠貿易協定對不同技術密集度產品二元邊際的差異化影響,為方便解讀,表8中只報告了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的結果。
表8展現了不同類型優惠貿易協定在不同技術密集度產品上的異質性。其中,第(1)-(3)列分別顯示了不同類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不同技術密集度產品出口邊際影響的回歸結果。“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出口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因此“北北型”貿易協定促進了發達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7.6%、9.9%和11.4%;“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出口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也均顯著為正,說明“北北型”貿易協定顯著促進了發達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廣延邊際,分別提高1.3%、1.4%和1.7%。“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出口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南北型”貿易協定促進了發達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10.8%、10.8%和10.9%;而“南北型”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出口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則不顯著。
綜上,對發達國家而言,首先,“北北型”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發達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集約邊際出口的增加。其次,只有“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能顯著促進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廣延邊際出口的增加,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廣延邊際出口均無顯著影響。值得注意的是,“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高技術產品出口二元邊際的作用最大,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所有產品的集約邊際均有顯著促進作用,這說明發達國家的技術優勢通過發達國家間的產業內貿易進一步得到加強,優惠貿易協定帶來的貿易壁壘降低有利于發達國家出口的增加。
第(4)-(6)列報告了“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出口二元邊際影響的回歸結果。“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三種產品出口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南北型”貿易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的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18.4%、15.4%和18.9%;“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出口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也均顯著為正,說明“南北型”貿易協定顯著促進了發展中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廣延邊際,分別提高2.9%、2.3%和4.1%。“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三種產品出口集約邊際的回歸系數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南南型”貿易協定促進了發展中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集約邊際,分別提高了17.7%、16.9%和15.7%;“南南型”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三種產品出口廣延邊際的回歸系數也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南南型”貿易協定顯著促進了發展中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出口廣延邊際,分別提高了4.5%、4.6%和4.1%。
綜上,對發展中國家而言,首先,“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發展中國家三類產品集約邊際出口的增加。其次,“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高技術產品廣延邊際的促進作用最大,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則對發展中國家三種類型的產品的廣延邊際出口均有正面影響。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相比較而言,“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高技術產品二元邊際出口的促進作用最大,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低技術產品和中等技術產品二元邊際出口的促進作用最明顯。由于高技術產品通常是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劣勢”,缺乏國際競爭力,因此,發展中國家在通過“南北型” 優惠貿易協定擴大高技術產品出口流量的同時,還應該抓住發達國家提供的市場準入機會,學習發達國家先進技術,在市場競爭中不斷壯大自己,促進高技術產品出口多樣化。目前“南南型”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出口邊際促進作用都主要集中在低端產品,為避免發展中國家之間陷入“低端競爭”,應提高“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高技術含量產品的條款覆蓋率,進一步促進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升級和轉型。
七、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基于Chaney(2008)[10]異質性企業理論構建出口二元邊際引力模型實證分析框架,匹配BACI數據庫2002-2018年HS-6分位5219種產品152個國家(地區)之間的雙邊貿易數據以及WTO數據庫的優惠貿易協定數據,采用泊松擬極大似然(PPML)估計,分析了優惠貿易協定對締約國出口二元邊際的差異化影響,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1)簽訂及深化優惠貿易協定對出口的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均有顯著的正面影響,且對集約邊際促進效應比廣延邊際更大。分組檢驗顯示,該促進效應在協定條款、國別以及產品上存在異質性。
(2)就優惠貿易協定條款的異質性而言:核心深度條款對出口二元邊際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但將核心深度條款區分為邊界深度和邊界后深度條款后,只有邊界深度對集約邊際和廣延邊際都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邊界后深度只對集約邊際有促進作用而對廣延邊際沒有產生影響。由于不同協定條款對出口影響的作用機制不同,邊界規則主要通過降低關稅來減少可變成本進而影響出口二元邊際,而邊界規則通過影響出口固定成本進而對出口邊際產生作用,二者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共同促進出口二元邊際的增長。
(3)就不同類型的國別貿易而言:簽訂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均為帕累托改進。對于發達國家而言,“北北型”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出口的集約邊際都有顯著的正向影響;僅有“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廣延邊際有顯著正向影響,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廣延邊際的影響則不顯著。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集約邊際均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僅有“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的廣延邊際出口有顯著正向影響,且“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貿易出口二元邊際的促進作用大于“南北型”協定。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可能是因為“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的簽訂促使發達國家更大程度的開放國內市場,能夠使發展中國家獲得一定的市場準入機會,然后由于發展中國家本身較弱的市場競爭力,使其難以在與發達國家激烈的競爭中立足,這不利于發展中國家廣延邊際的擴展。但對于已經出口的產品則能夠借助“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引致的貿易壁壘降低而實現出口規模的擴大。與此同時,“南南型”貿易協定的簽訂有利于發展中國家降低貿易壁壘,促進發展中國家間產業間優勢互補,進而促進發展中國家出口多樣化的增加和貿易流量的擴大。
(4)就不同產品出口而言,首先針對不同種類的產品,對于發達國家,“北北型”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出口集約邊際的增加,“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廣延邊際的正面影響主要集中在差異產品,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則不影響發達國家同質產品和異質產品的廣延邊際;對于發展中國家,“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異質產品的集約邊際均有顯著的正面影響, 相比較而言,“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差異化產品集約邊際的促進作用要大于同質化產品,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同質化產品集約邊際的促進作用較大?!澳媳毙汀眱灮葙Q易協定僅對發展中國家差異產品的廣延邊際有顯著正向影響,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顯著促進發展中國家同質產品和差異產品的廣延邊際,且對同質產品廣延邊際的促進作用明顯。其次針對不同技術密集度產品,對于發達國家,“北北型”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發達國家低技術產品、中等技術產品和高技術產品集約邊際出口的增加,只有“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能顯著促進發達國家三種產品廣延邊際出口的增加。值得注意的是,“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高技術產品出口二元邊際的作用最大,而“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達國家所有產品的集約邊際均有顯著促進作用,這說明發達國家的技術優勢通過發達國家間的產業內貿易進一步得到加強,優惠貿易協定帶來的貿易壁壘降低有利于發達國家出口的增加;對于發展中國家,“南北型”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均能顯著促進發展中國家三類產品集約邊際出口的增加,“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高技術產品廣延邊際的促進作用最大,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則對發展中國家三種類型的產品的廣延邊際出口均有正面影響。需要特別指出的是,相比較而言,“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高技術產品二元邊際出口的促進作用最大,而“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低技術產品和中等技術產品二元邊際出口的促進作用最明顯。由于高技術產品通常是大多數發展中國家的“劣勢”,缺乏國際競爭力,因此,發展中國家在通過“南北型” 優惠貿易協定擴大高技術產品出口流量的同時,還應該抓住發達國家提供的市場準入機會,學習發達國家先進技術,在市場競爭中不斷壯大自己,促進高技術產品出口多樣化。目前“南南型”貿易協定對發展中國家出口邊際促進作用都主要集中在低端產品,為避免發展中國家之間陷入“低端競爭”,應提高“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對高技術含量產品的條款覆蓋率,進一步促進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升級和轉型。
本文的結論對于廣大發展中國家尋找合適的締約國伙伴以及協商恰當的貿易協定條款具有一定的政策啟示。第一,發展中國家要積極主動參與到區域貿易自由化進程中,逐步提升締結優惠貿易協定的深度。具體來說,一方面可以充分利用締結“南北型”優惠貿易協定的方式,抓住發達國家提供的市場準入機會,通過“技術溢出”和“干中學”效應提高產品技術水平,推動出口產品結構升級,逐步縮小與發達國家的差異;另一方面通過“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充分發掘發展中國家的貿易潛力,加強與其他發展中國家的合作,進行有效分工,生產并出口自身具有比較優勢的產品,實現規模經濟。第二,邊界深度條款需要與邊界后條款相互配合才能共同促進經濟體的出口多樣化,因此簽訂優惠貿易協定時要統籌考慮邊界和邊界后規則的協調,使兩者互相促進,共同推動經濟自由化縱深發展。與此同時,由于邊界后規則涉及國內制度,且不同國家由于發展階段不同所能接受的邊界后條款深度邊際估值也會有所不同,因此對于邊界后規則,發展中國國家需認真研究,慎重處之。第三,有針對性的制定優惠貿易協定,合理添加貿易條款。在未來的區域貿易合作洽談時,優惠貿易協定(尤其是“南南型”優惠貿易協定)不僅要加強促進異質產品出口的條款,也要進一步提高優惠貿易協定對高技術含量產品的覆蓋率,促進差異化產品和高技術產品的出口,進而推動發展中國家的產業升級與轉型,更好地應對開放環境下外國企業進入帶來的沖擊,形成可持續性的競爭優勢。
注釋:
① Lall(2000)的分類是基于SITC Rev.2的3分位編碼,而BACI數據的產品分類是基于HS02的6分位編碼,本文參照UNCOMTRADE提供的HS與SITC產品之間的轉化表,將HS02的6分位編碼轉換為SITC Rev.2的3分位編碼,由于缺失部分產品間一一對應的轉換關系,最后保留了5176種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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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