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考察者有話說

曾那迦

2021年6月，四川省宜賓市某事業單位工作人員牛玉全參加了全市“五方面人員”選拔，這一次經過層層選拔和嚴格的考察程序，他從事業單位正科級崗位調整到鄉鎮副科級崗位。對此，牛玉全很滿意，“現在我擔任三江新區宋家鎮副鎮長，這既是組織對我的信任，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壓力和考驗。”他說。

剛剛過去的2021年是換屆之年，廉政瞭望·官察室聚焦市、縣一級基層換屆，采訪多名“趕考”路上人。他們中有的人是被初次提拔，有的人完全轉變了工作領域，還有人目睹了身邊同事被終止提拔程序。

有人重新出發，有人半路折戟

鄉鎮等基層工作對黨員干部的研判分析、綜合協調、應急應變等綜合能力要求高。“一些從前在單一部門、領域工作的干部經過選拔成為鄉鎮領導干部，這是組織對他們的信任，更是對他們的考驗。”一名地方黨委組織部干部告訴記者。

2021年，宜賓市將符合提拔條件的鄉鎮事業編制人員、優秀村黨組織書記、到村任職過的選調生、第一書記、駐村工作人員等“五方面人員”作為擇優選拔對象充實到鄉鎮領導班子人才庫中去。

在此之前，牛玉全曾在當地一家媒體長期從事新聞編輯工作，并在2015年擔任事業單位副科級干部、2018年擔任該單位正科級干部。2018年7月，在組織的安排下，他被選派到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開展脫貧攻堅駐村工作，直至2021年6月。“以前伏案從事文字工作，工作相對單一，與基層群眾打交道的機會比較少。”他說。

援甘開展脫貧攻堅期間，牛玉全所在村駐村工作隊獲評2018年該縣優秀駐村工作隊，2018年、2020年當年考核均為優秀，同時他在援甘期間采寫的多篇反映脫貧攻堅的新聞報道均獲獎。牛玉全對基層工作的熱情與日俱增，“更換賽道”的想法逐漸萌生。

牛玉全告訴記者，此次換屆選拔是他自愿報名的，經過了初審、筆試、面試、體檢、考察等一系列流程。他說：“我打小在農村長大，又在甘孜州做了將近三年的駐村工作，對農村農民有一定的感情。加上我研究生的專業方向是中歐經濟社會史比較，側重于農業經濟社會向市場經濟轉型的比較研究，所以到農村工作可以結合專業增加實踐經驗，更重要的是在鄉村振興大背景下去做一些實事兒。”

據宜賓市委組織部干部介紹，2021年該市擇優選拔了81名“五方面人員”進入鄉鎮領導班子。和以往的提拔重用相比，這次的選拔難度更大、競爭更激烈，經過反復篩選，像牛玉全這樣的干部紛紛邁入新的工作崗位。

“自己已經干了整整一屆，任職期間也盡了最大的努力，談話時候我就說了，自己是問心無愧，不管是升、留、轉，都聽組織安排。”一名縣委書記說，換屆期間一些干部一心想得到提拔重用，怕領導和組織不了解自己，甚至擔心別人已經拉關系找門路，自己“不跑不送”會不會落后。換屆后，這名縣委書記被提拔為省級部門副職。一些年富力強的干部交流或提拔至新的崗位，另一些干部卻在換屆年遭遇仕途“滑鐵盧”。

地方組織部門為換屆年提前準備過程中，發現了一些干部的問題。例如，某市提前部署開展干部個人有關事項報告查核和干部人事檔案審核“兩項專項整治行動”，2名市管干部被免職、5名動議人選被放下。

由于發生過的拉票賄選案，遼寧省2021年的換屆工作廣受關注。2021年5月，遼寧省大連市紀委監委公布村（社區）“兩委”換屆專項監督數據，查處違反換屆紀律問題17個，立案12件，取消候選人資格237人，還立案查處了包括學歷身份造假、電話微信拉票等問題。

問題干部在公示期間被舉報的情況在這一次換屆中依然存在。一名地方組工干部向記者透露，當地一鄉鎮副科級干部本擬在2021年提拔至正科級，卻在公示期間被人舉報亂搞男女關系。“之所以沒有在考察期間發現他的問題，是因為他原先在另一個鎮上工作時，與一名有夫之婦產生過不正當關系。調任至現單位后，此人工作能力出眾，也并未發生問題，被納入擬提拔的人選中。直到此次公示時，被女方丈夫舉報。”

他們被通知考察和談話

說到組織考察和談話，多名干部都向記者表示，直到被單位領導通知將有談話時，才知道自己職務要變動了。談話往往是臨時通知，時間安排很緊。

一名剛從某機關副廳級崗位提拔至某事業單位正廳級崗位的干部告訴記者：“接到上級通知第二天早上就要進行談話時，我還正陪著家人在休年假，放下電話就匆匆忙忙往回趕。在此之前毫不知情。”

“個別談話時是兩名同志來的，一人談話、一人記錄。對方會聊到我之前的一些工作成績，并且針對目前手頭的工作情況進行一些詢問，最后提醒我戒驕戒躁，保持初心。”一名初次經歷提拔流程的年輕干部說。

牛玉全告訴記者：“在整個考察過程中，按照相關紀律要求，我全程回避，不是很清楚領導和同志對我的評價，我所能了解的情況主要來源于考察組在集體面談時給我的問題（建議）反饋和組織上與我進行任前談話時的交流。”

“我是在體檢結果出來后被通知進入考察環節的，但具體時間沒定，我是在考察當天上午被通知下午要進行考察。”他回憶說，考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在原單位進行，組織了同事進行測評和談話，另一部分是在援甘所在鄉鎮進行。

考察環節中有一個程序是考察組與牛玉全進行集體面談。他說：“考察組詳細了解了我的工作經歷、自我評價、家庭情況和主要社會關系、履行黨風廉政責任制和個人廉潔情況及個人有關事項，最后進行集體面談。”

某縣農業局一名副局長一遠房姻親是當地組織部門工作人員，2021年這名副局長成為擬提拔對象，他告訴記者：“在被考察時，本來還希望遠房姻親為我多說幾句好話，他卻主動申請回避了。”

“有一天和單位同事吃飯時，見他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只對我說了句‘剛剛組織上來電話問你的情況’，我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被列為考察對象。”一名剛履新不久的處級干部說，“考察真的說來就來。”

2021年8月，32歲的林錫東從內江市市中區龍門鎮副書記、鎮長升任為鎮黨委書記。2021年5月，正在市委組織部掛職跟班學習的林錫東接到電話通知其返回龍門鎮，區委書記和區委組織部長找他談話。

在整個換屆考察期間，針對全鎮干部的考察，林錫東作為鎮班子成員也接受過多次區委組織部的談話，“談話重點圍繞全鎮干部的德能勤績廉綜合考察，特別強調嚴格換屆紀律，保證換屆全程風清氣正。”

然而，即使是在本單位內的晉升，林錫東也是最后才得知自己的崗位。該區區委組織部相關負責人向記者表示：“組織談話后，他（林錫東）應該知道自己將被提拔重用，但在考察期間無法得知自己要到哪里。”

新崗位習得新本領

“通知我去廉政談話時，我還在北京出差，之后在任前廉政談話時才知道被提拔到鄉鎮去了。”去年8月，某市下轄區投資促進服務中心項目管理股股長、四級主任科員小陳被提拔為該區某鎮黨委委員、宣傳統戰委員、副鎮長，這一年他剛滿29歲。

2020年8月，小陳升為四級主任科員，獲得了提拔的硬條件，遇上2021換屆年，機遇與挑戰并存。他坦言，此番履新初期自己一度陷入本領恐慌。“一開始非常忐忑，因為副鎮長的工作和我以前的工作完全不同，怕干不好。”接觸全新的工作內容，小陳覺得，“辛苦、困難，這些都不怕，主要是本領恐慌。經過前期的恐慌后，我終于冷靜下來。”

目前，小陳還在適應基層工作，他告訴記者，自己所在的鎮政府班子中堅力量在30—40歲間，他自己是該鎮最年輕的副鎮長。“我對自己有一個要求，到任何崗位，可以說我不能干，但不能說我不努力。”

“以往只是在單位內部晉升，換屆期間被選拔到地方任職是第一次。”剛履新不久的內江市威遠縣新店鎮黨委書記胡焱此前曾在廣元市蒼溪縣委辦公室、內江市委組織部等單位工作，在被選拔到新店鎮擔任“一把手”前是內江市委組織部組織二科科長。

在本輪換屆中，“85后”的胡焱作為內江市委選拔的5名年輕干部之一，平級交流到鄉鎮任職。“到鄉鎮任職前，我只是一門心思做好本職工作。后來組織部領導找我談心，我才知道有可能去鄉鎮任職。”他說。

在內江市委組織部工作時，胡焱主要從事農村基層黨建工作，涉及全市鄉村兩級集中換屆工作、鄉鎮建制調整改革、村級建制調整改革、大學生村官分流消化等重難點工作。

“以前在市機關從事農村黨建工作，雖然懂農村、農業、農民，但畢竟是條塊兒工作。現在全面主持鎮黨委工作，真正涉及各行各業、方方面面，很有挑戰性。”他說，雖然從工作履歷來看，自己的工作領域發生了明顯轉變，但不管干什么工作，都要堅決服從組織安排。

換屆年是體制內人員的關鍵賽道，各級干部不僅要在前期蓄積力量，爭取登上賽道，也要保證不逾規逾矩，在這條賽道上越走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