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的奇幻日

翟英琴

阿魚迎著風，使勁搖擺著自己龐大的身軀。他發出的嘩啦啦的響聲吸引了許多孩子的目光。“好大的一條魚啊！”有個小男孩特意跑過來，指著緩緩上升的阿魚說。

天藍得像海洋，跟阿英預測的一樣。阿英是一只神奇的鸚鵡，因擅長預測天氣，在方圓百里小有名氣。阿魚想著阿英的話，聽著呼呼吹過的風，自言自語道：“多么希望我能變成一條真正的魚，能在真正的海中遨游！”

“屬于你的奇幻日——夢想成真的日子來了！只要你下定決心，只要你舍得放棄。”昨晚，阿英很神秘地對阿魚說。

阿魚蜷在墻角沉默不語，此時的他看起來皺巴巴的，跟一堆塑料垃圾無異。雖然阿魚很喜歡飄在空中的感覺，喜歡被眾多目光仰望的感覺，甚至喜歡連接他和主人的那根長長的線，但這些和變成一條真正的魚相比，也沒那么重要了。

“只有風箏王國能實現你的夢想。明天，就是風箏王國每三個月一次的對外開放日。”阿英邊說邊跳，晃得籠子來回擺動。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來，正好映在阿英的頭上，讓阿英的眼睛看起來閃亮亮的，仿佛鑲嵌了黑寶石一樣。

阿魚沉默了好久才說：“我決定了，明天就去風箏王國。”

“可是……”阿英把嘴伸出籠子，壓低嗓門兒說，“你也得想清楚，因為你一旦去了，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阿魚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投向阿英，然后又投向主人的臥室。臥室里亮著燈，不時地傳出陣陣笑聲。小主人迷戀動漫和游戲，只有在極度無聊時才會想起阿魚。

阿魚的心里酸酸的、澀澀的，他環顧四周，跟共處了將近一年的桌子、椅子、茶壺、杯子、掃帚等伙伴默默告別。是的，阿魚是在心里跟他們告別。

阿英用嘴叼開籠門，飛到阿魚跟前，尋到那根線……

今天的天空就像大海一樣湛藍，流動的空氣就像是洶涌的海浪。“海浪”沖擊著阿魚，也托舉著阿魚，讓阿魚旋轉著越飛越高，越飛越高。

過去，小主人總是一點一點地放開手中的線，生怕阿魚被風帶走。今天，阿魚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自由——一種不被牽引的感覺。

“我自由了！謝謝你，阿英！”阿魚快樂地呼喊著。突然，他低頭看到了地面上的小主人，他正焦急地跺著腳，雙手指向天空，指向阿魚。阿魚飛得越來越高，小主人變得越來越小，小得就像大地上的一粒米。“小主人，再見！”阿魚輕聲說。

“嗨！你要去風箏王國嗎？”阿魚的尾巴被撞了一下，他扭頭一看，一張圓圓的人臉拖著細長的魚尾朝他飛了過來。“大胖魚，我是人臉嘟嘟，你也是去風箏王國的嗎？”那家伙貼著阿魚的身體飛來，直接飛到阿魚的腦袋旁邊，扯著嗓門沖阿魚嚷嚷。

人臉嘟嘟的塊頭并不大，不及阿魚的三分之一。真是一個沒禮貌的家伙！阿魚在心里說。

“我問了你兩次，你沒聽見嗎？”人臉嘟嘟瞪著兩只大眼，瞅著阿魚。

“是的。”阿魚看了人臉嘟嘟一眼，轉而望向無邊無際的藍天。

人臉嘟嘟有些茫然，因為他不清楚阿魚究竟在回答他的哪個問題。

“今天是風箏們的奇幻日。但是，只有極少數的風箏知道這個秘密。”人臉嘟嘟神秘兮兮地瞅著阿魚說，“我的主人是制作風箏的巧匠，我是在他喝醉之后偷聽到這個秘密的。大塊頭，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魚不喜歡被別人叫“大塊頭”，他迎著風努力地向前飛了幾米，說：“我叫阿魚。”

“好吧，阿魚。”人臉嘟嘟撇撇嘴，“你知道風箏王國是什么樣子的嗎？”

阿魚搖搖頭，問：“你知道嗎？”

人臉嘟嘟仰臉看著無邊無際的天，提高聲音說：“我當然知道，就跟我在主人家看到的一樣，到處都是風箏，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好看的、難看的，彩色的、黑白的……”

阿魚并不在意風箏王國里有什么，他只關心自己的夢想是否能實現。

“我嘛，并不想去實現什么夢想，只是想去風箏王國見見世面……”見阿魚默不作聲，人臉嘟嘟也不再往下說了。他們肩并肩地向前飛著。

阿英曾經告訴阿魚，奇幻日那天，風箏王國會幫助心中有夢想的風箏實現他們的愿望。但是，實現了夢想的風箏，就不能再回到原先的主人家里，而且會忘記以前的風箏生活，忘記在人類世界的所有經歷。

大團大團形似白云的東西擋住了阿魚他們的去路。“難道我們飛錯了方向？”人臉嘟嘟滿臉疑惑。

“歡迎來到風箏王國！”一個尖尖的聲音穿過“白云”，傳進阿魚的耳朵里。這聲音跟阿英的很像。

一只跟人臉嘟嘟個頭差不多的鸚鵡，用剪刀一樣的嘴啄開“白云”，一瞬間，七彩光如同流水一樣宣泄而出。阿魚急忙躲到一旁，人臉嘟嘟也嚇得躲到阿魚身后。

“我是風箏王國的檢測官，我要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懷揣夢想而來。”鸚鵡說著，拿出一把手槍似的儀器，對準阿魚的頭照射了一下。只聽嘟的一聲，阿魚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沉，他擁有了真正的魚鰭和魚尾！

“你呢？難道是來旅游的嗎？這里不歡迎觀光者。”鸚鵡檢測官飛到人臉嘟嘟身旁，對準他的頭嘟了一下。人臉嘟嘟發生了奇妙的變化，他的臉瞬間變成了一張真正的人臉。

“難道……我會變成主人那樣的人類嗎？”人臉嘟嘟喜憂參半地看著阿魚。此時的阿魚已經變成了一條真正的大魚。

隨即，人臉嘟嘟的身后長出了一條真正的魚尾，他成了一個人頭魚尾的怪物！他焦急地朝鸚鵡檢測官喊道：“我……我要去哪兒？把我變回去！”鸚鵡檢測官一言不發，隨后消失在流動的七彩光中。

在七彩光中，阿魚看到了一只大鳥，看到了一條無比長的蜈蚣，還看到了……阿魚還沒來得及跟他們打招呼，就墜了下去。

撲通——巨大的水花四起，阿魚掉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中。

這是真正的海，湛藍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