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峰,杜娟,黎麗娜,李小丹,鐘文珍,張瀟涵,吳貽平
(廣東省中醫院珠海醫院,廣東珠海 519000)
宮腔粘連(intrauterine adhesions,IUA)是繼發于人工流產、刮宮等宮腔操作術后的常見并發癥,是月經過少、繼發不孕的重要病因,嚴重影響女性的生殖健康[1]。西醫目前以宮腔鏡宮腔粘連分離術輔助雌孕激素人工周期治療為主。中醫在治療IUA方面取得一定進展,目前多數研究認為腎虛血瘀是其主要病機,治療以補腎活血為主[2-4]。我們在臨床實踐中發現,IUA早期宮腔鏡下可見膜樣或網狀粘連,晚期形成致密粘連帶,取類比象,與痰邪的“黏滯”特點相符。中醫現代研究認為,正常水平表達的黏附分子屬中醫學“津液”范疇,參與生理過程;而病理性升高的黏附分子則歸屬于“痰濁”范疇,參與各種病理過程[5-8]。基于以上認識,我們對IUA的中醫臨床特點及病機進行了總結分析,并對宮腔粘連組織中黏附相關分子轉化生長因子β1(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1,TGF-β1)及其下游蛋白Smad2/3表達進行檢測,以期從宏觀辨證與微觀機制兩方面予以探討。現將研究結果報道如下。
1.1 研究對象收集2017年10月至2021年5月在廣東省中醫院珠海醫院婦科住院,經宮腔鏡檢查確診為IUA的患者,共60例。年齡為23~45歲,病程為1~72個月,中位病程為4個月。另收集20例同期在廣東省中醫院珠海醫院進行宮腔鏡檢查的非IUA患者作為正常對照組。本研究經廣東省中醫院倫理委員會審查通過(倫理審批號:B2017-096)。
1.2 病例選擇標準
1.2.1 納入標準①于2017年10月至2021年5月在廣東省中醫院珠海醫院婦科住院治療;②經宮腔鏡檢查確診為IUA;③年齡20~45歲;④臨床資料完整,能配合相關檢查的患者。
1.2.2 排除標準①合并有其他婦科疾病的患者;②合并有心、腦、肺、肝、腎等重要臟器嚴重疾病的患者;③年齡小于20歲或大于45歲的患者;④臨床資料不完整,或依從性差,不能配合相關檢查的患者。
1.3 研究方法
1.3.1 臨床資料收集收集和統計IUA患者的中醫四診資料及宮腔鏡下表現,分析IUA的中醫證候分布和辨證情況。
1.3.2 免疫組化取IUA典型病例30例,宮腔鏡下取粘連處組織,采用免疫組化法檢測TGF-β1及Smad2/3的表達,以20例非IUA患者的子宮內膜組織作為正常對照。兔抗人TGF-β1、兔抗人Smad2/3抗體及SP免疫組化試劑盒均購自武漢博士德生物工程有限公司。免疫組化法試驗步驟按SP試劑盒說明書進行。采用已知陽性的乳腺浸潤性導管癌為陽性對照,PBS代替一抗為陰性對照。
1.3.3 結果判定以染色強度及陽性細胞百分比綜合判定。染色強度無著色為0分,淺黃色為1分,棕黃色為2分,棕褐色為3分。陽性細胞百分比<5%為0分,5%~25%為1分,26%~50%為2分,51%~75%為3分,>75%為4分。上述2項評分的乘積≥2分為陽性。
1.4 統計方法采用SSPS 20.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的統計分析。計數資料用率或構成比表示,組間差異采用χ2檢驗或Fisher’s精確概率法。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IUA患者中醫四診證候分布及辨證情況IUA患者的證候分布見表1。以傳統中醫辨證法,IUA的主要證候可辨為腎虛、腎虛血瘀等證。同時我們認為,宮腔鏡下所見拓展了中醫“望診”的范疇,不應忽視。所有IUA患者宮腔鏡下均可見不同性狀的粘連,取類比象,宮腔損傷早期,鏡下見膜樣疏松粘連,此時類似滲出之“痰”(圖1-A);損傷中期,粘連由膜樣逐漸纖維化,類似漸凝之“痰”(圖1-B);損傷晚期,見明顯纖維化之粘連,類似凝結頑固之“痰”(圖1-C)。另有58.3%的患者見白膩苔,依舌象可辨見“痰濕”之象。故綜合IUA患者臨床表現,認為痰凝為其最主要病機,而月經改變是IUA的繼發證候,故血瘀、腎虛等應為痰凝之后的繼發病機。

圖1 宮腔粘連(IUA)患者不同時期的宮腔鏡下表現Figure 1 Hysteroscopic findings of patients with intrauterine adhesions(IUA)at different stages

表1 60例宮腔粘連(IUA)患者的中醫證候分布情況Table 1 Distribution of TCM syndromes in 60 patients with intrauterine adhesions(IUA)
2.2 IUA粘連組織中TGF-β1與Smad2/3的表達粘連組織中,TGF-β1表達于細胞漿及細胞核,Smad2/3表達于細胞核(圖2)。IUA患者宮腔粘連組織 中TGF-β1陽性 表 達率為86.7%(26/30),Smad2/3的陽性表達率為90.0%(27/30),分別高于正常對照組內膜組織中的5.0%(1/20)(χ2=29.016,P<0.05)和15.0%(3/20)(χ2=28.329,P<0.05)。

圖2 宮腔粘連(IUA)患者粘連組織中TGF-β1與Smad2/3的表達Figure 2 Expression of TGF-β1 and Smad2/3 in the adhesive tissues of patients with intrauterine adhesions(IUA)
在宏觀辨證層面,傳統中醫婦科無宮腔粘連(IUA)病名,通常按“月經過少”“閉經”“不孕”等論治,根據月經的期、量、色、質及伴隨癥狀和舌、脈象等辨證,此時外證并未見“痰”的證候。但現代醫學對IUA診斷以宮腔鏡下所見為主,這一顯著病理特征中醫辨證不應忽視。臨床實踐中,我們在對因流產不全等患者行早期宮腔鏡檢查時,見粘液樣、膜樣粘連,取類比象,有明顯“痰”之特點,認為此乃宮腔操作等引起內膜損傷,從而導致黏附分子等滲出所致。隨著纖維化進程發展,晚期IUA漸形成致密粘連,類似頑固之“痰”。前人素有“怪病多痰”之說,如《雜病源流犀燭·痰飲源流》認為:“其為物則流動不測,故其為害……周身內外皆到,五臟六腑俱全”。因此,我們認為IUA由宮腔損傷,胞宮津液外滲,導致“痰邪”形成,痰邪又阻滯胞宮氣血,引起臨床上月經過少、閉經、不孕等表現。此過程也符合中醫痰邪“既為病理產物,又為致病因素”之特點。
在微觀層面,現代中醫研究認為,痰邪與黏附分子的表達相關,認為正常表達的黏附分子屬中醫學“津液”范疇,參與生理過程;而病理性升高的黏附分子則屬于“痰濁”范疇,參與各種病理過程[5-8]。同時,相關研究也發現,化痰中藥有調節黏附分子表達的作用[9]。目前認為成纖維細胞增殖活躍是導致IUA的主要病理機制[10],TGF-β是重要的纖維化調節因子,TGF-β1可通過與細胞膜受體結合,激活受體,誘導Smad2/3發生磷酸化,再與Smad4結合形成復合物進入細胞核內,啟動靶基因的轉錄[11],促進纖維粘連蛋白、膠原蛋白等基質蛋白的基因轉錄,進而促進纖維粘連形成。本研究發現,IUA組織中TGF-β1與Smad2/3表達均升高,也從微觀層面說明“痰邪”在IUA發病中起重要作用。
本研究結果提示,“痰”在IUA發病中起重要作用,并貫穿IUA發病過程。宮腔操作等損傷致胞宮之“津液”外滲,凝而為“痰”,此病理產物之“痰”,又成為致病因素,阻滯胞宮氣血,導致血瘀,進而影響腎主月經、生殖之功能,形成腎虛[12-13],可見“痰凝”為IUA的病機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