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湛






馬明宸
馬明宸,著名書畫家、藝術史學者。1975年出生于山東嘉祥;1997年畢業于濟寧學院美術系;2003年畢業于山東師范大學中文系并獲學士學位;2008年研究生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并獲碩士學位。現為北京畫院研究員、中國工筆畫學會青年藝委會委員、中國藝術基金青年藝術創作人才作品巡展評論員、《中國藝術博覽》雜志副主編。出版個人學術專著4部,編輯《20世紀中國美術大家研究叢書》20余部,發表學術論文200余篇。書畫作品多次入選各級展覽并發表。
“畫家”不足以定位馬明宸先生,就像“學者”一樣。這兩種稱謂,他兼而有之,當仁不讓。
馬明宸先生是一位筆耕不輟的藝術史學者。在北京畫院工作的十余年中,他以齊白石、李苦禪為主軸來研究近現代北京畫壇的藝術大家,并以《書畫同源·李苦禪》《借山煮畫——齊白石的人生與藝術》等專題性著作而廣為人知。同時,他又以“風格轉型”為主題來研究中國畫的百年歷史,出版了學術專著《畫范傳燈——傳統中國畫的近現代風格轉型》《百年丹青史話》,堪稱20世紀中國畫史的內、外篇,并以百余萬字的學術成果而聲名遠播。
學者身份之外,馬明宸先生更是一位不舍丹青的水墨畫家。他秉承文人士大夫“志于道而游于藝”的精神傳統,在著述之余勤耕硯田,基于豐厚的文學修養和感時悟事的藝術敏感,創作出一大批詠唱故園、表現齊魯風韻并對話先賢的精彩作品,如《河山故園》之曠遠、《山鄉村落》之明麗、《清明時節》之雅靜、《秋聲賦》之蕭疏、《蘆蕩眠鳧》之柔情,都表達出馬明宸先生出入于書畫文史而又心系五味人間的藝術情懷。
馬明宸先生的書畫進益自然也得益于他在北京畫院的研究與交游。北京畫院在近現代書畫領域收藏頗豐。作為畫院的研究員,馬明宸先生不僅要對院藏的書畫作品展開系統的研究,更要圍繞京華名家的精品力作策劃并舉辦各類展覽。借此之便,他得以于十多年間遍覽諸家之名作,“過手皆是吳昌碩、齊白石墨寶,寓目全為李可染、潘天壽真跡”(馬明宸《墨緣未了》)。通過與這些作品的直面交流,馬明宸先生終能神通中國現當代的畫界高手,取其筆意而會其藝術神髓,以手中之紙筆,抒胸中之意氣,拔書畫之境界,開自家之面貌,在山水畫、人物畫、花鳥畫、動物畫等領域隨心所欲、信手拈來,不僅別出心裁,更自成一家。
在山水畫《天地有大美》中,馬明宸先生將“大美”二字寓于山水之間,布白為虛,主次分明,用對角線的構圖來安排遠處的山峰和近處的坡石,既拉開了遠景與近景的空間距離,又將山石、坡谷抽象化為一種精神性的象征。畫家不求山水之形似,用清爽、簡淡的筆墨鋪染遠山,而用瀟灑恣意的散鋒掃出山巔的草木,逸筆草草之間,天高地遠之意象已赫然在目。畫面近景處的坡石則用濃墨皴染,幾株雜樹用筆勁健,枝葉勾染相間,錯落有致地排布坡上,配以散落且略帶抽象意味的碎石,使整個畫面呈現出一種“空山新雨后”的清新氣息。
通過這樣的巧思,馬明宸先生將眼前的“山水之形”與胸中的“天地之境”完美融合,藝術化地處理成“既非止此時亦非止此地”的理想時空,而畫家在彼時彼地的觀感和妙悟則早已在畫面中渾然融為一體,正暗合了題款中“天地有大美”的懷古幽思。馬明宸先生的山水佳構,率皆筆墨磊落、意存高遠,觀者自當馳目運心,作如是之觀。
馬明宸先生的藝術自然是屬于“文人畫”的。“文人畫”并非囿于歷史情境的僵死概念,而是具有超時空特質的文化形態和創作模式。其本身既包含流變千年的文脈傳統,也具備生生不息的“自新”能力,與《大學》中“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君子之質異出而同歸。在告別前工業時代的整體文化情境之后,作為一種畫類的“文人畫”何以能夠與現時代人們的生活感受及文化經驗相結合,與時俱進地生發出具有新時代美學意味的創造性表達,不僅是傳統書畫在“現代轉型”過程中必須直面的宏觀議題,更是馬明宸先生四十年治史論藝和書畫創作所著力解答的生命課題。從這一視角細讀馬明宸先生的諸多近作,恰可明見他將個人化的筆墨語言與豐厚的文史修養、人生閱歷相參互證的卓然成果。因此可以說,馬明宸先生的書畫藝術是一系列既能與古圣先賢相唱和,又能與時代脈搏共振的當代“文人畫”。
此外,馬明宸先生不僅在山水畫創作中拓寬了當代文人畫的范圍,他的人物畫和花鳥畫亦別開生面。“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是杜甫的名句,馬明宸先生引句為題創作了人物畫《月是故鄉明》,借古代的老者和孩童形象來表達自己的思鄉之情,用杜甫的戍邊詩意來映襯自己客居京華的歲月中,對故鄉風物的懷念和對童年時光的眷戀。松樹下拱手對月的老者,雙目緊閉,將濃濃的鄉思寄于明月,表達出畫家與故鄉親人雖天各一方卻共此嬋娟的情愫。而老者身旁回眸噘嘴的小童或許正是畫家的自況——昔日那個在故鄉明月下無憂無慮的孩子,于不惑之年再舉頭望月時,才真正悟得了對故鄉、故人的無限情愫。
而對于《松風和鳴》《山林清客》等花鳥畫作品,觀者則須換一個角度進行品讀。畫家舍棄了山水人物畫創作中基于詩詞典故的“文本互涉”,一變而顯得輕松自在,注重畫面布局的清朗和筆墨節奏的明快,用兼工帶寫的手法來表現花草、樹石的清雅和鳥雀等的乖巧,盡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美學追求。畫家還格外強調對小動物神情的刻畫和動態的捕捉,為鳥雀賦予情思,為花草增添意態,將托物言志的文學手法運用得爐火純青,使畫面呈現出一種動靜相宜和妙趣橫生的藝術效果,引得觀者遐思無限、遷想妙得,不禁在自然生機與人間情趣的共鳴和互動中會心一笑。
倪云林所倡之“逸筆草草”,似乎無意間成了文人畫“不求形似”的辯詞,但文人借書畫言志抒情的“自娛”必奉“逸”字為宗而孜孜以求,從“道”的哲學高度來統合“胸中之學養”與“手中之筆墨”。這一要旨真正是“看時容易做時難”。而馬明宸先生的讀書與創作,則為當代中國畫壇提供了一則絕佳的案例。在他的作品中,我們既能讀到詩詞文賦的深厚學養,又能見取法倪黃的筆墨技藝,二者高度統一又相得益彰,實為借古開今之翰墨典范。
近十四年的筆耕墨耘,讓馬明宸先生的求藝之路經歷了早學而晚成的艱辛,卻也讓他的繪畫創作呈現出博采眾長而自出機杼的藝術風格。雖然他恪守“君子以自謙為禮”的古訓,“不敢標某格,不敢稱某家”(馬明宸《墨緣未了》),但八大之格、南田之致一目了然;雖然他堅稱“取法不分倪云林、董其昌”(馬明宸《墨緣未了》)的原則,但任小樓之巧思、吳蒼石之筆墨分明其間。更為難得的是,馬明宸先生還能夠活用并發展齊白石“似與不似之間”的妙趣,并通過八分書的用筆和破墨法、漲墨法的用墨,將師于造化的“天機”與師于心源的“妙悟”合二為一,在尺幅之間展現乾坤之朗朗、胸次之磊落,將他對山川的敬愛、對世事人生的仁愛、對花草鳥雀的憐愛訴諸筆端,蔚然而成就一片清朗明潔的藝術天地。
約稿、責編:史春霖、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