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意”的南方

中國南方是多民族聚居的地區，各民族長久雜居生活形成的歷史文化是中華文明不可分割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為繪畫題材進行寫意人物畫創作的藝術家，需要以豐沛的感情感悟南方地區的風土人情，基于文化的視角去觀察當地世居民族的生活，從生活表象挖掘當地居民的共性特征，進而用中國畫寫意人物畫的筆觸展現出南方地區世居民族的形象特征。發揮藝術家敏銳而獨特的觀察力，運用中國寫意畫的繪畫手法，從而創作出具有南方地域特色與民族人物特征的繪畫作品。以南方地域特色民族題材為中國寫意人物畫的主題，是中國地域特色民族題材繪畫的重要課題。這個繪畫主題不僅僅是涉及繪畫題材的表象問題探究，更多的是展現地域特色民族文化的生命力，它涵蓋了南方地域人民的生活環境、風俗習慣以及表現手法等，從而反映出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人物形態。以上諸多內容都需要進行深入挖掘，以便于展現南方地域特色民族居住者的地域性，進而真正地把握其中的人物精髓，能更好表現出他們的精神魅力。

一

中國的南方處于秦嶺淮河線以南，整體自然環境、社會環境以及民族文化帶有明顯的南方地域特色①。中國寫意人物畫的藝術創作也應該以地域特色與民族特征為基礎，而寫意人物形象的展現也要更多地基于南方的地域特色，進而融入藝術家對南方民族寫意人物畫創作的獨特思考。

不同的自然生態環境孕育出特征各異的民族世代，地域文化環境的差異催生出獨具地方特色的社會風貌和人情世故。南方地區少數民族聚居數量多，輻射的地域廣闊，自然景色多變，由此衍生出獨具南方地域特色的生活氛圍和文化氣息，藝術家在對南方地區人物進行寫意畫創作時會極力突出南方地域特色民族題材。由于南方地區以熱帶、亞熱帶氣候為主，四季分明，水系眾多，水上交通便利，航運發達，南方各區域間的交流頻繁，尤其是依托航運的經濟交往更是密切。這種經由經濟交往建立起來的跨區域交流，使得南方地域民族能夠更充分地與外界接觸，從而形成更加開放、樂觀、豁達、勇猛的性格和品德，因此，南方地域民族保持著更加開放包容的民風民情，這種性情是藝術家在對南方地域特色民族人物進行寫意刻畫時多有展現的。民風民情是特定區域民族在其所生存的生活環境、文化背景下經過長期沉淀形成的以人為中心的民俗人情，這不僅僅體現了特定區域民族人民的族群風貌，生產生活方式、民族風情、圖騰崇拜等方面的特征，也是區域民族群眾性情的具體展現。這些因南方地域獨特自然特征所形成的民俗風情使南方地域特色民族寫意人物畫的創作往往傾向于展現南方人的性情特點。

特定生存環境下的民族人物性格特征與所生活地區的自然地理形態密不可分，繪畫創作者親臨創作的環境，用生命感知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生活的場域，體驗南方地域的自然景觀和人文風情，感受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生命力，則能用更加生動的筆觸展現南方地域人民的人物特征。因此，可以說，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生存環境，為繪畫創作者研究其中的人物形象提供了更加豐富多元的素材，描繪出的寫意人物畫也能夠更加貼近南方本土人物特色。

社會環境相對于自然環境而言更加注重基于人類主觀性創造的社群活動，具體涵蓋社會經濟結構、政治形態、群居特征等。南方民族寫意人物畫的刻畫需要在思想上得到解放，用新視角新觀點看待南方地區的發展，在改革開放政策的推動下，南方地域實現了飛速發展，南方民族也在隨時代不斷發展，社會經濟、民風民俗等也在與時俱進，繪畫創作者可以借由社會發展的動力，創作出反映南方地域特色民族人物的經典作品，為其間的人民精神風貌的展現作出貢獻。地域特色民族寫意人物畫在古代發展相對緩慢，寫意人物畫多是以宗教人物、宮廷人物或者統治者的人物肖像居多，極少以地域特色民族人物為繪畫的對象，直至進入20世紀西方文化思潮的興起，西方藝術繪畫與中國繪畫技術相互融合，以民族人物為題材的中國寫意人物畫才真正實現了發展。到20世紀50年代，“浙派人物畫”將人體結構和花鳥大寫意的繪畫技法相結合，形成獨具特色的兼工帶寫的寫意人物繪畫風格。在同時代，美術界也開始關注地域特色民族題材，展現地域特色民族的代表性人物和生活方式。改革開放之后，南方地域特色民族人物寫意畫的創作面臨新的挑戰和機遇，新的時代背景下，南方地域特色民族伴隨經濟的飛速發展也出現了新的變化，南方地域的特色民族不再被自然地理環境所限制，而是依托經濟政策走向更加開放的社會環境，將南方地域特色與新時代的發展理念相結合，這使得其寫意人物畫創作也更加需要結合時代發展大背景，準確切入寫意人物畫創作的關鍵點，讓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寫意人物畫的創作更能夠展現最具當代意義的南方民族人物特征。

二

南方少數民族地域文化多樣，為繪畫創作者進行寫意人物畫創作提供了豐富的人文資源。自20世紀50年代以少數民族人物為寫意人物畫主體形象以來，相關題材的繪畫創作者如雨后春筍般紛紛出現，創作出了很能展現地域特色的寫意民族人物畫作，這些繪畫作品以相當直觀的形式呈現了地域特色民族的生產生活狀況。

南方地區民族數量龐大，傳統節日多，例如廣東的迎春花市、廣西壯族的“三月三”、湖北的“跳三鼓”等，這些具有代表性的南方傳統節日往往多是地方群眾所推崇的，能夠代表所在地方地域特色的。其中，廣州一年一度的迎春花市，已經成為廣東人民春節前夕的必選活動。每年春節前夕，廣州地區的街頭巷尾都會擺滿各種鮮花和盆橘，每個公園也會舉辦迎春花展覽，各個街區都會搭彩樓、拱花架，四鄉花農紛紛前往市集，擺開架勢，售賣花桔。十里長街，繁花似錦，人海如潮，這般熱鬧景象往往都要至凌晨方才散去，這也是廣州特有的民風習俗。又如湖北地區頗為有名的“跳三鼓”，包括為逝者表演的“孝鼓”、為高壽者表演的“壽鼓”以及為各種喜慶活動表演的“喜鼓”，跳喪、跳壽以及跳喜合稱為“三喜”，又因其演唱者為三人，打擊樂為三件，每段唱詞為“三句頭”，取“喪”和“三”的諧音，20世紀50年代，定名為“跳三鼓”。這些節日和民俗都是以居民的需求為中心，展現的是群眾的生活，以這些節日和民俗為背景來刻畫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寫意人物畫，更能夠展現地方性的人物畫特色。

以人物為刻畫對象的繪畫作品多是與人民的生產生活密切相關，因為日常生產生活是家庭生活最基本的實踐，較為常見的包括婚喪嫁娶、農業生產等②。南方地區地形以平原為主，河湖眾多，是典型的南國水鄉，同時地區氣候濕潤，水熱資源豐富，農作物的種植以水稻為主，種植特點也是以一家一戶小面積種植為主，每到秋收之際，農民秋收盛景也將成為反映南方群眾生產活動的重要見證。在婚嫁習俗方面，南方地域也有其獨特之處。比如廣州市的婚嫁習俗，在繼承了中國古代婚禮“三書六禮”的基礎上，又充分發揮了廣州的地域特色，具體包括過大禮、回禮、搬嫁妝等，這些婚嫁習俗本質上是反映人與人之間的聯系。這些活動都是圍繞南方地區人民的基本日常生活，這些平常的生產生活習慣在尋常人眼中可能是普通的日常，對于繪畫創作者而言卻是最為生動的素材。對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寫意人物畫的創作，以群眾的生產生活、婚喪嫁娶等活動作為創作的背景或許沒有歷史題材的莊重，但是最為日常的生活方式更能引起觀賞者與創作者的共鳴，體現普通人物勤勞、質樸的性格特征。因此，南方地域特色民族寫意人物畫的刻畫不僅僅注意該地域人物的描繪，更要注意將人物置于特定的生活背景之下，以南方地域特色的民族生產生活實踐烘托人物形象。

三

在眾多表現南方地區少數民族寫意人物畫的繪畫作品中，很多不僅僅只通過筆觸直觀表現南方地區的民風民俗、生產生活等，更需關注探尋寫意人物的形象塑造、繪畫技巧的創新和精神世界的挖掘。

人物畫的形象塑造與山水、花鳥畫差異很明顯。山水畫的風格多是借自然風景抒發情感，花鳥畫是通過物象傳達寓意，反觀人物畫的創作風格則是通過描繪人物形象抒發創作者的情感，所以人物造型的設計是人物畫最基本的要求，對于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寫意人物畫而言，如何塑造出生動的民族族群外在形象是藝術創作的切入點。中國畫因其創作材料和毛筆屬性的限制，最后成型的造型并未完全表現出客觀物象本有的特征，展現的是通過線條聯結而成的意象造型。但必須明確的是，這里提到的“意象”并不是簡單的對客觀事實的隨意創作，而是創作者基于對客觀物象的感知，在腦中形成印象，然后與自身的認知和感受相融合，最終落筆形成意象，這種物象造型的創作方式也是小寫意人物畫在人物形象造型創作上的重要依據。不同民族因其聚居地區地理環境和自然生態的差異呈現出不同的民族特性，南方地區的群眾生活所在地水土豐沛，開放互通的生存環境塑造了南方地區人民包容豁達的性情。因此，在對南方地域特色民族人物進行刻畫時，應該著重表現人物面部整體的柔和性，這種典型的南方人形象感染著眾多的藝術創作者，為了更加深切地傳達所要表達的情感，創作者往往會運用夸張的手法適度變形，讓形象的感染力更強，借此表現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活力和生存狀態。

筆墨作為中國畫創作的工具，是繪畫創作者表達感情的重要載體，這也是中國畫創作與其他國家繪畫創作形成反差的重要原因。造型和筆墨是創作寫意人物畫的重要元素，兩者互為補充。真正優秀的寫意人物畫，必須使用精準的筆墨對物象的造型進行刻畫。但筆墨語言并非是墨守成規的，隨時代進步是筆墨語言不落窠臼的重要原因。在中國經濟社會高速發展、中西文化高度碰撞融合的背景下，現代人的思想觀念、審美情趣等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味地遵循傳統的筆墨創作語言已經難以符合現代人的審美需求，筆墨語言的創新現已成為現代中國畫家面對的關鍵課題。在新的歷史背景下，當代南方地域特色民族寫意人物畫的創作必須要將南方地區民族生活狀態和精神品性作為基礎，根據主題展現和情感表達的需要，創新筆墨語言，綜合吸收借鑒、融合其他繪畫語言的表現形式，不斷地豐富選材和工具，從而創新筆墨語言的表現方式，創作出既能展現傳統筆墨語言，又反映時代的人物寫意作品。

民族題材作品能夠長久的精神圖像的關鍵在于表現民族在時空中積淀起的文化性格③。雖然目前關于南方地域特色民族題材的寫意人物畫創作已經比較多，但是認識局限于南方某一地區，很多作品展現的人物精神風貌也缺乏特色，這種情況的出現與繪畫家在創作中過分追求民族風情的新奇性而忽略人文關懷有關。雖然不可否認的是，南方地域獨特的風土人情、服裝以及傳統節日是刺激藝術家創作靈感的主要因素，但是若創作者的創作視角僅停留在表層，不對南方地域特色民族的精神內涵進行挖掘，最終創作的寫意人物畫也難以傳達出深層次的情感。藝術創作者只有親臨南方地域特色民族聚居的地區，充分感受當地的生活氣息和文化氛圍，并將展現當地人物的精神狀態和情感視作創作的目標，方可創作出優秀的寫意人物畫。

四

南方地域特色民族題材的寫意人物畫創作是在中國畫革新的背景下，充分發揮南方獨特的民族資源的優勢中形成的。這里從南方地域特色民族題材創作的地理環境和社會環境為切入點，充分探討“南方”人物寫意畫創作的審美特征。通過對以往人物寫意畫創作的總結和反思，充分意識到南方地域特色民族題材要想反映應有的藝術價值和社會意義，必須在承襲以往創作手法的基礎上進行革新，從而創作出更為優秀的作品。

【注釋】

①李勇：《少數民族題材美術創作的特征及價值發現》，《民族藝術研究》2010年第1期。

②邵大箴：《恒定性與變化性——關于藝術現代性的思考》，《文藝研究》2007年第4期。

③佚名：《作為畫畫的人應該對藝術對社會有一種真誠：梁占巖訪談》，《東方藝術》2004年S4期。

（陳蘇，廣西藝術學院中國畫學院、漓江畫派民族藝術創作與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