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一場“氪金式”的自律

夏榕

死磕拖延癥

2017年，千禧年出生的朱河存開了一家淘寶店。起初，他并沒想好要賣什么，只是輟學后，想找一門營生干干，恰巧當時流行開網店，便想湊個熱鬧。朱河存在一個微博粉絲群提問：“淘寶店賣什么東西，既新奇又不需要太高成本？”一位女網友回復說，她之前在網上買過監督人的服務，建議他嘗試一下。

“這東西會有人買？”抱著試試玩的心態，朱河存在店里上架了這個無形商品，價格也是隨手一輸：6元一天。為了吸引眼球，他給店鋪取名“作死雜貨鋪”，商品欄上寫著：“死磕拖延癥——為顧客提供早7點到凌晨2點全方位、無死角的監督服務。監督減肥、監督背單詞、監督早起……只要提出需求，什么都監督。”

一切弄好后，朱河存跟父親聊起了店鋪的業務，父親被逗得哈哈大笑：“這也能行？能把你開店的30元錢保費賺回來，都算你厲害。”

其實朱河存自己也覺得挺扯，等了幾天沒有生意，熱乎勁兒也過了，就把這事忘腦后了。沒想到半個月后，店鋪真接到了第一單生意。“那是一個想減肥的女生，買了連續3天的監督服務。讓我監督她，3天內只能喝水，不準吃飯。”對于第一個上門的顧客，朱河存特別重視，每隔一個小時設一個鬧鐘，24小時在崗。

3天后，女生順利完成了既定計劃，給訂單點了好評，還說會介紹其他“胖友”來購買服務。忙活了3天，只收到一筆不足20元的進賬，可朱河存還是很高興，17歲的他第一次有了創業的成就感。

朱河存說，大多數找上門來的顧客，都是對人生有良好規劃的人，他很喜歡和這類客戶打交道，自己也會被他們積極的生活狀態所感染。

每當有顧客在網店下單，朱河存便會留下聯系方式，并記下相應的需求和計劃。隨后打開手機、平板和電腦，設置幾十種不同的聲音提示和鬧鐘，定時定點地提醒客戶。除了提醒之外，他還會要求顧客提供完成計劃的憑證，如單詞打卡圖、午餐圖、運動視頻等。如果對方沒有按計劃完成任務，還會和顧客事先商量好相應的懲罰，比如跑步、罰站或增加任務時長等。如果顧客長時間不回復，他就會電話轟炸，甚至啟用一些騷擾軟件，“我的出發點是為了幫他們完成目標，他們開始可能會不高興，甚至罵我，但達成目標后，一般都會回過頭感謝我。”

隨著服務口碑的建立，大家對于這種全新的服務越來越感興趣，訂單是水漲船高。朱河存說，雖然同類型的淘寶店鋪有100多家，但他家店鋪服務質量好，回頭客也很多，開業半年就成了銷量冠軍。

特殊的顧客

一晃，店鋪營業已經進入第五個年頭，累計銷量20萬多單，都是實打實一單一單做出來的，好評率99.8%。朱河存說，他家是淘寶第一批做監督，并且還堅持到現在的店鋪，也是唯一一家只靠做監督做到皇冠等級的店鋪。店鋪現在已經有監督師100多名，很多是自己買了服務、親身體驗后，受益匪淺，主動聯系要求加入的。有的人既是監督師，也是顧客，監督別人，也監督自己，雙向互助。

“我們的目標受眾主要是18歲到30歲的年輕群體，學生和獨居的上班族居多，大多是要求監督減肥、戒煙、備考和科學睡眠的。”朱河存說，這類人群需要自覺完成的日常任務比較多，但家人的監督一般都沒什么用，還會引發家庭矛盾，軟件監督又太機械，所以選擇購買人工監督服務。

在形形色色的顧客中，讓朱河存印象最深的，是一位來自上海某高校影視編導專業的女生。“那個女生很有才華，光是在學校兼職寫劇本，每個月就四五萬元的收入。不幸的是，她大二時患上了嚴重的抑郁癥，經常自殘，手腕上全是疤。”朱河存說，這個女生的主要需求是讓他們監督她按時吃藥，在她情緒不穩定或是想要輕生時，陪她聊聊天。

女生持續買了4年服務，在一天天的監督下，抑郁癥漸漸有了好轉，性格變得開朗很多，已經基本回歸正常生活了。服務結束后，女孩與朱河存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大事小情都會找他商量，還時不時給他寄一些禮物。前段時間，店鋪在資金運轉上出了點兒問題，女生二話不說，直接給他匯了一筆款。這讓朱河存特別感動，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因為這樣一份工作，交到這么知心的朋友。

還有一些留守兒童的家長，他們長期在外務工，孩子由爺爺奶奶照顧。可爺爺奶奶大多文化水平不高，無法輔導孩子學習，這些家長就會請監督師去監督孩子完成學習計劃。由于監督師大多是大學生，時常還會附送一點兒課外輔導服務。

“我在這里買時間，買那些可能會被自己浪費掉的時間。”這是朱河存做監督師5年以來，1.8萬多條好評中，讓他記憶最深的一條。他說，這讓他感覺到自己在做的事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每當收到顧客達成目標的喜訊，我都會覺得很欣慰。”

全天忙碌

隨著口碑越來越好，朱河存看似離譜的網店經營得紅紅火火，越做越有滋味。剛滿22歲，就實現了“經濟自由”。但在他看來，更大的收獲是，這個職業實實在在地改變了他的生活。他之前是一個懶散的人，做什么事都不用心，連高中都沒念完就輟學了，還是個重度拖延癥患者。而現在的他，做事有計劃、有執行力、有毅力，再也沒有人會把他和5年前那個無厘頭小子聯系起來了。

監督師也有頭疼的一面。“早上很早醒，凌晨三四點睡是常有的事，一整天需要不停地盯著手機，超過20分鐘不看手機，都會影響工作。”一次，朱河存和一個初識的女孩一起去看電影，兩人剛在電影院坐下，手機信息提示嘟嘟不停，他不得不把手機調為振動。全場電影，他都盯著手機屏幕，幾乎沒怎么注意電影畫面，弄得女孩很不開心，出了電影院后再也沒聯系。“我也很無奈，要是只服務一個客戶，那很容易，但我經常要同時服務很多客戶，要把每個人的需求記清楚，不能弄混。最關鍵的是，很多還不是簡簡單單打個電話就行，遇到那種‘不聽話的’，還需要斗智斗勇。忙起來，24小時都閑不了，有時晚上睡到一半，都得爬起來給客戶打電話，真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

最近，朱河存的店鋪開了直播，他會在直播里分享自己的從業經歷，覺得實在身心疲憊的時候，也會吐槽一番。每到這時都會有很多粉絲給他加油打氣，這些鼓勵總能讓他接收到很多正能量。朱河存說：“我不知道我可以堅持多久，但是能堅持的話會一直堅持下去。今日事，今日畢，去改變、影響更多的人，不因拖延而拖垮人生。這是一個自律監督師的使命。”